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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向喜欢聪明,不拘一格,有办事能力的手下,这个蓝影真不错,要武功有武功,要头脑有头脑,看来君卿洌是当真下了血本,竟将这样的人才送给了她,这份礼物她极喜欢。
蓝影闪身回来,那边人群果然瞬间发生了变化,众人纷纷回头,见大厅中旖滟一身红衣果真正被婢女簇拥着过来,艳艳华彩,映亮了整个酒楼,登时便纷纷让开了一条道,一面又去瞧跪在酒楼门口的白衣女子,暗中比较了起来。
他们让开道,旖滟倒是瞧清楚了,酒楼的门口跪着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女子瞧着正值芳龄,白衣纱裙层层叠开,一头乌压压的青丝只将脸侧两缕挽起用一根银线在额前固定,银线正中吊下一个蓝玉坠于眉心,其余黑发尽数披在身后。发长及臀,黑亮如绸,和那白衣形成鲜明对比。
她跪在那里也不显卑微,单薄的身影反倒给人一种清傲无尘,不卑不亢之感。她似也听到了动静,抬眸向这边瞧来。柳眉若新月,眼眸若秋水,樱红檀口不点而朱,难得的是她的眼神清透,人虽算不得多美貌,可那五官和她通身的气质却相得益彰,令人只觉人淡如菊,气质果然很是出众。
旖滟不过扫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带着紫儿和蓝影在众人瞩目下往楼外走。她步履从容,每一步裙裾都荡开优美的弧线,相较于依瑶,她同样单薄的身影却迸散出的是耀眼的光芒,刻骨的自信、从容和尊贵。
她像天际的太阳,可以有早晨时的温柔,可以有当午时的热烈,可以有旁晚时的恬静,更可以有春日的明媚,冬日的凉淡……可不管如何模样,她就是她,一经出现,便注定了群星黯淡,连皎月都要避其光芒。
两相比较,依瑶的人淡如菊登时便落了下剩,被比到了尘埃,众人忍不住让出了道路,心里皆在想,依瑶气质再出众到底都是风尘女子,终究比不上正经的大家闺秀。从今以后,这中紫国第一美人的名头看来是落定在太傅盛府了。
旖滟并不在意众人的心思,她快速出了酒楼,眼见就要穿过人群离开,却不想那边跪着的依瑶突然膝行了一步,冲着她深深一拜,道:“依瑶听闻盛小姐宅心仁厚,是菩萨仙女般的女子,萧靥儿抢了盛小姐的婚事,盛小姐非但不恨,反倒成全,萧家满门抄斩,盛小姐更是以恩报怨替萧家女眷说情,依瑶如今走投无路,请盛小姐瞧在同是女子的份儿上帮依瑶求个情,能让依瑶重新回醉仙楼卖艺,给依瑶一条活路。盛小姐再造之恩,依瑶当牛做马必定回报。”
旖滟没料到这个依瑶竟会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被她挡住去路,旖滟目光微沉盯着跪在脚下的女子。这无疑是个聪明的女子,她将姿态摆的如此低,又上来就给自己带了一顶宅心仁厚的高帽子,这是逼着自己帮她呢。
旖滟喜欢算计别人,可却最讨厌有人将心思动到自己头上,她唇角溢出温柔的笑意来,弯腰去扶依瑶,道:“依瑶姑娘这是作何?我虽怜惜姑娘,可我也不过一闺阁女子,又有何能耐帮得上姑娘?姑娘还是快快起来吧,你这样倘使叫人误会强人所难,处境岂不更加糟糕。”
她这话说出,无人觉着她处事有一丝不妥,反倒皆赞赏她设身处地为依瑶着想,而依瑶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四楼上,君卿洌瞧着这一幕唇角又勾了下。
而楼下,旖滟言罢见依瑶执意不肯起来便飞快地冲蓝影二人使了个眼色,蓝影和紫儿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依瑶便将她拽了起来。
依瑶的面色苍白了起来,竟是情急之下来抓旖滟的手,旖滟双眸一寒,却迎上依瑶哀切的目光。
“求盛小姐帮帮依瑶,依瑶若非走投无路,求救无门万不会也不敢拦姑娘的驾啊,依瑶无恶心,只求姑娘说上一句话,能让依瑶重新回到醉仙楼中卖艺,依瑶便感激不尽!”
