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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少爷,我都给您说过不下八百遍了。”五味子很是无奈地拖长音调回答,自家少爷可真是越来越像个老婆子了,他在心中想。
“我就是问问。”阮安之带着笑意的声音,五味子不用回头看,就能想象出少爷那一副傻呆呆的笑模样。
兀自高兴地阮安之,对京城里她的动向却是一无所知。
“少爷,不如咱们直接去楚府好了?”停了会儿,五味子笑着调侃自家少爷。
“好。”阮安之下意识地答道,随即又忙道:“还是别了,咱们先回平沙堂,收拾一下再去。”
五味子听了吃惊不已,“少爷,我只是开玩笑的,好不好?”他在心内有些悲痛的大呼。
“这个当然,少爷一路风尘,当然要好好收拾一下才能再去见楚小姐。”机灵的五味子并没有说出心里的话,又顺着少爷的话道。
“就是这么说。”某少爷一点没察觉到仆童语言间的调侃,满脸认真的应和。
五味子将车稳稳地停在了平沙堂前,随即就有正堂中早已看见马车的小厮迎了出来。
“少爷,您回来了。”小厮接过五味子手中的马鞭,向阮安之问好道。尽管安之并非平沙老人的儿子,因为平沙老人一生未娶,门下所有的也只是他一个徒弟,所以平沙堂中的下人都将安之视作少爷。
“嗯,回来了。”安之很是敷衍地应了一声,便抬脚向堂里走去。就是这一声回答满是敷衍,但对该小厮来说,还是有些吃惊。
不过小厮不敢多问,随即就热络的和五味子说起话来。
“回来啦。”阮安之才进门没几步,就看见明显是过来接他的师父。平沙老人脸上的表情却在表示,我可不是来接你这个不听话的徒弟的,我只是凑巧出门。
“师父。”安之上前两步,高兴地喊了一声。平沙老人看着异常热情的徒弟,心里直嘀咕:这小子是哪不对劲了?
“我先去后面换衣服了。”没等平沙老人嘀咕完,安之下一句话就说了出来,而且是边说着便向后堂走去。
“给我站住,这么着急做什么?”平沙老人立即喊住了擦身而过的徒弟,其实他是知道这个徒弟比女人还爱干净的个性的。这时急着去换衣服也无可厚非,但是平沙老人就是看不上他那个着急忙火的样子。
“师父,我还有事呢。”安之稍停,侧身回答,答过就又要抬步。
“急着投胎呢。”带着在赤芒山上还未消下的气,平沙老人狠狠地将他训斥了一番。
安之只好耐心的停下脚步,做认真聆听状。他太知道师父了,从小就是这样:不反驳,很快就会结束,反驳的话,怕是能磨上一天。
“你换了衣服去斜月街挽月那里瞧瞧。”平沙老人最后结束时这样道。
安之与挽月虽不如像他和飞卿的关系那么好,但平日也算相交深厚。平沙老人个人来说,也是挺喜欢挽月那个孩子的。
“怎么了?”安之很奇怪,怎么他一回来师父就这样特地交代他去挽月那里?
“还不是为情所伤,那孩子这两日来拼着命的灌酒,这不就呕血了。”平沙老人叹了口气,挪步到药柜前查看药材,一边道:“我也是昨天被明德来请时才知道的,他现在是不顾命的灌酒。”
“就那么吐着血,还不停。我说他几句,也没听进去。你们平时也算不错,你过去劝劝他。就是个天仙儿,也不能这么伤着自己啊。”
平沙老人边拿纸包着药材,边絮絮道。
“挽月不要命,为的是谁?”安之到了长台边,紧追着问道。不知怎么地,他觉得他这一走,走得太久。
“不要命的可不止他,萧家大公子也是一个,为的怕还是一个女人。”平沙老人将纸包系住,皱了皱眉眉头道。
其实他不很清楚,但是接触过两个病人,再加上自己又活了大半辈子,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更何况,两个病人口口声声念叨着的还都是同一个名字。
“到底是谁啊?”安之只觉得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盛,便着急的问道。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平沙老人听见徒弟并不怎么好的语气,怒吼道。
“我还有事呢,师父您先过去,我晚上定去瞧瞧。”安之想了想,对着师父有些讨好道。他确实是太想那个女人了,不是重色轻友。
“猴急个什么,急着去见什么女人?”平沙老人是知道自家徒弟的不重女色的,但是见面前徒弟一脸不争气的猴急模样,想都不想的就这样吼了出来。
“师父,您老不早就想我娶媳妇儿了吗?今个儿是怎么了,一回来就大呼小叫的。”
“放着好好的意儿不娶,你又给我作什么妖呢?”
面对师父一脸急火的样子,安之只好十分平静地应对着。但最后还是先去了斜月街給挽月复诊,其一是他确实担心挽月,其二就是摄于老头的淫威了。
听师父说是一个样子,亲眼见到挽月的情形又是另一个样子。抱着酒坛子的男人一脸胡子拉碴,还说什么美面儒商宫挽月?这个时候的他,俨然一个耽于杯中之物的酒徒。
“阮神医,您过去看看吧,我们家少爷这个样子已经整整三天了。三天来什么东西也不吃,只是喝酒,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呕血了。”蕊夫人站在门侧,哽咽不能成语。
“你先给我说说他发生了什么事吧。”安之没有进门,转头对有些憔悴的女人道。看男人的样子,他是问不出什么的。医中“问”这一项也确实重要。
“绵儿,我这样死了,你会不会满意?能不能不讨厌我了?”这时,灌了一脸酒的男子喃喃出声。即使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听见他这时的声音,也会觉得心像被利刃一点点顶触,就要没入心尖儿。
安之听见,浑身僵住。他,和她,有什么吗?他仅仅离开了不到四个月啊,她怎么可以和别人有什么?
