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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谁?母后吗?”男人不停追问。
能够帮她说好话的,应该只有他的母亲,宫里其他人等,都恨不得他死,又怎么会向着他!
父亲并不回答,继续摇首。
“你放心,朕就是把帝位交给驸马南铮,都不会让你染指!你这个狭隘阴险的混账,根本担不起国家的大梁!玉阔国交到你手中,早晚灭亡!”气喘吁吁的贝崇德忽然中气十足,指着儿子的鼻子破口大骂,根本不像个病人。
贝凌云稍事一怔,旋即恼羞成怒。
“你再说一次!”回指着父亲,靠近龙榻。
“咳咳……朕说,就算朕死了,也不会让你做新君!你就等着一无所有吧!”怒视着儿子,高声吼道。
“你再说一次——”贝凌云忽然冲上龙榻,一把将父亲摁在身下。
然,老皇上无所畏惧,淡然一笑,一字一顿,“朕绝对不会让你接替朕的位子!”
儿子听了,怒火中烧,连眼睛都变成了红色。
曾经设计了无数次的计划便冲进了脑子里。
遂,扭头扯了一个靠垫,毫不犹豫地压在了父亲的脸上。
“你要干什么……”质问声从垫子下传出,同时伴有无力的挣扎。
贝凌云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随后,面露凶光,咬紧牙关,在靠垫上施了力气。
下面的父亲在竭力挣扎,上面的儿子在拼命施压。
病弱的中年男人终究敌不过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没过一会,贝凌云就感觉袖子上父亲的手松开了,旋即,软塌塌地耷拉到了床榻上。
可他没有马上松手,又摁压了好久,这才挪开了靠垫。
当看见父亲怒瞪的双眸时,贝凌云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榻上。
惊怵了好半天,他才壮着胆子去探父亲的鼻息。
接着,又去摸父亲的颈部脉搏。
最后,终于确定父亲已经死去。
冷汗冒了出来。
他不停地擦拭,却有更多的汗珠接踵而出。
用指甲使劲抠着手臂,逼迫自己快点镇定下来。
好一会,恐惧小了许多,这才想起之前策划好的各种细节。
遂,上前把父亲的眼睛抚阖,摆放好靠垫,铺平龙榻上的每一处褶皱。
接下来,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寻找遗诏。
若不是知道父亲立了遗诏,他才不会如此心急。
——如果定下了新皇便是储君,又何须立诏?
明摆着,父亲决定的接替人选并不是他!
心急火燎地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
静下来之后,恍然想到当年母后说过,皇上藏东西,喜欢放在明面上,尤其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遂,男人的目光扫过殿内,终于定在了卷缸之内。
那里盛放着父亲平素习字用的纸卷,是殿内最显眼的一个地方。
把所有书卷全部拿出,快速挨个浏览,终于在一个卷得最不规整的纸筒内发现了黄色的锦帛。
胡乱收拾好卷缸,贝凌云哆嗦着手指,在桌子上摊开了遗诏。
他要看看,威胁他继位的人,究竟是老三还是老四!
然,当看完上面的字迹,他的眼泪便禁不住肆意横流。
——锦帛之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朕百年之后,帝位交由储君贝凌云接替”!
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结果!
可是很快,他就擦干眼泪,不再伤怀。
父亲刚刚不是咬定了就算是死,也不会把帝位传给他吗?
宁愿让外戚南铮坐上龙椅,也不给他这个嫡亲的儿子坐!
想来,父亲在立下遗诏之后又反悔了,只是病来如山倒,一直没有机会修改。
如此,即便他是名正言顺地接了权杖,也不会对父亲有半分的感恩戴德!
果然,权力可以蒙蔽一个人的良知。
在争权夺势中长大的贝凌云,为了得到皇帝的宝座,不惜弑杀亲生父亲!
