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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让他十日之内去皇陵为先帝守孝吗?
什么叫做“不在了”?
苏正听到询问,抬起泪眼,“皇上,我家王爷自从盲了眼睛,一直郁郁寡欢。但接了皇上的圣旨之后,心情已然好了许多,且差遣小人做了相应的准备,打算去皇陵的。可是谁能知道,今天早上小人去给王爷送早饭,却发现他已经……已经气绝身亡了……”
说罢,又开始抹泪。
贝凌云没有即刻开口,阴鸷的脸色使他看起来更加冷酷无情。
“皇上,小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进宫来请示皇上……”叩首不起,等候旨意。
高高在上的男人眯眼看着管家,“没有让仵作检验死因吗?”
“回皇上的话,仵作说是心结太重,抑郁而终。”苏正依旧没有抬头,声音就有些闷闷的。
贝凌云沉吟了片刻,转头望着徐盛。
徐盛的脸色也十分凝重,但他侧头的样子好似在想着什么。
男人就从老太监的神色中得到了启发。
“徐盛,帮朕找一身儿素色的便装,朕要微服去昕王府。”
“遵旨!”老太监丝毫不敢怠慢,匆忙离开。
苏正这时候才抬起头,“皇上能够莅临昕王府,想来王爷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念皇上手足情深的……”
贝凌云凝望着满脸悲戚的管家,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结果只看见了忧伤,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他心里想着,不是这个奴。才对主子太忠心,就是狗。奴。才的演技太好。
眼下他还不能判断老四究竟死没死、怎么死的,一切都要等到他亲眼见了才能作数。
稍后,回寝殿更衣完毕,一国之君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从秘密通道出了皇宫。
而苏正,则和徐盛一起由宫门离开。
当管家和老太监到了昕王府门口的时候,骑马而至的贝凌云早已经先行入府。
昕王府内已经布置好了灵堂,阖府的下人都是全身素缟。
一身素服、头戴白花的昕王妃跪在灵前,为夫君守灵。
见到皇上,原本就跪着的她并没有起身再跪,而是恭敬地俯身叩首。
“弟妹毋须多礼!”贝凌云淡然说道,尽了应有的礼数。
旋即,他来到了棺椁前。
棺材是敞开的,——出殡仪式没有举行之前,是不盖棺盖的。
蒙着裹尸布的贝御风直挺挺地躺在棺材里,毫无声息。
贝凌云站了一刻,便伸出手去,揭开了尸首头上的裹尸布。
一张已经开始变成浅灰色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端详了片刻,男人伸出手,在灰色的脸上抚了抚,一阵沁入心骨的冰凉让他不由得想要打冷颤。
可他没有马上收回手指,而是把指头挪在了贝御风的脖子上。
那里,有颈部动脉。
一旦人死,那里就不会有跳动。
换言之,如果颈部动脉还在跳,就说明他是装死。
手指放了好一会,没有察觉到任何的跳动,贝凌云这才拿开了指头。
“老四,你怎么就死了呢?”面无表情地问,看不出是忧伤还是别的什么情感。
这时候,苏正和徐盛赶到,一前一后走进了灵堂。
“老四,你走得这么早,让哥哥如何是好啊……”贝凌云忽然嚎啕大哭,样子哀伤极了。
徐盛赶忙上前,搀扶着主子。
“皇上,昕王爷已然往生,您千万不要太伤心了,要保重龙体啊……”老太监适时解劝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男人扭头望着苏正,“你说,朕的四弟怎么会这样?不是只盲了眼睛吗?怎么连命都保不住了呢?”
苏正听了,“扑通”跪下,“皇上,王爷已然去了,您要节哀顺变啊……”
“朕的四弟啊——”贝凌云再度呼天抢地,甚至比跪在灵前的遗孀还要悲伤。
徐盛心知主子在做戏,不过这戏做得有点过了。
他知道,皇上是在表达一种释怀之情呢!
