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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这种不喜是基于性情,也是基于本能,因此柳五为她压抑好恶,她一直心怀感激。只不过在这雨夜中,柳五全神贯注于眼前局势,毫无掩饰,情绪曝露得比平常更明显而已。
这样的话……
她心里划过一个念头,在这念头成型之前,萧秋水已低喝道:“动手!”
风雨扑面,杀气如刀,数百人蓦地散开,按照原定的计划,无声无息地扑向金军大营。他们说话时一直在不停移动,离大营已经不远,每个人臂上都缚着红巾,用以辨认敌我身份。
闪电照耀之下的军营,仿佛一个能够吞下一切的暗黑沼泽,人若踏进去,只能乖乖等着被吞噬,休想再拔脚出来。临行前,刘锜嘱咐他们,雨势太大时,根本无法点起火把,要趁闪电亮起时辨认同伴,趁漆黑不见五指时杀人,以免伤及自己人。
燕狂徒早已等得不耐烦,高大的身形一晃,已消失在茫茫风雨中。他愿意忍耐到现在,已是极给别人面子了,萧秋水也无可奈何,只盼他莫要杀性大发,误了正事。
裘无意知道苏芒从无战场经验,判断不出主帅大帐在何处,疾掠中,沉声道:“跟老夫来,切勿走散了。”
庞斑可以自由出入皇城,来去如入无人之境,但当真把他扔到万人的军营中,恐怕也要费一番力气。苏芒实力自然不如庞斑,也从未想过逞强。她谢过裘无意的好意,扫了其他人一眼,终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千万小心,都要活着回来。”
兆秋息哼了一声,道:“管好你自己吧!”
随着他这句话,暂时聚集在一起的人骤然分散,用不同的速度、不同的方式,死神般射向巡夜的铁浮屠骑兵。这些骑兵的实力非寻常士兵可比,为避免死伤过重,首先就要先解决他们。
黑影过处鲜血飞溅,马上骑士闷声不响,一头栽下马来,座下骏马惊嘶一声。然后,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冲天而起,瞬间响彻整个大营。
很难想象,这样的声势出自区区五百人身上。但事实就是如此,萧秋水早已将此行的凶险重复过无数次,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带着有去无回的惨烈,眼都不眨地杀了进去。
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些武林高手真正的目的是金兀术。朝堂博弈离他们太远,他们只知当今天子懦弱无能,岳飞回京,刘锜退守,抗金大业已经失去了希望。对他们来说,能够得到一个杀敌报国的机会,即使只是送死般的“夜袭”,也已足够。
金兵的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喊杀声大作后的几十秒内,已有无数人从营帐中冲了出来。近一点的不及穿戴盔甲,随手抄起武器应敌,远一点的要从容得多,不少小队头目已在呼喝自己麾下的士兵,让他们集结成队,休要慌张。
各个营帐内的灯火逐渐亮起,缓缓合拢,看趋势,竟是想把混乱包围在中心。
但营帐之外仍是漆黑一片,风雨交加,完全无法判断遇上了多少敌人,更别提其中尚有大宋江湖上成名的高手。恐惧慌张交加,不少军士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挥刀胡乱砍杀。形势凶险,刀刀见血,这些人习惯了战场搏命的狠辣招式,根本无法收手,等听明白敌人说的是女真语时,已经太晚了。
一个梳着发辫的军官正在大声叫嚷指挥,忽觉雨水丝丝热辣,烫的他全身犹如火烧,狂吼声中,他的人已经倒下。麾下士兵似是见到了瘟神,不由自主地向外侧退去。
蓦然一柄飞刀直射入帐,烛光被瞬间打灭,让四周再度陷入无光的窘境。
唐大暗叹雨雾的威力在暴雨中难以发挥,却见不远处刀光闪电般一闪,数颗人头同时飞上天空,正是权力帮的刀王兆秋息出手。他和梁斗均用刀,此事之前从未见过,配合得却是天衣无缝。
而两广十虎、邓家兄弟、丐帮护法的配合和默契,只会比兆、梁两人更好。