依瑶说着泪珠滚落,满脸焦急,明眸中却满是真诚和哀戚,旖滟倒一怔。眯着眼将她好生打量,见她不躲不避,眼中升起希望的光芒来,她确定这女子果真是没了法子,并非故意算计自己,这才道:“到底怎么回事?”
“盛小姐切莫听她胡言乱语,她腹中已有我林家骨肉,早是我林家人,我又欲给她平妻之位,她怎能说是走投无路!这女子贪得无厌,只是要以此来要挟我,令我今生独守她一人为妻!盛小姐切莫被她疯言疯语给骗了!”
此时却有一模样清俊,身着华服的男子跳了出来,显然他是急怕旖滟插手此事,说话声音有些尖锐刺耳。
旖滟这才注意到了男子,想必这个人模狗样的东西便是方才紫儿口中的那位林探花了。用如此施恩的口气理直气壮地扬言要迎依瑶做他的平妻,这男子以为自己很有良心,很深情不成?
旖滟原本听了紫儿的话,只以为依瑶是遭受了负心汉的抛弃,无处可去,这才要重回醉仙楼,如今瞧着倒不是如此。这个男子如此急切,分明还心系依瑶,且还要娶她为平妻,而且依瑶肚中还有了这男子的骨血,既如此她还坚持要回醉仙楼,这倒有些意思了。
“林泽,是你背信弃义,当初你贫寒之时于我山盟海誓,非我不娶,还承诺今生只我一人足矣,可你如今却出尔反尔!平妻?呵呵,我宋依瑶不稀罕!我腹中早已没了你林家骨肉,在你和承恩侯府谈婚论嫁时我便一碗红花汤打掉了那孩子,如今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半分关系,当初是我瞎了眼,识错了人,我宋依瑶认了,你若再纠缠,我便是一头撞死在这里,也不会如你的意!我宋依瑶光脚不怕穿鞋的,我死了,你林泽也得染上一身黑,小心仕途再难通畅!”
那林泽声落,依瑶当下便厉声回道。
旖滟冷眼瞧着依瑶清冷决绝的面庞扬了下眉,暗赞一声,好个刚烈女子。看来她要回醉仙楼,根本就不是因被抛弃,而是再不愿和负心汉牵扯不清,为此她才寻求醉仙楼的庇护。
如今林泽身份再不比从前,而依瑶却是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倘使没有醉仙楼的保护,即便她不被林泽所迫,也自有以前她拒绝过的那些老爷少爷们寻上门骚扰。所以她回到了这里,想再次在醉仙楼卖艺。好个通透聪颖,刚毅不凡的女子!
旖滟想着,蓝影已在她耳边轻声道:“醉仙楼有规定楼中姑娘一旦赎身便不能再回来,且醉仙楼中卖艺的女子皆是冰清玉洁的女儿身,如今依瑶这样是肯定不能回楼的。”
旖滟听罢了然,怪不得依瑶方才会拦住自己,她确实是走投无路,没了办法。想必依瑶在楼中卖艺,定然也是发现了醉仙楼的幕后东家是太子,也探知了太子和楚青依的关系,又知晓楚青依为她火烧太傅府的事情,这才会拦下她,请她求情的。
这个女子很有几分能耐,最可贵的是她有一颗不折的心,这样的人,得人恩惠,必会回报,收用这样的人,不必担心她会轻易背叛。而且,依瑶出身风尘,能有此秉性,更为不易,想必今生都不会改变,她正愁手头无人可用,今日便连遇蓝影,依瑶,她还真是捡到宝了。
“你这贪心的女人!大家来评评理,男人三妻四妾乃是正常,这女人出身风尘,我林泽念着昔日情分,欲迎她为平妻,让她能和承恩侯府的嫡女平起平坐,这是不是已经仁至义尽了?可是这女人非但不满意,反倒要独占于我,要我今生只守着她一人,这算哪门子道理?!为达目的,她还以腹中骨肉为要挟,简直就是恶毒!”
