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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云苏看他忿忿然的表情,大致猜到原委,说道:“再遇见这样的人,你就同他说,皇上最厌恶心高气傲之人。这消息连我们这当事人都不知晓,他倒清楚了?”
无论作甚,总会遇见那么几个糟心的,段云苏也不将这些人放心上:“医学堂是教书育人之地,说白些就是个塾堂,仁和堂行医济世的药馆,怎么都弄不到一块去。你与甘蓝安心呆在药堂里,东家不会将你们的生路断了。”
有了段云苏的说法,忍冬稍微安下心来,对自己的忍不住气也有些羞愧,便起身行礼道:“如此忍冬便先行告退了,那边还有许多事情,不打扰东家娘子养胎。”
“紫月,送送忍冬。”
“是,世子妃。”
两人出去之后,段云苏出了厅望向天际。先前飘飘扬扬下了几场雪,雪花不大,薄薄的积下一层,很快就消融了。原本以为近些时日都会放晴,天边又突然暗沉了下来,灰灰的天际如压铅一般,这一轮的雪应该不小了。
果然,不久之后,雪再一次落下,足足下了三天,依旧没停下来。
院外的雪越积越厚,推开窗就看见枝桠上覆满冰雪,不远处的屋顶早已瞧不见半片房瓦,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小宝对这个雪花覆盖的世界很稀奇,几次都想偷偷地溜出去玩雪,每次跑到半路都被秦娘给抱了回来。
阿乌厚厚的皮毛倒不惧寒,在雪地上轻松漫步四处嗅嗅,雪花落在它背上,雪地上留下一行狼爪印子,很快又被新下的雪盖住。
屋里放了暖炉,段云苏懒洋洋地坐在桌前,抚摸着桌上的白兔。
昨日谷秋过来一趟,将小黑的娘亲留在了王府。听谷秋说,这兔子还是姬夙亲自交代随她一起带到熙国,别让有心人有机可乘。段云苏摸着洁白的兔毛,不知圣兔在北国这场王位争夺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以至于姬夙这般紧张。
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当初五只幼崽,小黑留在王府,送去太子的那只已经去世,剩下三只被姬夙带回北国,怎么不见他将那几只送回来?
段云苏摇摇头,果然,姬夙的做法总是让人猜测不透。
娘亲回来了,小黑似乎很开心,平日爱趴在母兔身上睡觉。段云苏怕母兔被它圆润的身子压得难受,每每见着都忍不住伸手将它抱下来。
此刻外边晃荡回来的小黑,带着满身雪花一蹦蹦上桌子,小爪子往母兔身上抓抓挠挠,见母兔不给它反应,小脑袋直接往它身上拱。
母兔懒洋洋的抬爪,一爪子拍在小黑额前,三两下将那撮黑毛抓乱,懒散地一眯眼,不管小黑的其他动作。
“世子妃,您说连动一动都嫌累的懒兔子,怎么会生下这么好动的小黑?”穗儿问道。
段云苏煞有其事地想了想:“也许是……物极必反?”
穗儿恍然大悟,段云苏笑盈盈地往椅背上一靠,真是个呆丫头,还真相信?依她看,要不是奇怪的东西,怎么能当得起圣兔的称号。
一个月之后,京城四处盛传着一个消息,皇帝派兵出征豫国,讨回被占疆土!
就算是寒冷的冬日,大街上全都站满了人,为的就是一睹出征军队的英姿。先行兵马在宫中点将,东街是出城门的必经之路,酒楼食肆的高楼一下子满了人,远远地看着行军过来的队伍。
这样的场景段云苏去不得的,拥挤的人群,推推嚷嚷容易受伤。
赵贺辰一早进宫为将士送行,事情一完,想都不想直接策马归家陪着娘子,一进门正好见她支着脑袋若有所思。
“娘子想什么这么入迷?”赵贺辰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被桌面上的一本医术吸引,笑道:“娘子整日说的胎教,念的是医书?”
段云苏睨了他一眼:“不然还想我去念闺学、女训?”
