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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晦气的画面,有甚好看?”他蹙眉道。
沈夙媛想了想,觉得当时的观赏性还是很强的,然男人此刻正有点气,她刚才也逗他不少回了,便不再逗他,专注地凝视他的眼,一字一顿地说道:“唯有女人,方能知道女人的弱点在哪。此事由夙媛来做,是最恰当不过。若非夙媛后来怀了身子,那孕症来得凶,不然早处理了这些。这不就依着您的话,待过了危险期再来做,影响不到孩子的。况且将来咱们的孩子,也是历经风吹雨打,哪能什么都见不得?皇上别什么都为他护着,即便是女孩儿,夙媛亦希望她能够明白,这世间本就不是一路畅通,需得经历磨难,艰阻,许多许多,得来不易的幸福,才会让人明白其珍贵,叫人珍惜。”
她如是道,这些都是沈夙媛的心里话,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她觉得朱炎还是太护着她,这样下去,新时代的女性就要变成旧社会的米虫了。
听她这般认真叙说,朱炎的心头所有震动,他不禁想到自己的过往,少时他厌弃他的父皇,整日里不见人影,直到遇到她,上了武场训练,又遇到她,旋即被这样一个亮光所吸引,二人一直走到今天这步,朱炎亦觉出她话中的深意,这份难得可贵的爱,是她和他一块经历那么多事之后,真正沉积下来,如陈年的老酒,醇香迷人,隽永流长。
让人一饮,就会醉倒于这大好美景间,不可自拔。
他懂她的意思,便道:“朕知道的,然而朕是愿意放纵你的,朕并不后悔。”
沈夙媛眉头竖起:“皇上敢后悔?”
朱炎哈哈笑了两声:“不敢不敢。”说着随即一把搂住她,头抵着头,声音忽然低下来:“即便你说的这些话朕都知道这其中深意,朕也是不敢放你去冒险。上次泰州的事是如此,这次亦是如此。朕是不想你受委屈,你是朕最心爱的人,朕身为你的夫君,就该肩负起保护自己女人的职责。总叫你为朕去做这些事,朕于心何忍?你让朕一个大男人摆在何地去了?今日把这话讲开,你要做什么朕不拦着,但若是事情里头有危险,你必须要同朕说一声,不可让朕再这般担心受怕,可明白?”
看他这样,沈夙媛叹道:“好罢好罢。”遂回捏紧他的手,微笑怡人,“这次夙媛勉强听一回皇上的话,尽量往后不再自作主张,该什么事都会说与皇上听。”
朱炎满意地点点头,随后道:“记得先前你一直想要见你嫡亲兄长,这许久不曾见你兄长,你可曾想他?”
突然听得朱炎说起沈廉,沈夙媛一怔,她之前争夺皇贵妃这位置时,曾送信让沈廉牵制沈家的宗族那头,让那些老顽固别生什么乱子,沈廉一直都她有书信来往,直到她后来被封作皇贵妃,和朱炎这一通纠缠,加之张太后等人的事情接踵而来,她便顾不得外头的沈廉。本一直想和沈廉见上一面,但听说她这位嫡亲兄长在外头亦忙碌得很,故此她并不强求沈廉入宫来见她。而今听得朱炎忽地提起沈廉,沈夙媛恍然一阵,说起来……自打她入宫后,不知多久未曾见沈廉,也不知多久未曾见她的那一对野心家长和不靠谱儿娘亲了。
“夙媛自然是想念兄长的。”
“几个月前,边境有流寇集结而成,滋扰不休,镇守的武官来传报后,朕便派了你兄长过去肃清流寇贼子,这些时日想是清得差不多,已经查人过来说过,朕想着便让你兄长归朝,替他办一场洗尘接风的酒宴,再放他几日。届时你出席来,同你兄长好生聚一聚,你瞧着怎样?”
