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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你小时候的事,当时人人都说你聪慧伶俐。”叶明笑了笑,看着她道,“只是没几个人清楚你是个倔强性子。”
叶楠夕莞尔:“旁人的眼光哪能跟爹比。”
“我记得,在家里养病的那段时间,你提过要离开侯府,意欲跟萧玄和离。”叶明看着笑容明媚的女儿,沉吟片刻,忽然就道了这么一句。
叶楠夕一怔,停了一会后,才道:“是啊,只是那会儿,爹和老太太都不赞同。”
“嗯,那个时候情况比较复杂,我后来也与你说了。”叶明点头,然后看着叶楠夕问,“只是如今呢。如今你可是还坚持这个意思?”
叶楠夕愣住,迟疑看着叶明道:“爹怎么忽然问起这事来了?”
叶明微笑:“只是想知道你心里的意思,你如今从侯府搬出去了,但他却还未出来建府。侯府的情况你就算了解得不深,但也知道一二,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和正在面临的事,之前我也一一与你说了,所以,为父想听听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莫名的,心里就生出几分惘然。跟刚刚的感慨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似乎又说不清。
就好似。深埋在心里的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似的,但,却又在将出来的那一瞬,被压了下去,因此,心里那等惘然的感觉又深了几分。
耳边忽然响起昨晚,他紧紧抱着她。一声一声,连名带姓地喊出她的名字,喊得她的心都跟着发烫发颤起来。
“夕娘。”叶明忽然喊了她一声。叶楠夕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出神了。
“爹既然问了,我也不瞒着。”叶楠夕想了想。便道,“之前在家里那段时间,我的记忆一直就有些混乱,完全就记不起自己在侯府的生活,而且当时我又是那么一个情况,所以自然是不敢再回去的。虽然老太太对我很严厉,但我心里明白,老太太还是护着我的,爹也是一样,不然当时我也不能在家里把身体养好。有这么一个为着我的娘家,对比那边要了我的命的夫家,还有,我在家里躺了整整一个月,却一面未露的丈夫,我自然是对那么没有任何留恋。”
外面,萧玄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本是要进去的,却听到叶明忽然对叶楠夕问出那句话后,他猛地收住脚步。
想要离开时,却被叶楠夕轻轻缓缓的声音缠住,两腿再动不得分毫。阳光下,一身大袖院服的他,身姿挺拔,容貌英俊,气质儒雅,只是眼神有些黯然,脸色亦有些发白。
“不得已,回了侯府后,有些事情想起来了,有些事却一直没有想起。”叶楠夕说着就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不说,爹也大概是清楚的,我们两家这样的关系,我在那侯府是不可能有好果子吃。当然,那段时间,因有萧玄的看顾,花蕊夫人倒也没真正伤到我什么,但日日要防备着过日子的生活,实在太累。所以为了离开那里,无论是和离还是被休,我都是愿意的,可是他并不答应。后来,我借着百善会的机会,总算是从那搬了出来,虽说以后不知道会如何,但现在,我多少是松了口气。”
叶明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然后问:“如此说来,你真正想要的并非是和离,而是搬离侯府?”
“若想离开夫家,我当时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么一个法子。”叶楠夕淡淡一笑,“如果爹是想问我现在还想不想和离,老实说,我其实也不清楚。”
“为何会不清楚,顾虑何在?”叶明看着她道,“还是你已经离不开他了?”
门外,萧玄手心都捏出了汗,他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紧张这么期待过,似乎连心脏都跟着缩了起来。如若,她能似他之心――可是,屋内传出一句轻轻的“不是”令他紧握的手骤然一松。
“自搬出侯府后,我就没有好好想过这个事了。”叶楠夕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看着叶明道,“其实我想得再多,也拧不过大势所趋,爹今日忽然问我这事,是不是因为事情有了什么变化,与我,跟他有关?”
“你眼下的安稳,终只是暂时的。”
“我知道。”
“关于他,你想起来了吗?”
“没有。”
“希望想起吗?”
“若是希望的话,应该早就记起来了吧。”
“如此,你若有可以彻底离开,脱离侯府机会,愿不愿要?”
叶楠夕只觉得脑海里忽然浮现侯府那座看起来既沉重又光鲜的朱红大门,明华堂内的奢华,暗香院里的冷清,还有下人们小心翼翼的动作,妯娌们各怀心思的表情,花蕊夫人高傲阴冷的眼神……
她推开门,走出去后,轻轻吁了口气,抬眼看着春日明媚的阳光,不禁有些恍神。
片刻后,才注意到旁边还站了一个人。她转头,便看到萧玄站在一侧看着她,眼神很安静,静看不出里头到底藏着什么情绪。
叶楠夕诧异开口:“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萧玄顿了顿,才问:“你要回去了?”
叶楠夕打量了他一眼,摇头:“没有。一会要去一趟府衙,方大人那边需要问些事。”
“那就等我一会,我也需去府衙一趟。”萧玄说着就朝走到叶明的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听着里头喊了一声进来后。他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
叶楠夕同绿珠一块在书院里溜达了一会,忽听到有习射场那有吆喝声传来,便往那边过去。
习射场附近有几个亭子。离得不是很近,两人便入了那亭子。叶楠夕仔细看了一会后,发现陆真竟没在那群学生里,即有些诧异,那小子应该是最喜欢这门课,怎么今日反缺席了,生病了吗?
“你可有看到陆少爷?”那场上的学生不少,又都穿着一样的院服。叶楠夕担心自己看差了,便问了绿珠一句。
“没有。”绿珠摇头,只是才开口。跟着就道,“陆少爷过来了。”
叶楠夕转头,便瞧着陆真正从后面往她这过来。走近后,她才看出他脸色不太好,便站起身关心道:“可是病了?”