“书房里藏着不少诗书,之前你不是最爱看熙国的史书么,那也正好。”
“我才不要。”段云苏一瘪嘴:“爱念你来念,多枯燥的东西。”
“好,全凭娘子喜欢。”赵贺辰自知此时应该顺着她,不然惹恼了想哄回来就难了:“那娘子方才蹙眉想的是什么,不如说与夫听听?”
段云苏闻言说道:“你说皇上怎么想的,大雪天的兵马出征,行军岂不是艰难。”
“揣度君心可不好。”
段云苏斜睨着他:“我看还有你的主意,什么揣度,是个人都会奇怪。”
“有甚奇怪,这些事想来也无用,倒有一事娘子应该会更在意。”赵贺辰眼中流光闪烁,轻吻她指尖,沉声道:“赵方也去了,领着霍家的旧部。”
段云苏微微惊诧,坐直了身子,后又嗤笑了一声:“他连个后院都管不好,还懂得带兵遣将?”
赵贺辰早就聊到娘子会这般说,因听荷一事,娘子都赵方意见颇多,再也不是当初那般,看好那个叫赵方的小厮,让痴傻的他跟着赵方身边不要被欺负:“这一去生死难料,我知道娘子对赵方无感,但他当初对痴傻的我精心照料,这份情义总得要还。”
“让他出征,是你的主意?”
赵贺辰点头:“疆场厮杀,看透了生死,也许他会明白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可悲。”
段云苏有些恼:“你想还他情义我明白,但他不是最在意霍府么,如今说走就走!”
“我知道娘子你为听荷打抱不平,可是你想想,说句不好听的,战场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命丧黄泉,再追究这些又有何用?”
段云苏沉默,她是旁观者,又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也许真如辰辰所说,凄凉孤苦命丧疆场,霍府的根也彻底断了,这是上天最大的惩罚。
也许想的好一点,三五年后赵方还能归来,可那时候没准也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
两人止住了这个话题,心不在焉地逗弄着小黑和母兔。
快到午膳时间,厨房里忙得个热火朝天,北风自门中穿进,听荷打了个冷颤,看来真如小姐所说,她这身子,看着是好了不少,其实却是亏空得厉害还需要继续养着。
原本出门给世子妃买蜜饯的紫月折返到厨房,一手拎着纸包,应该是刚买回来的东西,另一手拿着的,却是一封信。
她微沉的脸色,经过的小丫环一见就知她心情不好,低声行礼不敢多说半句。紫月来到听荷跟前,正好看见她紧了紧身上衣裳,眉头皱得更紧:“如今天寒,听荷姐姐也不多穿一件。厨房的事情也不必事事过问,你还是赶紧回屋里取取暖。”
“无碍,都要忙完了,下去听荷姐姐肯定乖乖留在房中,紫月别生气。”听荷捧住紫月被风刮得微红的脸蛋,担心道:“你这么早过来,世子妃的午膳还没弄好呢。”
“我是过来找你的。”紫月心中不乐意,但还是将手中信封送上:“回府时遇见了霍府的小厮,说这东西要亲自交到你的手上。”
信封之上,写着“听荷亲启”四字。那熟悉的笔迹让听荷的心一颤,拿着信封僵住在那里,眼中流露出不知名的忧伤。
“是那人给你的东西?”见听荷心情瞬间低落,紫月不满地一哼,都这样了还送这东西过来,又能有什么用。见眼前之人心伤,紫月轻声叹道:“听荷姐姐还是忘不了他?”
听荷扯嘴一笑:“等紫月你爱过,你就明白了。”
她伸手放在那火漆的封口,手指微微发颤,眼中一点一点盈起泪,狠狠地忍住心中翻腾的思绪,慢慢放下了手。
既然一切都结束了,何必再送这东西过来。就算信里全是你的道歉,如今的她也不再需要了。
自己与他,不会再有半分牵扯。
紫月看她走向前边灶炉,微颤着将信封投入火中。紫月向前一步又生生止住,眼神也跟着复杂无比。
听荷姐姐,是应该真的想放下了。只是她有些遗憾,听闻那人已经出征,若是里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真的要这么错过?
