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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去,爹爹可叫了?”
“都齐了呢,小姐快些罢,不要饿坏了身子。”
段云苏示意听到了,谷秋见此便转身离开了。段云苏凑过身子,在赵贺辰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方转身出了房。
饭桌便直接放在了那小院子之中,这张桌子最简单不过,几张木板四只脚,简单拼凑钉上,院里边的家具大多是村里老木匠给做好送来的。
老木匠的孙子叫做木子,前些日子去爬树,直接从上边摔了下来,腿都摔断了。当时他见着差点晕死过去,家里靠着些手艺活勒着腰带过日子,哪有什么银子到镇上看病,这骨头都断了怕是以后要成了瘸子了。
后来有人说起这村尾的小娘子会医,自己便腆着老脸求了上来,没想到那小娘子二话不说便应下了,如今木子已经大好,依旧躺着养伤。这看诊药钱他拿不出来,当日过来见着先生的院子这般空荡,便直接找了木料做上了这些。
虽都是些常见的料子,但几十年的工艺,那功底却是不赖的,安亲王见着也很是欢喜。
桌上简单的三个菜,那米饭也是糙米,王爷王妃想来也已经是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难入口的。安亲王看着段云苏前边的那碗鸡蛋羹,笑道:“明日我便去那河边坐上一上午,我就不信一条鱼都钓不上来。”
段云苏听闻心里边一暖,嘴边染上了几分笑意。又只听安亲王妃说道:“我看你就是没那钓鱼的天分,昨日不也是去了么,可是半根鱼尾巴都没瞧见。”
“明日定是能钓了上来,不就是用了你一根绣花针么,便将我给惦记上了。”
谷秋笑着将最后一道清水瓜汤给端了行来,听闻安亲王的话,说道:“老爷钓鱼,钓着钓着便只顾看着人家种地呢,都看出了神了,鱼饵被吃光了也不知道。”
安亲王倒是笑了:“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来了这里我才晓得这庄稼人的辛酸,现在想想,当初可真是铺张浪费了。”
安亲王妃听到这个,将一筷子青菜夹到了段云苏碗中,叨叨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忘了念上两句,我看你这么舍不得那腹中书墨,倒不如直接给村里的孩子当先生好了。”
安亲王闻言倒是眼前一亮,自己的腿脚依旧没能站了起来,连劈材挑水这般的粗活都帮不了,整日看着心里满满的是愧疚。若是当了先生,也便不会这般闲着了。
段云苏想起了山里的娃子上学向来不易,这下河村里便有祖祖辈辈都不认得字的。这束修是不用多想了,村里边的人没多少个钱银,但父亲当了先生,最起码不会整日想着那些糟心事,这倒是极好的:“爹爹的想法不错,只是家里可没那笔墨纸砚,不如先同村里的人说说,再等过上两日去镇里买了回来。”
几人说完静下来用了晚饭,天色已经朦胧了下来。段云苏听着耳边传来的阵阵狗吠声,闻着空气中青草清透干净的味道,身心皆是放松了一下。
她转身进了厨房端出了一碗米汤,进了房里给赵贺辰喂下。这人意识已经昏迷了,这种情况原本不宜进食了,但这古代没有那鼻饲胃管,没可能从鼻饲管喂以流汁或半流汁饮食。她只能这样一点一点的喂着,也幸好能送了下去,若不然赵贺辰躺着这般久,怕早已饿死了。
孩子到了这个月份腿脚有些浮肿,段云苏晚上睡觉时总觉得涨得疼,原本对她细心呵护之人却是昏迷不醒,这时候便觉得心里边很是委屈,甚至是偷偷地摸着眼泪,也不敢让父亲母亲给看见了。
翌日一早,天还蒙蒙亮时,厨房里已经传来了声响,段云苏睡得浅,听着声音便起了来。