原本把昕王爷派到皇陵去守孝,为的就是困死他。
如今可好了,昕王爷竟然暴毙,也省得主子一直把这个人当作心腹大患了。
贝凌云又哭了一阵儿,最后被徐盛扶着,去了灵堂旁边的屋子歇息。
苏正跟随着,伺候皇上在软榻上歇了,又转到灵堂那边去忙碌。
“皇上,您可得注意身子啊……”徐盛递上干净的锦帕,轻声说道。
男人扯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冷笑一声,“朕为他哭一哭,也是应该的。算是报他曾经救朕一命的恩情吧!”
“皇上终究狠不下心来……”老太监在为主子脸上贴金,还有什么是他狠不下心去做的吗?
“不管如何,他终究是真的死了……”抬起手,手指之间互相摩挲着,回忆着触摸到尸体脸颊时的感受。
“那就好……”太监瞄了一眼敞开的门口,“皇上安心歇息吧!待会我们得回宫去了,总不能在死人身边待太久!”
男人嗤笑着点头,“好。走的时候告诉苏正一声,厚葬昕王爷,费用由国库出。”
徐盛一愣,旋即挑起了大拇指,“皇上这么做,可谓一举两得啊!”
“哦?”贝凌云挑着眉毛,“怎么讲?”
“一则,让天下百姓尽知皇上对胞弟的爱护,竟然不惜拨取库银为其发丧;二则嘛,人们自然会暗地里引论,说这昕王爷活着的时候没有什么建树,死后竟然还挥霍了国库……”
“哈哈哈!”一国之君豪放地笑了三声,转而不语,只是用手指不停地指点着太监,意思大概是说,他真狡诈。
隔壁的灵堂,苏正在给长明灯添灯油。
乔若惜呆呆地跪在灵前,不停地把纸钱往火盆里续着。
“昕王妃,您别太伤心了,毕竟,这是谁都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苏正看着女人哭得好像烂桃一样的双眼,心生不忍。
女人不言语,顾自烧着纸钱,嘴里碎碎念叨,“现在好了,你逃到了我追不到的地方……你就那么想逃离我身边吗?”
“王妃……”苏正叫了一声,到了还是没有再说下去。
过了一会,徐盛过来告知,皇上身子不舒服,要回宫里去了。
管家便赶忙出去相送。
领了“厚葬”的旨意之后,复又回来。
“王妃,您歇一会吧……,还要熬两天呢,要是您现在就熬倒了,明后天怎么办?出殡的时候还要您来主持大局呢!”管家竭力劝说。
乔若惜想了想,终于支撑着起身。
随后,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灵堂。
因了之前管家对下人有命令,所有人没有吩咐都不得进灵堂来叨扰王爷的亡灵,遂,屋子里就剩下了苏正一个人。
他接替了昕王妃的位置,跪在灵前继续烧纸。
“王爷啊,您一路走好……”细声念叨着,把纸钱扔到火盆里。
然,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他脸上的悲戚颜色并不是最多的。
最多的,是忧心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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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国,皇宫。
入夜,寻瑜站在榻边,用力推着榻上的横梁。
随着手臂的发力,床榻爆发出了有节奏的“吱扭”声。
蕊妮坐在榻上,身子随着床榻的颠簸而摇晃着。
然,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男人身上。
连续好几天了,他每天晚上都要重复这个无聊的行为,这让她很是不解。
终于,两盏茶的时间过去,额头冒汗的男人停了下来。
女子乖巧地递给他一块锦帕,并以唇语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就把男人难住了。
他张着嘴巴支吾了好半天,最后来了一句:“我……,在做运动!”
可不是做运动嘛!
