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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惊鸿道:“你放心,靖郡王这次是要办事给皇帝看的,他不会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能心存侥幸,若是他告诉雪艳呢?”商琴有些迟疑。
傅惊鸿心想也是,又将手臂撑在栏杆上,低声道:“你换上件旧衣裳,穿上靴子,我带你去摸知了龟去。”
“当真去?可还有其他人也去?”商琴问。
傅惊鸿道:“不过是凌郡王、凌王妃还有振鹏我们几个罢了。”
“怎么凌郡王、凌王妃也去?”商琴讶异了。
傅惊鸿道:“太后有些微恙,太医说那夏虫对太后的身子有补益,眼看夏天就快过去了,皇上发话说闲着的人去抓一抓,这才是真孝心,比抄佛经强多了。”
“凌郡王也闲着?”商琴又问。
“皇上点名说凌郡王最闲,据说当着几个王爷的面特特称赞了靖郡王、骂了凌郡王。这可不,凌郡王奉旨领着一群皇孙侄子给太后抓知了龟去。”傅惊鸿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为凌郡王担忧的意思也没有,竟然是低声嗤嗤地笑。
天心难测,商琴不大懂得这其中的弯弯道道,隐隐觉得皇帝在捧杀靖郡王,对凌郡王倒是跟逗小儿子一样逗着他玩。
傅惊鸿见商琴不解,便道:“如今是靖郡王主审,凌郡王、平清王辅助。靖郡主一心邀功,又想借此打压一些人拉拢一些人。平清王虽猜到皇帝对靖郡王的心思,但又怕自己的人被打压,又怕靖郡王盛名太高,将来就连皇帝也压抑不住。他们两位王爷闹得高兴,凌郡王搅和过去反而不好。”
“这么些人,我就不去了吧。”商琴推辞说。
傅惊鸿道:“恰是因人多才叫你去,因这不是什么正经的差事,又不是大场面,带了你过去才不显得贸然。你去认识了凌王妃岂不好?”
商琴笑道:“我正想认识凌王妃呢,今儿得了金银小鹅,正好送她几只。”
“依旧挽这个双环髻去,显得年纪小一些,旁人也会多让着你。此外,回头我给你一张人名,你上辈子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多少知道一些事,你写给我看,如此我行事也有个避讳。”傅惊鸿一心要引着商琴出去走一走。
商琴早觉不能补偿傅惊鸿的救命之恩,因此听他说,只能答应了,果然换了一身旧衣裳,又有意将自己打扮得稚嫩青涩,头上只戴了两个发钉,发呆的时候当真显得天真烂漫。
傅惊鸿见商琴穿了一身半旧的桃红衣裳,不觉微微晃神,又叫碧阑也换了衣裳,便领着她们跟隔壁等着傅振鹏汇合,商琴、碧阑坐轿子,傅振鹏、傅惊鸿坐轿子,四人向落花巷子外走,路过施家,傅振鹏问:“既然带了琴儿去,不如再请了施姑娘去?”
傅惊鸿道:“早与你说过了,我跟施姑娘断然没有可能。你何苦指点她去找琴儿?”
傅振鹏笑道:“我看她一片痴心,又是不管妻妾都不计较要跟着你的。”如此自然是傅惊鸿占了便宜。
“若她果然不计较,且叫她慢慢等着,等我娶妻了,再来纳她。这么着无孔不入,叫你们交口称赞她,反口说我铁石心肠,果然像是不计较的模样?谁家的妾要敢这么着,早被打断腿送到山里去了。”傅惊鸿冷笑连连。
傅振鹏道:“罢罢,竟是我错了。我们都以为你在秦淮河上救她是看上她了,不过为了些旁的顾忌才不肯要她。因此才两次三番劝说你,不然,谁肯多嘴替她说好话?”