“你手上拎着的是给世子妃买的罢?还不赶紧送过去。”听荷转身朝她一笑。
紫月迟疑着,见她神情并无不妥,才往朝锦院走去。
回到院中,紫月将这件事同段云苏说了,段云苏也是一声叹息,只说既然是听荷的选择,她们就不要再干扰了。如果那封心中真有什么错过了,那也只能说两人缘分不够。
漫空的雪,一个多月里断断续续的下,天空一直阴沉着没放晴。这日一觉醒来,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太阳。
段云苏穿戴好衣裳走到院中,大片的积雪尚未来得及清理干净。雪地之上一片混乱的兔爪印子,小黑往雪地地四处钻着,连懒出了境界的母兔居然也出来晒太阳了。
小宝穿着厚厚的衣裳,圆滚滚的就像一个球。他笨拙地在雪地上走着,三两步就被积雪绊倒。身后的阿乌上前咬住他衣裳将他扯上来,那模样实在是逗趣。
“世子妃,待会雪化了更冷,小少爷这般玩耍不怕冻着?”扶着段云苏的紫月,一边注意脚下不能滑倒,一边瞅着那一边。天啊,被一只狼叼,小少爷你还笑得那么开心,话说那衣裳也是上好的料子,就这么被狼一口咬了。
“才刚出来,小宝好动,不要拘着他的性子,玩一会再抱回去。”段云苏看着儿子脸上纯真稚嫩的笑脸,不忍心将他关在屋子里对雪发呆。再过一两年,王爷怕要亲自教导小宝功课了。
段云苏站在冬日底下,微微的阳光照得身子暖洋洋,看着玩闹的孩子和小动物,忍不住抿嘴笑着。
阿乌发现了趴在雪地上的母兔,前前后后嗅了又嗅,伸爪扒拉了一下,居然没有动静。它耳朵往后微降,爪子用力就将兔子给翻了过来。母兔耷着四条腿,肚皮朝天,还是一动不动。
小黑看不过去了,敢打扰我娘亲睡觉!它一跃而起往阿乌脑门上撞,阿乌反应何等敏捷,往旁边一躲小黑就直接栽进厚厚的雪中,小脑袋都埋了进去。
小宝咯咯拍掌笑了,满院子都是清脆的笑声。
外边回来的穗儿刚好见到这场面,拔萝卜似地将小黑拔出来,幸灾乐祸地笑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正事,跑到段云苏身边,说道:“世子妃,京城中的红梅林开花了,红艳艳的可好看了,您要不要过去赏花?”
段云苏有些迷惑,她来这里这么就都没听说过红梅林,她还以为这里的水土只适合白梅呢:“哪里的红梅林,怎么之前都没见过?”
穗儿一见她感兴趣,也来劲了,欢喜解说道:“红梅林就在东街的尽头,数十年没开花,没想到今年一夜之间全都盛开了。明年都不知道还会不会开花呢,世子妃不如去看看。”
她小时候经常去红梅林玩耍,听老人家说那里的红梅被下了禁忌,所以才会数十年不开花,当时大街小巷传得神乎其神。
“你看本世子妃这肚子,去了也不方便。”段云苏有些心动,但最重要的还是要顾好自己的身子。
“方才奴婢经过睦清院,听说王妃打算去一趟呢。那地方也不远,世子妃也不能整日闷在府里。”穗儿碎碎念着,铁了心要将主子给说服。她听到院门的声响回头一看,眼睛大亮:“世子妃,王妃过来了。”
只见安亲王妃身披绯色大氅,上下裹得严严紧紧,身后跟着采莲向这边走来。
小宝的笑声太醒目,一下子夺住了王妃的视线。看他玩得小脸蛋儿红扑扑的心疼冻坏了,让边上候着的秦娘抱他回来。
“云苏呆在这里作甚?男人们都干正事去了,娘亲找你过去赏梅。”安亲王妃上下打量云苏这身装扮,微微点头,给穗儿递了个眼色道:“将暖手炉子拿出来,还有将世子爷送的貂皮大氅给你主子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