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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吧!”沙哑的声音低低地做了吩咐。
秦芳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身边这个黑黢黢的几乎就看不大清楚眉眼的人,最终还是把族令放进了这人手里。
那人拿上便转了身朝前方的黑影而去。有意无意的,秦芳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内心总觉得或许保持这样的距离才是对的。
屋内一片静谧,只能听到依稀的窸窣之声。
大约两分钟后,秦芳已经彻底适应了这片暗度。就看到那团跪坐在暗处的身影略微动了一下,而后先前黑影就朝着一边去了。
正当秦芳在想这是什么意思时,忽然一声不算太大的轰声响起,继而整间屋子竟是亮光大作,灯火通明了。
如此强的亮度突至,秦芳本能的用手挡眼。
一边慢慢适应一边四处瞧看,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么一间屋子简单。
这屋子其实是左右的两间相连在一起,右边外沿接着一些土墙石胚的和一般住房没什么两样,而左边则是一间硕大的石屋,一眼看过去差不多有七八十个平方的样子。
这石屋内的四周都挂着一条火绳相连为灯,照亮着这间硕大的屋子,显露出内里一匹嘶鸣的马匹铜塑。
而这个马匹周围的四面墙边,全是一排排分层的长桌,其上供着的乃是一个个的牌坊。
祠堂吗?
秦芳下意识的这么想,扭头看向了正前面的人,这才看到三爷爷竟是着着一身铁甲跪在在那里,目露严苛的目光看着她。
秦芳一愣后,当即朝着这位老者躬身行礼:“卿欢见过三爷爷。”
依照年岁和辈分,秦芳应当下跪行礼的。
可是她手上有族令,所以她其实等于就是卿家的族长,自然跪拜又不合适,因而她才冲着老人家躬身行礼。
“直了身吧!你持族令而来,算是族长,我可受不得。”嘶哑的声音依然是那疏离的口气,秦芳的唇抿了一下,直了身子,此时就听到三爷爷的言语声。
“卿家相传十几代,从未有过女性族长,你父亲膝下明明有子,为何传于你个女儿家?”
秦芳抬头直视着老者那严苛的目光,声音清亮的答到:“因为我是父亲嫡出的孩子。”
三爷爷的唇立时微皱了一下,继而又言:“可你是个女孩,而且你从出生起,就许给了皇家太子为妻,今日的你本该身居凤宫,以后而称,怎么却会以流放之身跑回卿家族地,还手持族令?”
秦芳一听这话,扬起了下巴:“三爷爷弄错了一件事,我并非流放之身,卿王府遭难之时,南昭之皇并未夺我郡主之封,也未判我流放……”
“呵……”一声充满嘲讽的声音从三爷爷的嗓子里溢出:“卿家逢难,因谁而起,姑且不论,只说全家流放,唯你一人独善其身,就是你之耻辱。真不知道你有什么脸把这当做幸事,冲我昂头言语?更不明白堂堂族长,怎么能这样挟私护你!我,我们卿家何时有过你这种贪生怕死之辈!耻,耻,耻!”