他们并没被围住,而是绕过有灯光亮起的营帐,隐身于黑暗,金铁交鸣不绝于耳,却不足以拦住横行江湖的身法。自始至终,无人忘记自己的目的,先杀可能掌控局面的人,再将灯火挑灭,占尽雨夜带来的好处。
很快,微弱的光芒又一点点熄灭了,双方竟是在角力,非要让军营彻底混乱不可。
大营已化作战场,犹如阿鼻地狱的混乱厮杀里,理应出面的金兀术却始终没有现身。不仅如此,他在的金帐灯火通明,异常安静,仿佛笼罩着奇异的结界,隔绝了外界无休无止的混乱。
金帐里共有三人。居中而坐的人体格结实,软甲外披着一件兽皮大氅,发辫上缀着金环。他的相貌并不出众,个子也不太高大,却令人一见难忘,有一种天生领袖的气度。
其余的两人是一男一女。男人身形魁梧雄壮,望之如山,他随随便便地站在一旁,气势就把那居中而坐的人彻底压了下去。女子与他恰好相反,眉眼如丝,神情体态柔软至极,笑盈盈地坐在案边,饶有兴致地听着帐外的声音。
见过他们的人并不算少,但没有人能够描摹出他们的五官,只因他们的实力足以影响感官,一见之下,夺人心志,使人反而记不住真正的容貌。
女子忽然娇声道:“来了——”
她就这么娇笑着站了起来,笑道:“我想请问四太子,费这么大力气,只为这么几个草莽英雄,值得吗?”
居中的人肃然道:“你已经说出了英雄两个字,又何必再问。”
女子道:“他们南朝有一句话,叫做沽名钓誉。只怕今日来的人号称英雄,却不堪一击,会让蒲先生失望呢。”
那身形高大的男子忽然开口,滚滚雷声中,他的声音就像刀刃在磨刀石上摩擦,怪异到了极点,“只要有燕狂徒在,我就不算白来一趟。”
金国郡主、皇室中武功仅次于金兀术本人和完颜亮的完颜丝微微一笑。她当然知道燕狂徒武夷山一战杀人无数,致使大宋江湖人才凋零。那时金国的“魔尊”神功未成,大成时燕狂徒已重伤隐退,他心中一直可惜无法和他分个高低,不知谁才是天下第一高手。
不然,即使牵动龙脉国本,想要请出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金帐的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看到其中灯火灿烂,裘无意于同时出言提醒道:“事情不对。金兀术有备而来,姑娘万万小心。”
并不只是因为帐中灯火,也是因为帐中至今没有任何声息,无论金兀术在或不在,都不该如此安静。而且中军大帐向来守卫森严,这一路上遇到的阻拦也未免有点少了。
暗算?伏兵?火药?机关?无数可能在他心头浮现。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一个结论,十二个鬼魅般的人影已从金帐两侧滑了出来。他们的武功非常奇异,似乎天生出身暗影之中,现身时就像是黑暗凝结成的人形。
萧秋水双掌平推,劲气狂飙,倾泻而下的雨箭当即横飞,去势仿若暗器。
此时燕狂徒不见人影,剩下三人不至于连人家的贴身护卫都对付不了。苏芒不欲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趁黑水卫因萧秋水的掌力而出现一丝漏洞的时机,剑锋一扬,金帐帐门陡然倒卷而上,露出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
她知道这个强制任务的难度绝不会小,不用裘无意提醒,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使里面有一个火药库,外人进去就会引爆,她也不会比现在更惊讶了。
还没看到帐中景象,她就有了极为可怕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一脚踩进了深渊那样,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她脚下踩着的明明是柔软的毛毡;却像一步踏入虚空,心头油然而生从万丈深渊坠下的感觉;全身上下都提不起力道。
刹那间;风雷声、喊杀声、惨叫声倏然消失;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在金帐中翻腾;直逼眼前。这座大帐给人的感觉竟似人间地狱;不是世间应有的地方,甚至连眼前的景象都笼罩了一层血红的薄雾。