原本在点着柴火的谷秋见她那眼底下的青影,被唬了一跳:“小姐昨夜没睡好?赶紧回去歇歇,这般早起来作甚。”
“我睡不着,还是过来帮把手罢,再过两日便是集市了,待太阳出来再翻晒一下药材,直接拿去镇上换了银子罢。父亲的脚晚上可是泡着药汁舒筋活络,可不能断了。”另外买笔墨可也是要花上不少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呢。
谷秋犹豫了一下,说道:“小姐,等买了纸墨,你将那些药材画出来给我罢。我去山里边找了出来晒干,也不用特意去镇上买了。”镇上的药材可是贵得很,她可是想着能割些肉回来给小姐补补身子呢。
段云苏摇摇头,这些日采摘的药材都是长在山林外围,那山的深处会不会有什么伤人的东西自己可是不知道,又怎么能让谷秋随便进了去。
见自家小姐不愿意,谷秋也没了法子。那些药材晒干之后和晒干之前的模样可是差之千里,便是给了她药材看了,自己也不一定能认了出来。
做完早饭,谷秋便背着背篓匆匆忙忙地出了去,想着这集市的日子便要到了,能多些晒干,便多了些银子。等到小姐生产了,坐月子的时候也能有些好东西养着。
谷秋匆匆吃了个苞米饼便走了,段云苏瞧着慢慢发亮的天空,还有那在山边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太阳,心里边一阵敞亮,昨晚的那些负面情绪全都没了。
安亲王妃今日没有为银子而绣花,一来到集市还剩两日,绣也绣不完了;二来,她的小孙子小孙女可是要不少的小衣裳。当初做好的那些全都在王府之中没能带了出来,现在可是要重新做了。
百米远有户人家,离他们的院子可是最近的了。那里住着李氏和她的林大郎,只生得一个儿子叫长生。那李氏正巧过了来,往那低矮的篱笆看了进来,直接送了些碎布过来,说道:“江婶子,你家媳妇也快要生了吧?”
“才八个月呢,还要等上些时间。”安亲王妃见那人就这般直接进了来,心里边有些不舒坦。但想起这村子里便是这个样子,自己可不能太过特立独行,便慢慢地去接受了。
“江婶子的针线做得可真好。”李氏拿着那绣了一半的小肚兜,忍不住赞了一下:“小娃儿要出世了,咱当亲人的都想替他求来福气。江婶子来到下河村该是受了不少颠簸,不如给孩子做件百家衣,长命百岁,壮壮实实。这是我带来的一些碎步,再去求了一些便能做了。”
见安亲王妃有些心动,李氏笑着说道:“江婶子刚过来,这见的人少了可是面生,不如我同你一块儿去。”
那李氏说完便直接替她收拾起来针线,安亲王妃可是第一次遇见这般对她下命令的人,一时间呆愣着不知该怎么阻止了,只好干笑了两声。
“娘亲,你便一同去罢,我和爹爹在屋里看着。”段云苏这时候从里边扶着腰走了出来,身上的粗布衣裳也挡不住那明亮的笑意。
“哟,这是你家媳妇?长得可真是标致,连村里最好看的梅花都比不上呢。”李氏惊奇地打量着眼前小妇人,暗暗啧了一声,这是哪里养出来的姑娘,可真是水灵。她又将眼光落在了段云苏肚子上,眼角那鱼尾纹都笑了:“江婶子可是有福气了,瞧这肚子尖尖的,肯定是个带把儿的。”
安亲王妃见着笑了:“是男是女都没关系,只要大小都安康便好。”
李氏呵呵笑着,拿起身边那半旧不新的竹篮,便拉着安亲王妃一道往外走了。
村里边谁不想头胎便得个男的,也算传了香火。再加上她可是听说了呢,江婶子的儿子如今可是没醒得来,若是一辈子都这样了,不怀一个男的,这香火便是要断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段云苏感慨了一下。王妃从小到大都是矜贵的人儿,如今要学着跟乡里妇人打交道,也不知道她应付不应付得来。
安亲王妃出去了一整天,傍晚时候才回了来。回来时脸上那笑容可是掩都掩不住,看着段云苏一愣一愣的。
她放下了手中笤帚,将那畚箕搁在了院角,疑惑道:“娘亲怎么这般高兴?”