沈夙媛听得他这般说,才知晓这几个月以来沈廉为何不再送信与她,平素里即便是不谈论那些事,兄妹俩亦会经常通信,今天听朱炎说起,才知道原来沈廉是被朱炎给派去边境清扫流寇去了。
想她这位大哥哥算是骁勇好战之人,偏生这天下太平,民生富庶,没什么仗好打,每逢外头有什么需要动武,就会自动请缨,有时候连朱炎都在想,之所以沈夙媛有这一身怪力,怕是小时候没少跟着她那嫡亲哥哥学。
如今这边境流寇肃清完毕,沈廉神清气爽,加之沈夙媛怀了身子的消息马上就要宣传出去,待到了沈廉的接风洗尘宴上,正好就顺道公布。
朱炎同沈夙媛说起这个,沈夙媛想着这快马加鞭过去通知沈廉,到沈廉回朝中,时间差不多,便道:“好罢,都听皇上。”
两人商量好这件事,朱炎又说起别的来:“对了,你可想你的母亲?”
“……”他今日是要来一场亲情大会么?
一听朱炎提到她的那位娘亲,沈夙媛有种扶额的冲动,她无奈地道:“母亲如何?”
“待你怀上身子的消息公布出去,想来姑母应当会入宫来你,你要不要朕把姑母打发走?”朱炎当着沈夙媛的面这般直白地说道。
沈夙媛咳嗽了一声,又禁不住笑了:“夙媛听说,母亲前几月是入过宫里来的,不知怎的被拦住了,难道这些都是皇上您做的?”
朱炎也咳嗽了一声,严肃脸:“你别说出来,朕这都是为你好。”
燕平大长公主其实还是很想要关心一下自己的亲女儿,自从许久之前被沈夙媛那样一通教育后,不说大长公主是有多开窍,但好歹是明白再好好不过自家亲女儿的铁道理,沈家说白还是外人,只有自己生的女儿,和皇家的人才是娘家。她为沈家耗费青春不说,荒唐糜烂多年,多亏得女儿一言,真是醐醍灌顶。
燕平大长公主有心想要重塑和女儿之间的亲情关系,偏奈何每每入宫,都先让她这侄子请过去,说一大通道理,说什么近日来心情不好,身子不好,各种不好,反正就是不让她见!气的后来大长公主干脆不来了!
她心里有怨,咬手帕恨得不行,然她这侄子性情阴晴不定,她万是不敢招惹。心里气不过,便干脆打包袱道外头散心游天下去了。
可朱炎想着,一旦沈夙媛怀孕的消息宣扬出去,他是要举国同庆,举办一场大宴,到时,大长公主还能不知道?再怎么说大长公主也是沈夙媛的亲娘,必然是要入宫来守在她身边,而就大长公主那个碎嘴的劲,届时还不把他之前对她所做过的那些事说与沈夙媛听,那他不仅丢脸,人都能丢了!
她瞒着他私底下做过不少事,朱炎瞒着她私底下亦做过不少。他这维系帝王尊严不容易,可不想燕平大长公主一来就被拆穿他曾干过的那些事!
听了朱炎的话,沈夙媛仔细琢磨,很快就给她琢磨出一丝异常的味儿来,啧啧,看他这么逃避,难道他和他那不靠谱儿的娘亲说过些什么?沈夙媛打量着他,见他面容严谨,笑容划过嘴角:“皇上不让母亲入宫来看夙媛,是为夙媛好呢,还是为皇上自己好呢?”
朱炎眼中略心虚,故作恼怒,拧了一把她贼笑的脸:“朕自然是为你好,朕是怕姑母太过兴奋,万一一时不小心伤到你和孩子,而她身为朕的亲姑母,又是你生母,让朕怎么去怪她?不是朕说姑母的坏话,总而言之,她要来看你几面朕是允许的,但不能把那些乌七八糟的风气带进来。”
燕平大长公主的荒唐行径人尽皆知,朱炎当然也听说过他这位姑母为赌气包养面首,玩一些小男人的事迹,他是怎么都不愿意沈夙媛和燕平大长公主多亲近的。就算要亲近,那也得是在他看着的情况下。
朱炎这般霸道,沈夙媛却一点不生气,反觉得心头暖融融的,她笑眸明媚地望着他,道:“好了,夙媛知晓了。若届时母亲真入宫来,夙媛会小心些。况且母亲已经不似从前那般荒唐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母亲是错过,然若能及时改正,一点小事就别揪着饶不过了。”
朱炎别扭地看她一眼,想想姑母的德行,真觉得能生出沈夙媛这般性情的实在不可思议,他捏捏她圆俏的鼻头,沉声道:“你说的。”
“恩,保证。”她笑着,用手勾住朱炎的小拇指,“拉钩。”
“淘气!”