听着三爷爷一声叠一声的拔高的之声,秦芳的嘴角无奈的抿住了。
这个时代,其实是没有小家的概念,只有大家族的概念,也就是宗主的附拥制。
早起的诸侯文化。导致了资源都集中在诸侯的手中。随着时日的变革。诸侯成了各地的封王,以及那些高门大户,那些显赫的家族。
这就是宗主们,就是贵族。
而那些民众。没有自己的土地,也没有自己能够生存的条件,所以他们必须依附一个宗主,获得土地,获得粮食,也获得庇护。
于是他们成为了奴隶,私农以及门客。
但不论是哪一种身份,所有人信奉的就是家族荣耀这一条,大当然这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信条。
毕竟家没了。就无以为生。
所以依附的门客也好,还是身为宗民,族民,乃至奴隶的仆从,从上到下。都会把主家看做是自己的家,一腔热血的奉送不说,更是愿意同甘共苦,甚至是赔上性命。
这样一来,当主家命运遭遇了多舛,从上到下那都是一心求死的相护相随的念头,即便很多人心生恐惧,不愿意追随,但世间的道义两字,却会迫使他们义无反顾的扎进去,同生共死。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礼与义,也是秦芳之前忽略的一点。
是的,忽略。
她虽然做了功课才开始了这趟任务,可到底一个未来世界的人去了解几千年前的文化,有些如隔山外,只能依稀知道个大概而已。
加之她又不是历史类的学者,哪里又知道那么多?只是草草的了解了战国时的局势与地图,这就立刻出发了。
结果,乱流把她送进了这相似又不同的空间来,让她几乎摸不到边。
尽管,复制了卿欢的记忆,懂得了这世间的礼仪以及常识,可是文化这种东西,全是千百年来约定俗成传承下来的,那是一种无形之中在渗入的东西。
因而秦芳可以说的上来宫中的律法,也清楚的知道一些礼仪上的规矩,但对于这文化背景下的礼义概念却还不够深刻的体会与了解。
所以,当时南宫瑞留下她一人独独不罚时,她还以为这是南宫瑞只是要和自己玩下去的意思。
更甚至,她当时看着父亲的眼神,以为的只是他给予了自己所有的寄托,根本不知道一个疼爱自己的父亲是如何背负着重压把殷殷希望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直到后来,她一路上和郑瑜,素手一起慢慢前行,才从这两人一门心思的忠诚里,体会到了这个时代,这条并不言明的文化法则。
也才明白了南宫瑞根本是把她推到了不孝不义的位置上,也明白了为什么当时那些人对自己鄙夷的眼神。
她被这个世间的礼与义所不齿。
但好在,她有医术,也好在,她不卑不亢的脾性,让人们看到一个独善其身的女子并不是委屈求全,反而是不卑不亢的活着,这才没让她完完全全的变成一个笑话,也从另一种途径证实着卿家的傲骨。
可是都城的人能看到她的坚韧,看到她的脊梁是挺着的,可这族地的人却不会看到。
他们一厢情愿的相信,卿家的人皆已流放,是不会有人独自落单。
于是承载着父亲希望的她拿着族令出现在这里,却反而让三爷爷将她看低,认为是族长到底心疼了这个嫡出的女儿,竟放弃了族中大义,把族令给了她让她归来寻求庇护!
她懂了三爷爷对自己的初步评判,也明白了那疏离的原因,她迎着老人严苛的眼神,咬了下唇后,不卑不亢的说到:“三爷爷,我父亲把族令交给我,并非是在出事之后,而是在,我血浸婚书,誓与皇家断了婚约的那天!”
第二百一十五章 她凭什么当族长?
“什么?”秦芳的话让三爷爷挑了眉眼:“你血浸婚书?你不是因为品行不端而被皇家休弃了吗?”
“历史不但是赢家书写的,也是所有掌握了皇权的人所写的。”秦芳淡淡地回应着,一句话就让这位族爷爷意识到他得到的信息,是皇家修正后才会放出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三爷爷听着这样的话,终于关心起事实来,秦芳当下简单的把事情的经过起因都提了一下,至于原主出现在林地里的事,她干脆的免掉了。
反正南宫瑞都能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她也能!
“……我与皇家断了婚约后回府的路上,父亲才把族令给我。”秦芳说着看了一眼早已双眼瞪大的三爷爷,继续言语:
“他给我的时候,都城里还没发生事变,但父亲已经预料到先帝大行将至,卿家恐有危难,他给我,并非是让我一个人独活这么简单,而是希望,当卿家面临危机之时,身为嫡出的我,能代表家族正统的血缘安然回归,而后,有朝一日能将卿家重新变得强盛,以免卿家覆灭!”