“就是因为她,楚家的大小姐。”没有注意到阮安之的异样,蕊夫人苦笑一声,有些嘲讽道。
“你说谁?”安之猛地回神,大声质问。
蕊夫人被这不在预料中的一吼吓得浑身一抖,看了看眼前的明显地一身沐浴过后的清新的男子,她才缓缓定了心神。
“就是左相府的大小姐,蕙绵小姐。”女子低下头,几不可闻的念出了后四个字,然后开始了简单的讲述。
“……就这样,楚小姐走后少爷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妾身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你再说一遍,他们俩独处了一夜?”怔了好一会儿,安之才又想起质问来。
“是的,少爷早就想要娶蕙绵小姐为妻的。”蕊夫人说着,不禁将自己摆在了更加卑微的位置。
“有多早?”
她的哀伤被这又一声的怒吼打断,“也不算早,没有两个月吧。”她立即压住心中的疑惑,平静道。
“她要嫁给萧悦行了?”男人又是一脸怒气的问道,心中却满是无奈与恐慌:他到底错过了什么啊?
“是的,少爷还因为此事伤怀了好一段时间。那天不知怎么,少爷一身湿淋淋的抱着她近了府。”蕊夫人像是没有脾气的泥人,把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
从不爆粗口的阮安之,在确认之后低咒一身,摔了挎在肩上的药箱就要离开。
“阮神医,我们少爷您还没给看呢。”守在一旁的明德见此立即开口。
“阮神医,您一定要医好我们少爷。如果妾身说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话,妾身听凭您的处置。”女人说着就跪了下来,一左一右的开始自抽耳光。
“他都碰了我的……”阮安之说到这里,蓦地停了下来。三个多月的缺席,他这时才发现,她是不会停在那里等着他的。这个时候,他就是生气也没资格。
男人一下子就没了气势。
“你起来吧,我尽力医他。但是,病可医,心却不可。我不能保证医好他。”阮安之将女人虚扶一把,迈步入房。
“您是神医,只要您医,少爷就一定能好。”明德连忙提起滚在一边的医箱,嗓门儿哑哑的跟着神医进了门。显然早忘了,昨日请过来的可是神医的师父。
女人身子一松,瘫在冰凉的地上:希望他能好起来,让我恨着的负心汉是个活人。
“你干什么?”安之才一伸手捞男子的手腕,他就一脸戒备。
“给你看病。”安之冷冰冰地回道,他不能克制一个想法:他竟然敢碰我的女人!
“你滚,我不要大夫,谁请的大夫?”宫挽月怒吼。
“我是安之。”阮安之依旧面无表情,尽量将眼前的男人当做病患看待。
“我知道,我还没到认不出人的地步。”依旧是怒吼。
“你饮酒过度,再不停止,性命难保。”阮安之将他的脸色一掠,有些严肃道。
“这些喝不醉的破东西,也是酒吗?”听他这样说,宫挽月益加恼恨,将手中的酒坛狠狠地朝着地面掷去。
他一直喝,一直喝,就是最烈的酒,也不能将他的意识模糊掉。她满带着恨意的面容,一刻不停地晃在脑里。
“性命难保也好,她恨我恨到让我死她都觉得太便宜了我。”男子说着,将头躲在双臂间,声音也有些呜咽。
“不,她说不恨我,只是讨厌我。因为没有爱过我,才不恨我。这是不是比恨更恨的讨厌啊?”他依旧捧着头自语,自问。
阮安之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中亦是震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痛苦的人,更别说这个人是挽月了。
“既然她恨你恨到让你死她都觉得太便宜了你,那你就别死。”停了好久,阮安之才缓缓道,声音在宽敞的房中飘荡。
宫挽月听了他的这句话,身躯一震。连日来,他的思维一直都是清晰无比,阮安之的话,他明白。
阮安之见他平静下来,才不情愿的拽过男人的手臂,匆匆忙忙的给他把过脉,留下一张药方,就出了宫府。
“挽月,你最好按时吃药,别再沾酒,否则会上瘾的。”他走前只留给宫挽月这样一句话。
出了大门,他将药箱交给五味子带回,便直奔楚府而去。
就在今日,萧悦行的母亲,几日前她看作婆婆的那个女人离开后,蕙绵只略略在有些红肿的脸颊上敷过粉,便动身去玄灵山。
离乱一语不发,像影子一样的跟着女人。
这个时候玄灵山上菩提树的叶子都渐渐飘黄了,比起九月九登高时,更稀疏了许多。她踏着静静的落叶,心却不再能被那种轻微的沙沙声磨得柔软。
这个时候蕙绵再想起来与萧悦行不到两个月的交往,心中只有自己被作为傻瓜摆了一道的不甘。
她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自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对他的爱就已烟消云散了。但是,萧悦行,黎莫如,她将他们看作她战场上的敌人。上次战败是她大意,她定要一局胜果,将所有的被打败的痛,通通还给他们。
蕙绵一直在心里想着这些事,并且有意识的朝着聆音亭走去。
这个时候的聆音亭是寥落阒静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她有如梦幻的踏过亭台前的三级阶台,进到亭子坐下。
若要接近那个王爷,照以前的死缠烂打之法是绝对不可行的。蕙绵想着,突然间登高那日,那个男人对她所表现的关心涌入她的脑海。
她想起,不禁弯起了嘴角:他对她有心,那她不省了很多事吗?这个时候的女子,对其他男人对她的那种感觉异常敏感。就算那男人对她只是一点点的兴趣,她也要让他一点点陷在她的身上。
有猛地一瞬间,蕙绵非常奇怪,为什么她之前要拒绝流庄?有个男人那么为她倾心,不是很好吗?就算他对她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