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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锦心里一惊,数月前被逃离京城时的紧张再次袭来,而在看清前方树林中走出来的那些人的样子时,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
这些人全粗布麻衣打扮,面容淳朴和善,打头的两个人扛着一头肥大的山猪,其余人也都没空着手,拎着山鸡野兔等山味,背上的竹篓里也放满了各种菌菇野菜,个个喜笑颜开,像是庆贺着大丰收一样。不过待他们看到停在他们面前的那辆马车时,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并且面上都浮现出了讶异跟茫然之色,有几个,甚至露出了忐忑的神情。
周锦也不敢贸然向前,于是两拨人都静止不动着,只隔着田垄相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帘幔被掀开,一个脑袋透了出来,却是周舟见外面久久没有动静,出来查看了。只是看到前面的山民时,也极为惊讶——除了周锦跟容肃,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别的人了,更何况,还是在这个地方见到。而意识到两拨人在对峙之后,他拉了拉周锦的衣襟,低声问道:“娘,他们是谁啊?”
或许是周舟的存在给了她勇气,在摇了下头后,周锦抿着唇下了马车,向前走了几步,并开口高声问道:“诸位大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些人见着周锦下车询问,也不再傻站着,相继上前。为首的那个较为年长,笑着回道:“这里是这片陆地的最西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
这片陆地的最西边,当这几个字落入马车中容肃的耳里时,他的心为之一震。身为监察司左指挥使,对于整个延国的了解只怕是无人能比,为了更好的掌控全国,监察司每三年都要做一次人员测查,可是,在历来的测查中,从未有一份卷宗表明过西境还有人口居住的记录!
不过,有无记载,是否存在隐患,如今又与他有何干系?思及此,容肃暗舒一口气,又闭上眼,仔细去听外边的对话。
周锦自然不如容肃心中装载着延国的山川河岳,所以对于这个回答并未太在意,只是淡笑着回道:“家乡闹了灾荒,我们这是想寻个地方安顿下来。”
山民听着这个回答,不知怎么的,脸上的神情更加松缓,倒像是彻底放下心来了,“那前面可没路了,再过去就是大海了。”
周锦有些怔住了,她下意识的抬头眺望远方,是也明白了这“最西边”到底是怎么个含义了。
这一路上,她只是不停的赶路,只知道一路往西,却从没想到,在夜以继日的三个半月奔波中,她硬是驾着马车拖家带口的从北方的京城逃到了最西的边境。不过很快她又释然了——走得如此远了,想来再不会有人找到了吧。
“那你们怎么会住在这里?”周锦又问。
山民们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相视了一下后,才将他们的来历徐徐说来。
原来,这些山民并非延国人士,他们来自茫茫大海上的另一个国家——齐国。
百年前,齐国大乱,战火蔓延四处,位处齐国东境的百姓不堪负重,毅然决然的举家搬迁,漂洋过海的来到这片大陆。他们并不是抛家弃国,他们只是想寻求一个没有战乱没有纷争的安宁之地,而当他们发现这片荒无人烟的大陆之后,便不顾一切艰难险阻的留了下来,并且历时百年,在这片深山的边缘扎下了根。
只是他们原本以为此地有人不会踏足,他们可以百年如一日的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却没想到,不经意的,就有人进入了这片土地。他们之前露出紧张的神情,也是怕自己侵占了别国的土地被发现了,最后会遭到被驱逐的下场,所以等到得知来者也是为了避难,才放下心来。
“前面不能走了,你们可以在这里留下。”确定了来者不是官家的人,山民们又热情的建议道。
周锦心中早已有了主意,此处山高路远,那些人断不会寻来,这里的人又百年不出山,便断不会将他们的行踪泄露出去,所以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只是她心中有些迟疑,毕竟那个人愿不愿意与人群聚集而住还是个未知。不过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顾虑,她倒不介意离群索居,可是她不想周舟以后都要一直过着孤独寂寞的生活。
“那这里可有空闲的屋舍?”想着,周锦便问道。
山民们听到这个回答都很高兴,他们虽害怕生人来到,可骨子里都流淌着好客热情的血液,所以见周锦这么说,忙道:“有的,还有两处。一处上个月刚搭好,是准备放置粮食的,就是小了点……”
周锦顺着他们手指的指向看去,却见那新木屋坐立在一块平地上,说小倒也不小,足够他们三个人住的,可是在它的边上,却围着几间大木屋。如果住在那间屋子里,想来左邻右舍热闹的很……
周锦眯了下眼睛,想起了容肃那孤傲冷漠的性子,便在沉默了一会后回道:“除了这间,还有其他的么?”
“其他的倒也有,不过不大好。你往那处看,那边的山腰上!那个屋子原来是老王头住的,老王头不大合群,喜欢一个人住得远远的……前几年老王头去了,那屋子就一直空着。不过你们最好不要住过去,离咱们太远了,而且野兽多,住着危险……”
“没事,就住那吧。”山民们还在好心提醒着,可周锦已经下了决定。
山民们有些无法理解,想着老王头一个人死在里面他们很久才发现,心里又开始过意不去,便又极力劝阻起来。可是周锦虽然不说话,可是面上淡淡的笑容说明了一切。山民们见她坚持,也不再多说,只道:“那回头我们叫些人上去给你把屋子重新翻修下,这么久,肯定也破损了。”
搬来就是一起住在山里的邻居,能帮一把是一把,这些山民们从来都是这么想。
看着山民们一个个诚挚的模样,周锦莫名的有些动容,活了二十多年,不管是在平安镇,还是在京城,她所遇到的能有几个是良善?