每天入夜,对寻瑜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因为蕊妮是他跟皇上要来的,所以,行鱼水之欢就是必然的事情。
皇后寝宫的主人虽然是怜月,但皇上的眼线可是分布在每一个角落的。
这些人的任务,就是时时刻刻监视他,——可见南铮对他还是存着戒心的。
如果探子跟南铮报告,说他大舅子并没有每天晚上跟绿衣女操练,那他岂不是白白地担了“取向正常但癖好特殊”的虚名?
届时,南铮就会怀疑他。
只要是能令其生疑的事情,他都会竭力杜绝。
数着手指头盼,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计划就可以进行了。
虽然胜负还是未知数,但总比现在这样煎熬着强。
南铮还是每天都来皇后宫里跟他研讨计划的执行细节。
每一次,寻瑜都提心吊胆的。
他跟蕊妮说,一定要每天都易容。
虽然她把过去的记忆都丢掉了,却没有忘记易容的技术,这是让他稍微宽慰的一件事。
蕊妮追问为何要每天易容,他只能编造一个理由来吓她。
“皇上只认你易容后的那张脸。如果你换了模样,他就会认定你欺君罔上。欺君是什么罪行你知道吗?杀头都是轻的,搞不好要连坐。你认识的所有人,都得死!”他虎着脸对女子说道。
孰料,她想了一会,冲他“说”了一句话,
“我现在认识的人只有你!”
“所以啊,为了不让我死,你得易容!”他真佩服她,失忆后跟失忆前一样的可爱。
女子听了,重重地点头,从此后,每天易容。
反正“黛汁”不影响吃东西,只要注意别吃太酸的食物就可以了。
于是乎,她的一口大黑牙还在。
这口牙可是为她立下了汗马功劳呢!
做完了“运动”的寻瑜擦干汗水,便和蕊妮“聊”了起来。
连他自己都奇怪的是,“聊”了这么多次,他竟一点没有提及她的过去。
或许,他是在下意识回避跟她谈论过去。
毕竟他的过去在她的记忆里是不光彩的。
有时候他会暗自庆幸,庆幸她失掉了记忆。
没有了记忆的女子是很可怜没错,可这也给了他跟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感觉得到,她现在很信任他,比之前两人逃出玉阔国的时候还要信任。
遂,他不想跟她提过去,甚至有意隐瞒过去的许多事情。
为了不让她想起曾经发生的过往,他甚至没有把祖义的骨灰取回来。
反正那间房还有还有二十几天的时间才到期,到时候,正好是回玉阔国之际。
他会想办法把骨灰一同带着回去,再把祖义葬在一个风水好的地方,如此,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做了这个打算之后,寻瑜的心里多少有一点点愧疚。
若是换做以前,他可能想都不想就会毁掉女子与过去的所有关联之处。
可现在的他会为她着想。
他觉得自己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否则将来她一旦恢复了记忆,定会恨他的自私。
作为最在乎她的人,他只是在最大程度上让她自然而然地向他靠近。
他有这个自信,所以,不曾对她做出一丁点的过格行为。
面对男人的秋毫不犯,女子的心是踏实的。
她说不出话,又手无缚鸡之力,若是他用强的,想来必定屡试不爽。
他是尊重她的,她知道。
她也知道,他对她的喜欢是多么的浓烈。
可是,为何她总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什么填满了呢?
因此,他才没那么容易进来。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今晚,她终于“问”了他这个问题。
这是她纠结了好久的疑问。
最初没有问,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担心会被他诱。骗。
然而,现在她已经对他完全信任,所以,这个问题可以提出来了。
男人听了,稍事一怔,跟女子在恭王府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就浮现在了眼前。
可是他却不能照实说。
难道要告诉她“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叫我小叔子”吗?
当然不!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来夏国的路上。”他淡然说道,胸口却隐隐作痛,只为跟她撒了谎。
他曾经对她说过,从此后再也不跟她撒谎的。
然,为了能够让她依赖,为了让她信任,他竟然对她说了谎话。
“来夏国的路上?这么说,我是逃难来的吗?”她以唇语问道。
男人点头,“你没有跟我细说你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