沈夙媛咯咯地发出一串笑声,两人倚着喁喁私语半日,朱炎仍是眷恋不舍,可政务亦不能耽搁太久,便只好同沈夙媛依依惜别。待朱炎离去后,玉莹和宝芯一并入内。
玉莹笑着打趣:“皇上同娘娘这份恩爱劲,实在是连奴婢都要看不下去了。”
沈夙媛瞥她一眼:“故而本宫才说,待玉莹适龄时,本宫也给你寻一个夫家,你还说不要。”
玉莹听她又提及,忙红脸打岔:“好罢好罢,是玉莹错了。”
宝芯笑道:“娘娘,您别看玉莹姐姐嘴上说不要,其实心里可想要了。之前还绣什么荷包,上头鸳鸯交颈,啧啧啧!哎——姐姐别打人啊,娘娘在这都看着呢!”
宝芯躲开玉莹的手,她可是早有准备,玉莹没打着人,又听宝芯这般调侃她,立在原地柳眉倒竖,直道:“合该立即就把你给嫁出去才是!”
宝芯吐了吐舌,俏皮道:“按年纪来算,怎么都该玉莹姐姐先!”
玉莹真叫宝芯气坏了,这丫头胡说八道的劲头越来越厉害,回头她必得好好收拾一番,不若真要翻天了!正这般想着时,从冷宫那办完事梳洗换了身衣裳的林嬷嬷入内,她满面春风的,同得了一件大喜事般神情快活。
林嬷嬷一进来,宝芯就不跑动了,忙蹿回玉莹身边。
林嬷嬷算是宝芯的死穴,一旦林嬷嬷发话,宝芯就不敢说话。平素里还有玉莹替她说,然这回她惹了玉莹生气,玉莹便不管她,径自走到沈夙媛身边,替她揉肩。
“宝丫头刚才又发什么疯,哟,还惹了玉莹发火?”
“没!没呀!”宝芯一副您千万别冤枉我的样子,叫了一声。
林嬷嬷知道她一贯的滑头滑脑,便让她一边老实站着,直接同沈夙媛禀报:“冷宫那边,火已经扑灭了,全照着娘娘说的,如今人已经用绳子给拖出来,烧得半身都烂了,已经让曲神医赶过去。曲神医说了,命是能用药吊回来的,就是腿给压折了,即便是将来好了,恐怕只能主拐杖了。”
玉莹和宝芯听了,俱都露出解气的笑容来。
如今张太后落得这么个下场,没人会去同情。
玉莹也算是菩萨心肠了,然对于张太后,她亦生不出一丝的怜悯之心,想她之前害那么多人不说,还三番四次试图致娘娘于死地,先后利用朱宝林和兰嫔,这样的人,怎般受罪都是在还债,是活该。
沈夙媛听罢林嬷嬷所言,微微颔首:“这番还麻烦了曲先生,如今,本宫也让那毒妇尝尝这种烧得半死不活的滋味。”
“对了,元氏方才过去了。”林嬷嬷说。
沈夙媛眸光微凝,倒不惊讶,想来张太后的落败,最痛快不过的,该是元氏。她是当年事件里存活下来的受害者之一,喜儿不懂事,记不住那些,而元氏可是一直记在心头二十几年,对她来说,这算是报了仇吧。
她道:“便让元氏去看吧,看看也好,心里头舒畅了,身子骨才能真正好起来。”
按照曲寒方所说,元氏本就没多少活头,是心里不想活,毕竟大愿得报,喜儿又有了归宿,她即便再怎么熬,恐怕也熬不到看喜儿成亲,加之喜儿这般,元氏确实是心灰。故此在这世间,她已无可留恋。现在张太后这般,反倒说不准还能吊住元氏的心。
喜儿而今还有诸多地方需要借助元氏,再怎么说,都是元氏带了喜儿这许多年,喜儿同元氏还是最亲近不过。
事情算是真正告一段落,沈夙媛不再去想张太后的事,按朱炎所言,待沈廉归朝后,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