这一点却是与年轻时的贝崇德有一拼,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阵势。
、风云倏起③
贝崇德驾崩的消息一出,竟无人怀疑其中有任何端倪。
——大寿之后,皇上半个月没有上朝,宫里宫外早就议论纷纷。
一向勤政的皇上,若非身体有恙,是决然不会如此的。
甚至于,就算是微恙,都不会耽误政事的处理。
各种猜测纷至沓来,所有人都往坏的方面去想铌。
如今传出驾崩的消息,没有一个人多做怀疑。
就这样,凭借遗诏,贝凌云顺利地坐上了皇帝宝座,未受丝毫的质疑。
然,即便他心安理得地接受朝臣和万民的景仰,却无法将内心的惶恐和不安完全抹去桊。
比如现在,只扫了父亲一眼,他就匆忙收回了目光。
为了防止别人疑心,他强迫自己站在石棺旁,直至内务司的人来禀报吉时已到,这才挪开了身子。
金丝楠木棺盖封上的时候,新君心里依然不踏实。
有那么一霎,他恍惚起来,生怕父亲会起死回生,一下子从棺材里坐起,当着众人的面,指责他为了夺得权位而弑杀了生身父亲。
当樟子松棺盖钉好之后又用特质的蜡油密封缝隙,他的心才回落一些。
及至石棺盖子阖严,贝凌云的外表和内心达到了一致,都变得平静起来。
平静中透着冷漠,不,简直可以称之为冷血!
在场的另外三个皇子,除了年纪尚幼的五皇子,其他两位的表情如出一辙,都是淡然的。
然,贝傲霜的淡然却填满了隐忍和无奈。
三日前的清晨,他带着母亲为他准备好的一应物件,踌躇满志地到了父亲的寝殿。
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还没等让太监通报,脑后就狠狠地挨了一记。
身体里的空气瞬间被挤压出去,他便失掉了意识。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颠簸的马车上,手脚都被绳索绑缚,嘴里也塞满了棉絮。
“唔……”想要出声求救,奈何根本说不了话。
这时,他瞥见了坐在车上的另外一个人,竟是老二的贴身护卫祖义。
“唔……”愤怒地冲胆敢绑架他的狗。奴。才叫着。
祖义在闭目养神,根本不予理会。
“唔唔唔!”连嚷三声。
还是没有回应。
遂,恼火之下的贝傲霜用力跺着双脚,令整个身子腾起,撞在了马车的顶棚上。
“咚”一声,终于引起了祖义的注意。
“王爷请不要再闹了!”祖义的神态像极了他的主子,“就算王爷一头撞死,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何况王爷在昏迷的时候被灌下了药汤,内力是一分一毫都提不起来的,仅存的一点蛮力,不足以自戕性命。”
“唔……”淳王爷顾不得头疼,冲护卫比划着,希望能给他解开手上的绳索。
“您就死了这条心吧,不到五百里外,小的是不会给您解开的!”祖义一句话,把逃跑这条路给封得死死的。
无奈,身在砧板上的贝傲霜只能以眼神恳求对方。
娘的,若不是虎落平阳,他怎么会跟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低三下四。
好在他的乞求是有回报的,祖义终于把他口中的棉絮给拿掉。
“呸……呸……”把嘴里残留的棉絮吐净,男人拿眼睛溜着祖义。
“说吧,老二给了你什么好处?只要告诉本王,本王愿意出双倍的酬劳!”第一步,金钱诱惑。
“王爷,我家主子给的待遇,换做任何人都是给不了的……”祖义说完,若有所思的样子。
“只要你肯提要求,就没有本王做不到的!”第二步,放大话。
然,还是动摇不了祖护卫的军心。
“好吧!”退而求其次,换个打法,“既然你不愿意放本王走,想来是对你主子忠贞不二的。本王不勉强你了,你只要说出为何对本王实施绑架行为,这就够了!”
他可是退了一大步呢,如果对方还是一意孤行,就实在是罪该万死了!
“王爷,祖义只是奉命行事,至于是何缘由,祖义一概不问,自然也就一概不知!”