傅惊鸿低声道:“说好了咱们一起谋划谋划如何进言劝凌郡王上请旨借着谢蕴一事清查江南盐政的。一心一意做好咱们的事就够了,你难道不知道施姑娘的父亲虽平凡,却没什么职务,正想借着咱们攀附凌郡王吗?她父亲虽是清白的,但行事有些偏颇,不是个能够与人共事的人,少不得将来还要出事,你我都躲着他一些。”
傅振鹏原不过是个书童,早先万万没料到自己会成为凌郡王的座上宾,因此对傅惊鸿言听计从,此时听傅惊鸿不单是不喜施佳,还有怕被施佳父亲牵连的疑虑,忙道:“是我想偏了,只觉得是给你牵红线,竟忘了还有他们一家呢。”
、45恍如隔世
既然是给太后去抓;定然不能去寻常的林子里;商琴终于登入了凌王府的大门,却见来的人里头也有个她认识的;那就是温延棋。
温延棋晃悠悠地向商琴走来;打量她半天,笑道:“这样的打扮好,显得年轻。”
“她才几岁的人;竟还要显得年轻?”忽地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却见一个也才二十一二岁的男子过来,只见那男子面容生得极好;剑眉凤眼;当得上是丰神俊逸,此时也是一身半旧的布衣;偏上那布衣穿在他身上,竟然也显露出几分换璞归真的贵气。
凌郡王身边站着一个用帕子包着头的女人,也是夫唱妇随地穿着布衣布鞋,这女子虽容貌不甚出众,但胜在文雅和蔼。
“都来了?那就走吧。”凌郡王并不废话,见时辰差不多就要走。
傅惊鸿领着商琴上前,笑道:“王爷、王妃,这是小妹。”
凌王妃笑道:“早准备好见面礼了,今日才能得见。”一个眼神,示意身边婢女去取见面礼给商琴。
商琴忙将一个匣子奉上,“回王妃,这是我自己画的小鹅,叫人打成的坠子,王妃不嫌弃,拿去送人玩。”余光扫到凌王妃身边婢女身上,微微一怔,冲那婢女甜甜一笑。
凌王妃待人接过匣子,见里头是十副小乔玲珑的小鹅坠子,便道:“这个新鲜的很,叫人拿去给小姑娘串手链、项链正好。”
“若要做手链,不如配上大小不一的珍珠,用打得略粗一些的银链子串上,做成两层的戴。”商琴笑道。
凌王妃道:“你竟这样懂这个。”
商琴道:“回王妃,民女如今在替人画首饰样子,安南太妃、毓秀郡主那边都有我帮着画,再叫翠环阁打造的东西。”
“既然你会弄,为什么不开了铺子自己做?”凌王妃好奇道。
“不敢请了翠环阁、琳琅轩的买卖,开铺子只能等过几年再说。”
凌王妃笑道:“我忘了这倾轧之事是哪里都少不得的。先叫翠环阁将你说的手链弄出来,听你说的式样想来活泼得很,做出来送给小孩儿玩吧。既然你是做这个的,送你两个金锞子不如送你一袋子水晶石。”说完,叫人换了见面礼,因傅惊鸿的缘故,十分照顾商琴,看凌郡王催促,便领着商琴上了马车,才出了门,便听外头人说:“被傅先生救过的施姑娘听说这两日王爷、王妃要去抓知了猴,她说这种东西吃的树枝不同,药性也不一样。她知道有一家的果子林里这种东西最多,若是抓来治病最是极好。”
凌王妃笑道:“施姑娘果然无所不通。该叫她也去玩一玩,请了她来吧。”转而对商琴道:“我们今日要去的是杨树林,皇上给的差事细致的很,要将不同树上的知了龟分开了送进宫。”
商琴彻底明白了皇帝给这差事就是为了支开凌郡王的,微微扬起眉毛。
不一时,施佳便也被请上了凌王妃的马车,施佳先见过凌王妃,随后对商琴嗔道:“琴妹妹也不叫我一声。”
商琴道:“我是被哥哥顺便带来的,不敢擅自做出去请姐姐。”料到施佳该是看她收了一坛子东西就去打听凌王府的事了,斜签着身子坐着,听施佳跟凌王妃说话。
施佳也不常见凌王妃,是以难得一次机会,便跟凌王妃说起江南的景致。
商琴默默听着,等车子停下,车外的仆妇掀起帘子,便先请凌王妃出去,瞧见外头凌王爷亲自来接凌王妃,微微有些诧异。