林泽怒声说罢,围观的众人便也跟着纷纷议论起来,可因这里多是贵族来用膳的老爷公子,他们自然都会站在林泽的立场上,站在男人的立场上来看此事,哪里会设身处地的为依瑶着想,且他们也着实认为男人三妻四妾正常,依瑶一个出身风尘的女子要林泽这个前途似锦的探花郎只迎她一人简直就是得了失心疯的贪婪女。
谴责声,规劝声,唏嘘声,甚至是谩骂声纷纷而起,无一不是冲着不知足的依瑶去的,依瑶身子摇摇欲坠,靠在蓝影身上才不曾倒下,可她即便满眼含泪,却还是身子绷直,不肯屈从了林泽。
旖滟见此明眸轻闪,笑意一荡。
林泽得意洋洋地挺了挺胸膛,抱拳四下一礼才回身瞧向旖滟,他这一回身正瞧见旖滟双眸蕴笑,潋滟波光,明丽倾城的模样,登时便双眼发直。
旖滟冷眸若刀似剑射向他,他才恍然回神,面染红晕地低了头,局促地咽了下口水,这才忙弯腰作揖,自认风度翩翩地道:“像盛小姐这样深明大义,知书达理,端庄优雅的大家闺秀定是不会认同依瑶所为的,今日叫这疯妇惊扰了盛小姐,实在叫小生心愧难安。”
旖滟心中欲呕,面上却露出一个清浅天真的笑容来,疑惑地道:“依瑶姑娘因为珍爱林少爷,自然便因爱而嫉,哪个女子会真心愿意瞧着心爱的男子拥着她人,空闺而待呢?至少……我便希望将来的夫婿能一心一意善待于我。找一个良人,这不是每个女子心中所盼吗?将来我若也像依瑶姑娘一般,我无法想象该有多难过痛心……”
旖滟的话问的天真懵懂,却又透出对未来的美好向往期盼,又有几分忐忑难安,唯恐所遇非人的惊惶。她这一番话说出来非但不叫人感到不容于世,反而只让人感受到少女期盼爱情的美好心愿,担忧未来的忐忑心情。她言罢,面露哀伤微咬了唇,楚楚地垂了头。
林泽瞧着这样的旖滟,想到她定是忆及了凉薄寡情的翼王,唯恐以后姻缘未卜,哀戚伤怀,又听她说那最后一句话,便觉旖滟是将他当成那等无情无义一般的人了。
他哪里肯让这样的美人受此痛苦,还误解于他?忙上前一步,几乎是神情激动地大声道:“盛姑娘千万不要这样说,盛姑娘一心一意对待翼王,翼王却有眼无珠,不识明珠和鱼目。可世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像盛姑娘这样有情有义,善良美好的大家闺秀,娶之简直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自该一心一意地珍视。盛小姐可不能妄自菲薄地和区区一个风尘女子相提并论!倘若在下有幸能娶盛姑娘这样的女子,这世上再多女子姹紫嫣红,也都无法再入眼,定一生只珍视盛姑娘一个。”
旖滟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她神情一利,浑身顿时清冷无垠,眯眼冲林泽扬声道:“好一个一生只珍视一个!哼,只见了一面,你连我是何等性情都不知道,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无非因为我是太傅之女,而依瑶不过一风尘女子罢了。想必你娶那承恩侯府嫡女,也不过是卖身求荣,攀附富贵。只怕你当初也是这般花言巧语的承诺,这才将依瑶骗出醉仙楼的吧?她当初舍弃了多少比你富贵,比你英俊风流,比你地位尊贵之人,选了你这个穷书生,跟着你吃苦受累,扶持你一步步走到今日,可你尤且背信弃义,如此对她。非但不敢承认负心寡性,还要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将错都归于依瑶身上。依瑶她是不是配你一心一意对待暂且不提,只男儿在世便该信守承诺,你既当初于她海誓山盟,立誓要只迎她一人,便该一诺千金!可你又如何?!似你这样一个喜新厌旧,贪贵嫌贫,忘恩负义,背信弃义又卖身求荣,有才无德的小人,也配舔居探花?”
旖滟冷声骂罢,凝眸盯着靠在蓝影身上痛哭失声的依瑶便沉声怒道:“你当初确实是瞎了一双眼,哭什么哭,为这种男人伤心落泪,你羞也不羞?!”
旖滟这一番骂极为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