“那你这是只有两个人么?你跟这娃娃?这娃娃可真俊。”确定了住址,山民又询问道,一双双眼睛都向周舟身上瞅着,满满的关爱。
周舟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低下了头。
周锦却有些失神,不过很快笑着回道:“不是,我们是一家三口。”
这话一说,周舟拉着周锦衣襟的手紧了,那些山民也错愕了,而在马车里细听全程的容肃,也一下走了神。
这一路上,看着虽是他们三人相依为命,可说到底,只是无尽的疏离跟隔阂。
一家三口,如何的一家三口?
、107熬药事周舟生怨
三个多月的奔波里;每当夜晚将要到来的时候;今晚宿于何处便成了最大的难题。这一路上避人耳目的奔走;走得尽是荒郊野外;于是,有幸的,是能寻到一处破庙,几个山洞;然而更多的,是三个人听着外面寒风肆虐,蜷缩在装满东西的马车里,所以,当今晚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安睡的地方;周锦跟周舟的脸上都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舒心的是他们再不用担心刮风下雨野兽来袭,更舒心的是,他们终于寻到了一个可以留下来长住的地方,再不用辛苦奔波了。
此时已是夜深,山民们忙完了手中的活,早已呼呼喝喝着下山离去,周锦站在庭院中,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夜色里,脸上的笑容深刻又鲜明,仿佛是沉浸在了刚才山民们给予的温暖之中,以至于深冬的山风几番呼啸而过,她都未曾觉得冷。只是心是暖的,身体到底不济,所以没一会儿,她便又不自禁的咳嗽起来。
意识到自己捂着嘴咳嗽,而边上的周舟又一脸关切的看着她时,周锦忙又转过身,抚平脸上的波澜,说道:“你去看着药,我去看看栅栏够不够牢。”说着,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原先的栅栏早已破烂,山民们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又重新弄了个又高又坚实的栅栏,野兽跳不过,也撞不倒。周锦一边咳嗽一边绕到后院检查着,不漏过任何一个纰漏,而待感觉到嗓子眼没那么痒时,她才转身回了屋。
周舟听着她的话,正乖乖的守在药炉边,只是一颗心思全落在了周锦身上,见她回来,下意识的站起,话就到了嘴边,“娘……”
但是很显然,周锦并没打算让他把话说下去,而是打断道:“风太大了,收拾一下早点睡吧。“说着,弯下腰就要去盛药。可是刚一弯腰,刚才好不容易被压制住的麻痒又开始了,而很明显,这一波来得更剧烈,所以她怎么也抑制不了,只佝偻着身子咳着,脸一下涨的通红。
周舟吓得不轻,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见周锦做着盛药的架势,忙道:”娘,我来弄,我给他端过去!”说着,也不等周锦拒绝,顾不得烫就盛了满满一碗往屋里走去。
屋子是两间,一间灶房,一间卧房。容肃此刻正躺在横放在卧房角落里的那张木板床上,看着那腐朽的木梁,面色沉然,浑身无力。
当他走下马车看到面前景象的那一瞬间,心中的悲怆是浓重的令人窒息的,甚至,是令人绝望的。
他看到了什么?
是一间窄小又破烂不堪的屋舍,是一个既定的结局!风光十数年,万千荣华享尽,到头来,却只有山间一座破屋为归宿,这种落差足够将人击溃!若非勉力压制,那口郁结在胸的血只怕早已喷出!他宁愿继续那无止境的奔走,哪怕更要艰辛,却总要好过这结局如此残酷的到来!
深山,旧屋,度残生,太惊心了!
可是如今,他还有什么选择呢?
山民修补好了四周坍塌的墙壁,可到底来不及修补屋顶上那几处破洞,山风灌入,呼呼作响,听得人格外的寒凉。容肃心如死灰,只一动不动的躺着,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自己与所有的一切隔绝开。外面在说些什么,他无暇顾及,在忙些什么,他不想过问,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他也根本不曾在意,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了一间破屋,一个他,一个结局。
所以,当周舟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便只看到他一动不动的躺着。在油灯的掩映下,他的面庞青灰的可怕。
许是寒风突袭,周舟打了个哆嗦,看着容肃的目光也有了些颤抖。
“喂?”他小心翼翼的喊了一下。事实上,在这一路上,他从未跟他有过一句交流,他恨他,也怕他。
呼喊没有回应,周舟犹疑了一下,又上前一步,伸出手指想去探容肃的鼻息,可是就在这时,容肃冷不丁的睁开了眼睛。
容肃闻到了药味,原本以为是周锦,却没想到是周舟,本不想应答,可感觉到他的靠近,心又禁不住提紧——这是多年下来形成的本能,这个孩子对他的敌意,这一路上,他感觉的再明显不过。
周舟吓了一跳,退后一步,回过神来后又忙道:“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猜出了他刚才的意图,容肃松了防范,又闭上了眼睛。
周舟见他无动于衷,以为他没听清,便又说了一声:“你该吃药了!”
还是没有回答。
想到他如今不过是个“废人”,一路都是被他们照顾着,周舟便又有了些不耐,“药凉了就不好了。”
依然没有回答。
周舟的表情有些愤懑,而就在他再要开口时,容肃终于说话了,“我不会喝的,你拿走吧。”
这句话,对于容肃来说,是极有耐心的一个回答,可是对于周舟来说,却是一个挑衅。
“为什么!”之前,一直是周锦把药端来端去,周舟也从未留意过这碗失控还是满。
容肃又不再说话。
是他的伤好了?还是他只是不喝我端来的?周舟张嘴想问,可到底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