嫡出,便是正统,虽然她是女儿之身,可如果庶子都被流放在外,她似乎也是卿家唯一能选择的。
毕竟,这个时代,还苛求着血缘的正统与尊卑之序。
秦芳说完这些,就看着这位打量着自己的老者,目色怆然。
之后的事,她不用再多说什么,因为不管老人家听到的是什么版本,都城的卿王府,卿家最辉煌的一支,成就着卿家荣耀的一支,都已经变成了过去。
那些辉煌,已经支离破碎,显赫的都城卿家,如今就只剩她一个女孩子立在这里。
“那你……如何离开的都城?”
“三爷爷应该听到最近都城有派人出来为先皇与南昭祈福的吧?”秦芳当下又提及了这一路过来的事。以及父亲在流放途中被太后派出之人给追杀的事,至于与曼罗拼毒的事,她没敢多说,只说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旁人只会当她死了,而她则趁机横穿了林地奔到了卿家族地。
她简单的讲述之后,三爷爷的脸上就已经是怒色满满。
“我卿家为南昭付出诸多,只因南宫一家有帝王之心!岂料,不过三代,就如此一副豺狗之性!我卿家难道铮铮铁骨早已尽失了不成?”三爷爷怒不可遏的拍桌大吼。秦芳见他一把年岁。为怕他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出事。又赶紧出言相劝。
几句话之后,三爷爷长出了一口气,看着秦芳的目色也亲近了许多。
“孩子,我知道你受了苦。只我听着你能横穿那林地,就已经觉得很不简单,可我记得咱族人无人懂医术,你怎么又会给岚歌治伤的?”
“哦,我医术是跟药王学的。”秦芳想都不想,就把一切源头往姬流云的身上推,话音一出来,三爷爷愣了一下,刚要在问话。却是一串尴尬的咕噜声,以极其不满的方式大声的喧哗,抗议。
秦芳的脸上顿时出现一抹尴尬,而三爷爷所有的疑问都卡在了喉咙里。
很快,他扬声道:“老莫。带大小姐先去海棠阁安顿下来,弄些好吃好喝的给她。”
门外响起了一声应诺,随即三爷爷冲她言语到:“你一定又累又饿,去吧,先歇着,有什么,我们明日在说,倒时,我也会把族中重要之人集中起来,给你好好介绍一二,认识认识。”
听着三爷爷已经亲近的言语,秦芳当即言谢。
她过于疲惫,也就不再撑着与之言语,当下就先告退着出了屋子,随着那叫老莫的管家一路向西而行,奔那海棠阁而去。
屋内,一直跪坐在正中的老祖卿海撑身而起,他迈着步子慢慢的来到了那座铜马的跟前,伸手轻轻地抚摸在了那马蹄之上。
半晌后,他转了头,轻声言语:“卿云。”
立时先前的黑影如鬼魅一般来到了他的跟前,低着脑袋。
“去通知族中各位,明日午时直接去族中仪门,铁剑山拜见族长。”他说完,伸手轻拍了下那马蹄,可身边的黑影不但没给他习惯的应声,更连动都没动。
卿海愣了一下,扭头看向黑影:“怎么不动啊?”
“一个年级轻轻的丫头,就能做族长吗?”此刻黑影不满的开口,竟然是个妇人的声音:“就算她是族长的女儿,可您真觉得,凭她就能带领我们卿家吗?三叔,您当真老糊涂了吗?”
不屑的言语,让这位老祖的眉蹙了一下,人却并没发出反驳之音,好似习惯了这位时常以下犯上的口气。
“说实话,我并不看好,虽然她听来的确不简单,但到底年纪太轻,又……哎,可疑心是疑心,规矩是规矩,族令都已入槽中,族地各家都能看到祠堂之光,明日必然依照规矩的来拜,我总不能坏了家族的规矩。”
卿海说着看了一眼马腹中那个插入凹槽的族令,显然是它的连通,才让这间阴暗了十几年的石屋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