傅惊鸿见施佳也过来了,并没有说什么话,只背着两个细口大肚子的筐,对商琴道:“琴儿跟着我来。”
商琴原是想跟凌王妃的,却见今夜恰是十五月圆之夜,月色正好,又听杨树林中树叶瑟瑟,凌王爷两口子早拿着火把走远了,“哎。”
“琴妹妹还是跟我一处吧,我们两个姑娘家在一起,也能彼此照应。”施佳笑道。
傅惊鸿道:“不敢劳烦施姑娘。”并不多说,递给商琴一个篓子,就牵着她向林子里去。
商琴回头冲施佳惭愧一笑,就跟着傅惊鸿向前走,走了几步抽开手,见碧阑兴奋地跟凌王府的几个丫头一起向林子里去,又见傅惊鸿从王府侍卫那边分了火把,便悄悄地拉着傅惊鸿的袖子说:“不知是我记错了还是怎样,王妃身边的那位姐姐仿佛是吕县令的娘子,等我去了……金陵,有次听人说她夫君做了次辅了。”
傅惊鸿道:“吕阁老?”微微沉吟一番,“这话莫跟旁人提起,据说这丫头是要被放出去的自行嫁人的。”一个丫头放出去能嫁了那样的人,说来蹊跷的很,倒像是有人有意安排。转而又想凌郡王素来便有野心也不外露,何必去管这些份外之事,“……幸得你提醒,我原还想跟吕阁老结交,将他荐给王爷呢,幸亏没误了王爷的事。”说完,火把向树根上照去,果然看见一黑褐色东西缓慢地向树上爬。
商琴蹲下去将那还在爬的东西抓起来丢进篓子里,但看傅惊鸿拿着火把从上到下一照,竟是树上还有几只,有两只已经将头探出壳,正在奋力地脱壳变成金蝉。
傅惊鸿一只也不放过地全部抓走,商琴见树上黏着几只蝉蜕,想起那也是能入药的,便拿了早准备好的布袋装起来。
忽地听到一阵笛声,商琴纳闷道:“谁在吹笛子?”
傅惊鸿道:“凌郡王,今日带了王妃过来,花好月圆,他少不得要卖弄一二。”
商琴侧耳听那笛声悠扬、清越,不禁笑了:“王爷、王妃当真恩爱。”
傅惊鸿待要笑说一句,又觉那话太轻佻了,又领着商琴向前走,不过小半个时辰,二人就捡拾了许多,将不大不小的篓子装得满满的,但看其他人还在四处找,便也不急着回去。
其他人大抵也收获颇多,便都放满了脚步,只听见笛声后,又是一阵箫声,随后不知哪两位吹起了树叶。
许多声音搅合在一起,虽不优雅,但也热闹有趣。
终于吹箫的吹笛子的吹树叶的斗在一处,比着谁声音更高,尖利的声音在林子里回响,忽地吹笛子的先传来剧烈的咳嗽,吹箫的慢慢也偃旗息鼓,只剩下两个吹叶子的还在斗。
最后林子里到处都是咳嗽声,将林中睡着的鸟儿惊起不少。
商琴见众人玩笑,不由地也起了童心,见傅惊鸿将火把立在一边,又拿了树枝去挖地上的小洞,便蹲过去看他能不能挖出什么东西来。
忽地傅惊鸿一用力,将土扬起来,迷了商琴的眼睛。
商琴才要揉,傅惊鸿忙拉住她的手,忽地噗嗤一声笑了,一边由着商琴流眼泪将眼睛里的脏东西流出来,一边笑道:“你当初定然对我心里都是怨恨,才会装出那傻呆呆的模样,亏得你跟了商家回京,不然如今定还是枯瘦黑黄模样,要嫁人也难。”
商琴啐了一口,眨了眨眼睛,眼珠子不住地向上看,要将脏东西用眼泪弄出来,“你还说,我记得你要做状元呢!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志得意满地要做状元,难道不可笑?”
二人提起这辈子刚刚相逢时候的事,便都笑了。
“我曾以为我这辈子定是状元。”
“我曾以为我这辈子……我没以为过。”商琴笑道,她一直想报仇来着,其他的当真没想过,如今做那买卖,因要顾忌雪艳,也不敢做大。
“琴妹妹怎么了?可是被什么吓住了?才刚我瞧见两只蝙蝠险些撞在我头上,吓得我心都跳出来了。”施佳款款地领着碧阑在月下走来,走近了,看见商琴脸上亮堂堂的泪痕,便拿帕子去擦。
商琴略躲了一躲,自己拿帕子擦了,“是脏东西扬在眼睛里了。”
施佳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