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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及此,周锦嘴边微微抿了抿,露出了一丝淡到无的笑意。
管家很快在一间远离其他建筑的院子前停住,将人迎进屋后,他对着周锦道:“夫人请稍坐片刻。”说着便退了下去。
周锦在桌边坐下,环顾四周。院子不大,布局简单,可是与刚才一路走来所见的相比,这里显然要华丽大气许多,里面空无一人,却被收拾的极为干净,只是从其四下里透着的冷清来看,这里似乎从未住过人。
所以,自此以后她就要住在这里了么?
还在思忖间,门外已传来一些动静,抬头看,却见管家已带着几个女人走了过来。周锦皱了皱眉,因为她发现管家竟然是走在了为首那个女人的左后侧,表情还带着些恭谨。刚才过来时周锦可见到那些侍卫见到管家时的恭谨的,现在他这般……下意识的,周锦的目光便落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二十出头,目光锐利,嘴唇紧抿,一看就是平素不苟言笑之人;身材高挑,穿着身看似普通的绿衣,可是昂首挺胸间却流露出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严之气。
这人是谁?
不是主,却也不像仆。
周锦心里生出了警戒之心,然后静等着他们走近,等着管家介绍着来者何人。
可是当那行人走进屋后,管家还未开口,为首的绿衣女子已经先行弯身,她道:“夫人。”
周锦微微有些吃惊,很快反应过来她是在向自己行礼,只是这礼……却也瞧不出半丝敬意,声音更是冷冰冰的。
“这是后院的管事,绿梧姑娘。”管家见状,赶紧介绍。
只是这么简单么?周锦不信。
管家觑见她眸中的狐疑,却也没准备介绍更多,双眸一垂,便道:“后院之事都是绿梧姑娘打理,以后您有什么事找绿梧姑娘就行了……如无其他事,老奴便先退下了。”说着,弯下腰,等着恩准。
虽然心中尚有很多疑惑,不过他既这么说,周锦自然也不会阻拦,所以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管家得令,施了一个礼后就退身出去,如细细观察,便能知道他退后的步伐要比往常快上一分。
这是避之不及了。
少爷并未明说如何处置新夫人,现在他做什么都顾忌着,而既然少爷下令将其放在后院,那么一切都让绿梧来解决吧——管家如是想着。
周锦将一切看在眼底,明白,自己的处境只怕是堪忧了。
管家一走,屋中气氛立马僵硬许多。
周锦知道绿梧一直在盯着她看,所以干脆回过了头,却也不说什么,只是迎着她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极尽淡然。
如此一来,绿梧的眼神变得深邃了,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应对。收回视线,扬起下巴,说回正题,只是声音却比刚才更透着些冷,“这些人将留下来伺候您。”
这些人,自然指的的是刚才跟着她一道来的。一共有六人,四个小丫鬟,两个婆子。
周锦一一扫过,没作声。其实她很想将她们回掉些,因为她并不习惯跟这么多人共住一屋檐下,先不说陌不陌生,就说这些人,想来也是伺候她的目的为少,监视她的目的为多吧。
虽然始终不知道这位绿梧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可是她眼中的不善,周锦还是再深刻不过的感受到了。
“夫人想来也累了,奴婢也不再打扰,告辞。”
周锦依然没说什么,因为绿梧说完这句话时,只看了她一眼,便径自转身出去了。
这人,口口声声喊她夫人,却丝毫未曾将她放在眼里,她的所有事情也都不由她过问,只将一切安排好了给她……这真的是她为主她为仆么?
老管家虽然对她保持距离,但到底礼待着,而这么一个管家,如此倨傲,又到底为何?
周锦不认为这是容肃的命令,那么想来,这个绿梧姑娘有着别样的资本。
看着那道挺直的背影越走越远,再联想起一路走来时那一道道复杂的目光,周锦知道,虽然经过了不知今夕何夕的地牢,经过了四处 敌意的丞相府,可是一切,还都没有结束。在这个后院,想必比在之前所有的地方都要过得辛苦……
不过,有什么可怕的呢。
……
周锦开始适应周遭的环境,而在距她不远处的一座院子里,绿梧屏退跟着的丫鬟,只身前往内室。
里屋,一个身着华服无比端庄的女人手执黑子,正瞧着早已落子无数的棋盘。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脸上,洒下一片宁静又祥和的光泽。
听到有人进来,目光一动,却未抬头,只将手中棋子轻轻落下。
啪。玉质相碰,发出轻微却清脆的声响。
“如何?”棋子落定,她看着满盘棋局,淡淡问道。
绿梧已没了先前的倨傲,一直挺着的背也弯了下来,她尤为恭谨的回答道:“姿色尚佳,为人镇静,沉默寡言,看不出深浅。”
华服女人抬起头,眉头微微动了动,默了半晌后,道:“先静观其变。”
“是,殿下。”
、56掩真心容肃冷漠
周锦以为自己很快就会迎来一阵风雨;可是没想到,一过五天;始终风平浪静。
没有人来她的院子,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甚至她院中的那几个人,也不曾像丞相府里那些一样对她满是仇视跟刁难,只循规蹈矩的谨守下人本分,事事以她为尊。她每天自清晨从锦帐罗床上醒来就有人伺候;然后一天到晚,吃喝拉撒,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
她像及了那些富家女眷,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过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安逸悠闲。原先这种日子是她无限期盼的,在平安镇的时候,她就无数次的跟周舟说起过有朝一日能过上这种日子就好了,可如今心愿已偿,她却没有半分的喜悦满足,因为在这样的衣食无忧里,她感觉到了窒息般的压抑。
诚然,那些下人一个个都对她毕恭毕敬,可是,在毕恭毕敬的同时,她们每一个人也都在无时无刻不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无论她走到哪做什么,总能感觉到她们的目光,与之对上,又很快的低下头,却也没有被当场抓住的难堪。并且,只要转过头,就又能感受到她们抬起头再次袭来的目光。