“村前的林婶子家老母子下了蛋,林婶子说了,等孵出了鸡崽便送咱家两个,到时候云苏想吃鸡蛋也容易了。”安亲王妃将那篮子放下,仔细挑拣着一家一家求来的碎布,想着该怎么缝一件好看的小衣裳。
段云苏闻言眼眶一热,安亲王妃长居高位,本该是高傲的性子,没想到如今因两个鸡蛋便这般满足,其实这样子,心底也是不好受罢?
“娘……”
安亲王妃定眼一看,见着段云苏眼眶微红,急了:“云苏哪里不舒服?可是小家伙又折腾你了?”
“没有,只是突然觉得娘亲真好。”段云苏搂着安亲王妃手臂甜声说道。
安亲王妃见此松下口气,一戳她额头,笑骂道:“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般爱撒娇。”
段云苏嘿嘿一笑,拿起了百家布,仔细翻看了一下,见都是些干净的布角,想来是村里人裁衣剩下来的一角:“这布先处理好了再缝制罢,经的人多了,总要多注意些。”
孩子皮肤娇嫩,还是要穿些柔软透气的:“我去寻来辰辰的旧衣,也改制一件。”
再不醒来,我便将你的衣裳全都改了,让你光溜溜的裸睡去吧!段云苏腰一扶直接往瓦屋里走去。
安亲王妃看着段云苏没一刻能停下来的身影,几不可见底叹了一声,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淡了下来。
今日出去,那闲言碎语也听到了一些,更是有人悄悄的说着,云苏嫁到他家来,正是委屈了人家姑娘。有些见过云苏的,说这般的样子性情,便是带着个孩子也有人家愿意求了去,何必呆在这个落魄的家中,连个能依靠的男人都没有。
104 琐事
下河村里突然传起了个消息,村民们可全都炸了起来,惊喜中带着些不敢置信。没想到村尾江家那腿脚残废了的当家居然是个识字的先生,如今想着来教他们村里的娃儿呢。
“可是真的?那为什么之前不说,反倒是现在说起了当先生?”田里忙活的一高瘦的妇女将手上的泥直接往身上擦了干净,伸手拿起田埂上的大嘴茶壶,倒了一瓷碗三两口便喝了个干净。
对面那说话的小妇人看了下日头,擦了擦汗,说道:“自然是真的,昨日江婶子不是求了布做百家衣么,跟几户人家都说起了呢。”
“那先生看着也是个斯文的,瞧着便与咱不同。我看是他家的小娘子快生了,想着得些束修好给她请稳婆坐月子?”一佝偻着背的老婆子也走了过来。
这说法倒是能说得过去,只是这束修……那些人可是为难了:“有银子咱早就将孩子送到镇上去了,就像村长家一般,哪还会等到这个时候。”
“我看见林婶子提着鸡蛋青菜过去了,你说可是给他家狗剩求的?不如咱也去试试,田里的菜也吃不完。那家小娘子治病也不多收银子,该是个善心的人家罢?”
听这妇人这么一说,那些围着的人都觉得是这个道理,纷纷散了去。家里多少存着些铜钱,今日为了孩子,拿了出来也不亏。院子里那母鸡多了吃食也多,不如抓了只过去,看着也显得更有诚意。
村尾的小院子热闹了起来,原本采药回来的谷秋,远远看着院子有人进出,还纳闷着今日是怎么回事呢。走去一瞧才知道,这些都是来求着入学的。
村里的人口也不算多,女娃儿家里人自是不会送了过来,男娃到了上学念书年纪的也不多,有些是家里的帮手离不得,如此一算能收的学生也不过是那十来个。今日这状况,怕是这村里人平日日子都闲淡惯了,今日见着有先生便过来凑个热闹。听说这束修比镇上的要少,便有人好奇着来看看怎么个少法,心里边思量这要不要给邻村的亲戚捎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