这回答令贝傲霜恼火,却也挑不出什么来。
他不禁在心底慨叹,为何自己就笼络不到这么忠心的奴。才呢?
想想淳王府那些货色,几乎个个是酒囊饭袋,除了能够陪他吃喝玩乐,别的正经事一律做不成。
“好吧,你且告诉本王,这一遭,是想要本王的性命吗?”
已然退到了谷底,——逃是逃不掉的,总得知道自己的性命是否能够保得住吧!
“回禀王爷,祖义不敢!”即刻回答,丝毫没有耽搁。
这话让贝傲霜十分不高兴。
不敢?
你都把老子绑架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一个小小的王府护卫,竟这般有恃无恐,实在叫人疑惑不解。
“祖义,你主子命你绑架本王,是不是要在都城做什么事情,生怕我妨碍他?”
如此问话,是因为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时不时地在脑子里冒出。
这一次,护卫没有马上否定。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淳王爷一眼,就垂下头去,做休憩状,不肯回答。
贝傲霜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蓦地,他抬高了声音,大喝一声。
“老二要逼宫,是不是?”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只要把他绑到都城之外,宫里能够与老二对抗的就只剩下了娘亲一人。
可娘亲毕竟是一介女流,再深谋远虑,也架不住如猛兽一般觊觎皇位的老二,以及老四这个帮凶。
如果老二一意孤行,逼迫病中的父亲交出玉玺,即便娘亲得知以后前去护驾,也是无济于事的。
“回答本王,老二是不是要逼宫?”吼叫着质问。
然,祖义再也没有抬头,呆呆地盯着鞋尖儿,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你这该死的奴。才!本王在问你话!是不是你主子图谋不轨,所以才叫你支开本王?如此,他便可以在都城里肆意妄为!”口吻终于有了点皇室子弟的威仪。
终于,祖义抬起头,望着他,表情凝重。
“等王爷回去的时候,自然会知晓一切!”
贝傲霜哪里知道,祖义之所以如此感怀,不是因为知道储君正在弑杀自己的父亲,以谋得渴盼已久的帝位。
祖义是在为他淳王爷难过。
贝凌云的一整个计划,只有祖义最为清楚。
护卫此刻难过的是,气急败坏的淳王爷不知道他的母亲将要为驾崩的皇上陪葬。
作为儿子,不仅保护不了自己的母亲,甚至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这是令祖义心头痛楚的原因。
然,贝傲霜不懂护卫的心思。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无奈和愤怒交织着,让他的内心几乎燃烧起来。
“啊——”狂吼一声,试图发泄心内的怒火。
护卫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阻止。
他何尝不是无奈的?
又何尝不是恼火的!
遂,两个郁闷的男人各占一隅,在马车里煎熬着。
直到一天后,抵达远离都城的荒僻小镇。
“淳王爷,祖义只能带王爷到这里了……”祖义迟疑片刻,“王爷若是现在就往回赶,或许来得及……”
这是护卫存着的善良之心。
贝傲霜一怔。
“什么来得及?你指的是什么?”
祖义依旧不答,麻利地解开绳索,然后,下了马车。
淳王爷撩开轿帘,看着祖义的背影,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赶车的,给本王回都城,要快!”顿了顿,“你若是敢怠慢,本王定会诛你九族!”
车夫并非恭王府里的人,他是祖义在都城街头随意雇佣来的。
之前两个男人在车子里的对话,虽然声音高低起落,车夫还是听懂了一部分。
别的不确定,他完全可以肯定的是,马车上坐着淳王爷呢!
现在,王爷吩咐他死命往都城返,岂有怠慢的道理。
钱不钱的抛开在外,犯不上得罪了皇室而丢掉小命啊!
遂,喊了一声“王爷您请坐好!”,便冲马儿狠狠地甩了两鞭子。
原本累了一整天的马匹已经倦怠,经了主人这么硬心肠的对待,脾气大发,尥着蹶子就飞奔起来。
待到拼命奔回都城皇宫门口的时候,两匹马中的一匹已经口吐白沫。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