周锦再无谓,却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煎熬,因为她知道,这些人会把她们看到的一切都向不远处那座院子里的人汇报,很多次,她都透过窗口看到院中的那几个人趁着夜幕向那个方向走去。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大街上般,让人浑身不适,难堪至极,可是尽管如此,她都无力质疑。
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她初来乍到,无依无靠,凭什么去质疑。除了防范与警惕,除了每日小心翼翼的过活,她再不能做其他。
除了被监视的煎熬,周锦还要承受着沉默的煎熬。院中虽然有数人,这些人对她恭谨有加,可是无任何一人愿与她交谈,每每她想问些什么问题,她们都是避而不谈或者沉默以对。所以除了最日常的应答,一天到晚,她都说不了几句话。
地牢中她虽成日默然,可也因为只有一个人,如今有人在侧她依然无人可以说话,这种感觉便像及了凌迟,不让你即刻死亡,只让你一点点清晰感知,让你备受折磨。
所以,虽然只是短短五天过去,可周锦却实实瘦下了一圈。她整日绷紧了神经,不敢有丝毫松懈,灼热的目光里,尽是隐忍到崩溃的痕迹。
不怕千难万险汹涌袭来,只怕一无所知,却步步藏玄机。
可是,这些就是全部了么?
不。
就在刚才,她就无比深刻的领略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寒彻心扉!
这几日,一开始的时候她只局限在她自己的院中,不敢随意走动,后来发觉无人阻拦之时,她便壮着胆子走出院外,一来,她是消闲之用,二来,她是想慢慢把这陌生的大院子摸熟。而刚才吃罢晚饭,她就又避人耳目的走了出去,待行至一处小门时,看到有车辆人员进出,便想着过去瞧瞧门后是什么,可是就在她靠近小门时,身后从来不干涉她的丫鬟却拦在了她的面前。
丫鬟说:“夫人,您不能离开后院半步!”
这个丫鬟名叫小婵,六人之中最为少言老实,所以知道她每次出去都要有人跟着,周锦就干脆点名带了她。而这小婵,对她从来畏惧,无论她要做什么,都不会多问一句,可是刚才,她虽然依旧低着头一副怯懦的样子,声音里,却有着难以掩饰的坚决。
一个对她从来畏惧的人竟会说出如此坚决的话,其原因,再明显不过,不过是因为,下达这道命令的是一个让她更为畏惧的人。
至于那人是谁……还用问么?
那一刻,周锦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因为站在树后那么久,她眼睁睁的看着许多人在那扇小门里进进出出,有丫鬟婆子,有衣着华丽的美貌女子,她稍作打听后,还能知道这个后院里谁都可以走出这扇小门通向外面的世界,可是,那么多人都能随意进出,却惟独她不能。
她一直都在想,容肃把她送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而待那一刻,她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依然在囚禁她!
园中花开正艳, 满目,她的心中却无半点赏悦之情。她只站在一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树下,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扇门,手指紧紧嵌入树皮却犹不知,因为她知道,风光再好,对她来说,也不过就是一处囚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晓风袭来,吹起衣袂飘飘。而等到远处的宫灯被一盏盏点上时,吱嘎一声,久盯着的那扇门被阖上,是到了宵禁的时候。
周锦看着,目光变得尤为冷冽又森然,仿若眼底那汪寒潭已经结了冰,冻住了所有光芒。很久很久之后,她才垂下双眸,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人道:
“回去吧。”
可是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的!
她昂起头,背影瘦削却挺拔,透着一股决绝与坚韧,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更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做下了什么决定。
而就在她转身离开时,夜空里,突然间轰得一声响起,抬起头,却见远处,无数烟火一瞬绽开。
“那是哪?”周锦定定的看着,问道。
“皇宫。”小婵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回道。
……
皇宫里,此时歌舞升平。西方诸多小国使团在列,裴元修正大手笔的彰显着大延国的国力。
文武百官皆陪伴,觥筹交错间,各个红光满面,可是在裴元修左下方的某个位置上,一个人却面无表情的坐着,并且,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进的阴冷气息。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所有自宴席开始,他始终都是一个人独坐着,不过他显然并不在意,只捏着手中的白玉杯,时不时的,又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些使者,目光凌厉又阴沉。
那些人一旦触碰到他的目光,都会情不自禁打个寒颤,然后,再不敢向那处再看一眼。
传言果然不假,大延国监察司左指挥使,就是个可怕的存在。
可是,哪怕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怕他都避之不及着,可总有一个人,总是毫不畏惧,主动上前,百般挑衅。
容肃看着摇着酒杯一路晃过来的李香年,眼皮子跳了跳,握着杯子的手也情不自禁紧了紧,他的如花笑靥看在眼里,真真是一个恶心犯嫌。
“容大人,一人独饮多闷啊,同僚一场,我来陪你如何?”李香年却丝毫不介意容肃眼中的嫌恶,只将他一旁坐着的人赶走,然后后摆一扬,便在那位置上坐下,觉得不够,又将 下的椅子挪动着靠近些。
容肃冷冷一笑,却并不应答。
李香年眨了下眼睛,无限真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