“没事,跑了几趟茅厕而已。”陆真没好意思说自己被人给下了巴豆,只挥挥手一副没大事的模样,是只偏过脸时,却自个咬牙切齿地咕哝一句,“要是被小爷揪出来,非给他扒皮抽筋不可!”他咕哝完后,就瞅着叶楠夕道,“你怎么过来了?还跑到这边,难不成是特意过来找我的?”
叶楠夕笑了笑:“过来看看我爹,顺便瞧瞧你,刚刚我往这过来的路上,听着两学生说,你们下个月就是院考了。”
一说到这个,陆真面上的表情就有些不怎么爽快:“嗯,我爹也来信了,我娘也要赶着过来,真不知来凑什么热闹。”
“可怜天下父母心,姨父将希望放在你身上,自然是要关心几句的。”叶楠夕看着他,一脸正经地道,“姨妈为着过来看你一眼,应该是舍下家里不少事,你如今这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你可别抱怨,你自比比你那些同窗,有几个是有你这样条件的。姨父一心为你打算,我爹自是也替你想着日后的路了,如今你只需将功名考下,日后的仕途之路不知比别人顺畅多少。”
陆真却皱着眉头道:“我倒愿意像他们一眼,不用靠着家里,日后靠自己也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会有这机会的,不过眼下还是先将秀才的功名给考下才行。”叶楠夕笑了,“不是进士不入阁,若真想在仕途上有番作为,这功名就是必不可少的敲门砖。”
“可是我不想走仕途。”陆真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然后拍着额头道,“偏我爹对这事就跟着了魔似的,封封信里都提到,连带着几位先生都被他给贿赂了,天天死盯着我!”
叶楠夕诧异道:“不想走仕途,那你想干什么?”
“好男儿自当是征战沙场,功名需在马上取。”陆真学着萧玄的样子负手而立,面上神采飞扬,“如今北边将起战事,鞑子蠢蠢欲动,晋北军心不稳,燕军陷入苦战,可恨我空有一腔热血,却……”陆真说到这,忽然挠了挠头,然后瞅着叶楠夕一眼,“唉,我怎么跟你说起这些了。”
然而叶楠夕稍稍琢磨了他这几句话后,就追问道:“北边要起战事了?”
“迟早的事,早的话,今年内必起乱,再晚估计也超不过明年夏。北边一直就没有平静过,其实今年春就已经打了好几场了,鞑子太嚣张,晋王又心怀不轨,按压着手里的兵马不予支援,燕军孤身奋战,朝中拨过去的粮草又不足,再这么下去,拖到燕军最疲惫的时候,估计鞑子就大举进攻了。”陆真越说越激动,面上甚至开始微微发红,“晋北有六成以上的地方和人马都控制在晋王手里,听说如今连凤家军都依附到晋王麾下,手里握着这样的人马,却按兵不动,隔岸观火,视百姓陷身水火于不顾,任国土遭外敌践踏而无所作为!”
书院的学生来自各方。既有家徒四壁的寒门士子,也有出身军伍之家的子弟,亦有王公勋贵之后,所以这些消息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难得。而年少轻狂,满腔热血学子们。平日里最是喜欢谈论的可不就是这些事。不说在课堂上,就是在私下里也常常三五个人聚在一起,各抒己见,说到激动时即拍案而起,恨不能自己直接上战场。浴血奋战,杀他个三百来回。
叶楠夕沉吟片刻,再问:“那眼下朝中又是怎么个态度?”
陆真一脸不屑地道:“哼。晋王在北边坐大,鞑子又不死心,时有进犯。那些人争论了这么久,还是一样缩手缩脚,顾得了这边,又怕失了那边。每次刚将鞑子赶出去,还没等将他们打怕,燕军就又撤回来镇守。圣上的决断亦迟迟不下。再这么下去,燕军非被那些庸人拖垮了不可!”
晋王有异心,已是总所皆知。这即说明他手里的筹码已差不多准备好,这么说的话,花蕊夫人那边也是大势将成?如此。她父亲这边……叶楠夕脸色有些凝重,难怪刚刚父亲会对她说那些话,原来形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你在想什么呢?”陆真注意到她忽然沉默下去,还一副沉思的样子,便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说的那些事似乎有些复杂。”叶楠夕抬起眼,敛去目中的担忧,轻轻一笑。
陆真豪气地挥挥手:“嗨,想不通就别想,你是女人家,不必关心这些事,天塌下来也有男人给你顶着。”
叶楠夕嗤的一笑:“你如今也不用想那么多这些事,还是多想想下个月的院考之事不叫妥当。”
陆真马上垮了脸,只是过了一会后,他忽然道:“夕娘,如果我想入伍,你说姨父会不会帮我说话?”
叶楠夕吓一跳,忙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如今这般形势,你要是闲着无聊去军营里历练一般倒可以商量,但这等拿命去拼的事,我劝你别多想。不说姨父的铁板子,光姨妈的眼泪就能淹死你!”
陆真斜了她一眼,哼哼了几声:“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你们男人的心就是太大。”叶楠夕笑了笑,又道,“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走了。”
“这就走!”陆真忙道,“中午我们几个同窗相约着烤羊腿吃,就在书院里,有位女先生也在,你也过来吧。”
叶楠夕看着那张年轻的脸,有些羡慕地道:“我还真羡慕你们,只是今日是真不行了,子乾怕是已经在等我了,我马上要去府衙一趟,紫草的事有眉目了。”
陆真一怔,面上的笑就收了几分:“紫草她能放出来了?”
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