苏芒微微变色,剑锋在空中盘旋;剑气洪涛般汹涌而出。清冷的剑光冲破薄雾;犹如一道惊虹,转瞬跨越十余丈的距离,击向那如九天神魔般的人影。
早在帐外;她就感受到其中霸绝强横的存在,只没想到对手可怕到这个地步。当世能以武功影响敌人感官的高手寥寥无几,无非李沉舟、燕狂徒再加一个练成忘情天书的萧秋水。但这人显然也达到了这种境界,以绝高的功力破进她灵识之内,让她产生空间上的错觉。
在这人面前,只要因错觉而错判一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纵使是武夷山之战前,精神体力臻于巅峰,无敌于天下的燕狂徒,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她并不知道他是金国号称“魔尊”的蒲极烈,金国武林中至高无上的存在,不是她想象中的金兀术东北灵异档案。但她当先进入金帐,正面承受对方排山倒海的攻势,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如果不能先行应付他,杀金兀术不过是一句笑谈。
那人一动不动,眼见面前银芒不绝,忽然厉啸一声,身影忽然不见。
目标消失,手上空虚异常,蓄满的剑劲已不及收回,苏芒只觉四周的空气似是全被抽干了,干燥窒闷到难以忍受的地步。她对此也没有办法,只能催动剑气向一片虚空中席卷,同时急速旋转,剑锋连绵成剑影,连人带剑,转瞬被剑影掩没。
一个似乎从天外飞来的拳头,准确无误地辨认出倚天剑所在,重重砸在剑身上。
剑风血气交击,以皮革搭建的帐篷陡然外扩张大,仿佛有什么凶兽要从中冲出。苏芒有心用较为迂回的方法接下这一击,但对方一拳击来,看似直来直往,实则深合武道至理,封住了她所有可能的变化,逼得她不得不以真实功力硬拼。
倚天剑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它本是由玄铁混合精金所铸,锋利冠绝当世,此时却赫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风流云动,苏芒向后飘飞,虽然落尽下风,神情却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她受精神影响,至今无法找准蒲极烈的位置,满眼都是若有实质的血腥,连另外两人的长相都看不清,可是她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恐惧。
她承认,这的确是一场棘手至极的战斗,想逃亦不容易。只不过,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帐外有萧秋水、柳随风,远处有唐大、唐柔,还有自愿而来的无名英雄们。他们每个人面对的都是极为危险的局面,即使是燕狂徒连眼角都不屑瞥一下的“弱者”,依然要舍生忘死。他们都不怕,她又有什么资格害怕?
天际一道怒雷震响。
狂暴的劲气从身后涌来,竟是后发先至,在绝无可能的情况下,蒲极烈突如其来现身在她退后的路线上,仍是平平无奇地一拳打出。
长剑硬切在拳头上,也发出了闷雷般的响声。
两人的内劲再一次接触,剑雨飞旋而出,似雨又似光,瞬间撕开了那令人烦躁的血腥之气。每一点光点都像雨点,被拳劲击碎时,并未彻底消散,而是变得空蒙无尽,仿佛雨后水雾。剑气向周围扩张,却弥而不散,最终形成飘忽变幻的光幕。
长剑毫无预兆地从光幕中探出,接住了迄今为止的第三拳。
蒲极烈只觉这一拳打进了柔软的水里,水中传来一股奇怪的前吸之力,想要引着他的攻势前冲。他不知这是北冥神功的特性,冷冷一笑,变拳为掌,无数大小气旋从他掌中发出,竟绕开了剑锋的拦截,击向长剑的主人。
剑光忽明忽暗,看似被他的拳风压得毫无反击之力,但他知道实际上绝非如此。在他眼中,这剑光给他带来的压力,不啻于从九霄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