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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吧?我轻功那么好”
“不觉得,你腿功还得多练练,过池子上的石墩桥分明站不稳,摇摇晃晃吓死人,不信你背白骨精跑一趟看看,问她怕不怕?”
“白骨精白骨精,叫她秀云不成么?外公起的名多好,我只听人说狐狸精,就没听说过白骨精”
文娇笑道:“白骨精是个妖怪,很会变形,指谁变谁,像极了她不是变成黄文娇的样子骗了你么?我叫她白骨精还是抬举她了,西游记里白骨精是有身份的——白骨夫人”
黄文正想像一堆白骨穿着夫人的装束,不禁一阵毛骨悚然:“那还不如叫狐狸精好听”
“狐狸精么?”黄文娇整理着包袱:“她现在骗的是我哥哥,要是将来她能代替得了我勾走我未来的夫婿,那就叫狐狸精”
“黄文娇”
文娇假装耳聋,故意忽略黄文正的暴喝,笑mimi朝他招手:“哥哥快来看这里边有十条巾帕,十套中衣都是纯白色的,衣领裤头绣有编号的,别穿混了。另有新做好的厚底鞋和布袜绑在一个包袱,到时由四宝带上……别的东西可以当地买着,这些贴身的东西还是自己家带去的好”
黄文正瞪眼看着笑盈盈的妹妹,发作不出来了,内心柔软处反而隐隐地揪痛了一下。十一岁的文娇活泼灵秀,妍丽脱俗,清新娇嫩如一朵清晨初绽的粉色荷花,他不敢想像,如果自己没找到妹妹,如果妹妹不是被余媪救下,那这朵娇美的粉荷会沦落到什么地方?经受什么样的凄风苦雨?
相处几年,他对温柔体贴的秀云有种微妙的感情,聪明的文娇未必看不出,但她什么也不说。文娇对秀云没有特别明显的厌恶,却也从来没有亲密的表现。秀云更奇怪,经名医诊治后她能够开口说话,却只限于在黄文正和外公面前,一遇到文娇她说话就不顺溜,以至于文娇也懒得跟她说话,她在文娇面前都是低眉垂眸,脸上表情谦恭柔顺,几乎跟丫头们一样,黄文正看着都禁不住心酸。
他知道,秀云怕文娇,但那次的错牵,细论起来只能怪自己和四宝粗心,不是她的过失,她没必要这样。而文娇,无论如何是喜欢不上秀云了,任谁被人代替一把,吃了苦头回来,心里都不会舒服。文娇不但不会喜欢秀云,连自己这个哥哥也记恨着呢,黄文正想着记恨就记恨吧,是自己做错,让妹妹恨一恨也应该。
可是文娇不喜欢秀云
那……自己还是不要对秀云有太多想法,老老实实把她当妹妹吧,由着外公去折腾亲事罢了。
两个妹妹,一个是血脉相通的亲缘,一个是对他尊崇爱戴的义妹,他从来不曾做到一碗水端平,内心里天平总会倾向文娇,妹妹就是妹妹,秀云,她只是外人黄文正伸手抚摸文娇的头发,叹息道:“好好照顾自己,别总想着哥哥,知道你有点小聪明,以前听见母亲教导过你女子不仅要贤惠,也要会算计,却不要太逞能了……哥哥会时常写信回家,若有家里人消息立马告诉你……照顾好外公,也让秀云帮帮你,她很能干的,她煮的糖水,外公爱喝。”
文焦点头:“知道了,哥哥在外边要保重”
第九十九章秀云
黄文正和妹妹文娇说完话,便起身要走,文娇送到门口,黄文正摆手道:“我这就去外公书房,少不得要听他一通长篇大论,好一番训教。就不再过来见你了,要赶在今夜天黑前到行营集合,明日早早出发。妹妹,不必来送,省得看着越发不舍,哥哥会很快写信回来”
文焦点着头,又再说一声要保重,这才回转身来唤青梅进房,吩咐她让婆子们将为哥哥准备好的细软包袱抱到后门,交给四宝,四宝自小与黄文正形影不离,从军也是要跟着的。
青梅带婆子往后院去了,文娇正和海棠在南窗下检看前几日做的玫瑰膏,却见秀云哭哭啼啼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文娇面前,泪流满面说道:“妹妹不能这样文正哥哥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还,你却不容我与他说句辞别的话”
海棠一楞,忙放下手中的白色细瓷瓶,扶起秀云道:“秀云小姐,您这是从何说起?我们小姐一直好好儿的在房里,几时阻着少爷不让与您话别?再不要说这样没意思的话”
文娇用绢帕擦了擦手,轻抻身上新做的藕荷色中袄,款款走到榻上坐下,侧脸看住秀云道:“你也知道哥哥走了,此时爷爷也不来后宅,做这样子给谁看?谁还会怜惜你?”
秀云也不拿帕子遮面了,泪滴如雨,哭得身子微微颤抖,真有梨花带雨的风韵。
“妹、妹妹,你好狠心”
文娇发毛了,微眯起眼:“你倒说说看,我如何狠心?”
“我知道妹妹憎恨我,怨我顶了你的名份,我已经退到这一步了……”
“顶了我的名份?你配吗?你顶替得了吗?现在你是韦秀云,爷爷的房族孙女,哥哥认的义妹,也可以是表妹,这是你的身份”
文娇冷眼看着秀云的眼泪越发汹涌,如同决堤的海,实在想不通这女孩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而她哭得那样伤心无助,自己竟然半点不为所动,堪称绝情。
她不会忘记当初刚回到韦家,黄文正牵着自己走到外公韦汉柏面前,双双跪下,欢喜地大声禀道:“外公,这是我妹妹孙儿找到妹妹了”
外公动容,连声道:“快起来来来让外公看看……好孩子”
文娇站起身,目光却被外公身边一双秀气的眼睛吸引住,那双眼里含带着浓浓的警戒和怨艾,属于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身高相似的小女孩,小女孩生得不错,皮肤白晰,五官端正秀丽,一身粉红缎绣衣裙,梳着单螺髻,上缠精致珠花,紧贴在外公身侧,显得极其亲厚。
外公伸出的手刚要抚摸上小乔的头,被女孩一把抱住,仰脸微笑着对外公说道:“爷爷,您的汤药要凉了”
很快端了桌上的药碗递上:“爷爷先喝了再说话,不然晚上又咳得睡不好,孙女也难受”
外公接过药碗,呵呵笑了:“好,好真乖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女孩看着外公喝完药,又极快地用竹签扎了颗蜜饯送到外公嘴边,外公也含笑吃进嘴里,文娇就站在那里看着一老一小祖慈孙孝,外公好不容易咽下了蜜饯,她才等到那一句本该早就听到的招呼:“文娇啊,到外公这儿来”
外公或许是体谅文娇疲惫,大热天的出了汗,因而并未过多问小乔问题,只听了黄文正说及在哪里哪里找到妹妹,便让婆子丫环带着文娇去沐浴更衣,那女孩没跟着来,梳洗打扮好丫环引她去到花厅用饭,就听见黄文正在厅内气恼地说道:“秀云你胡说什么?我的亲妹妹耶,怎会认错?”
女孩娇柔的声音带着委屈:“哥哥,我不是担心你吗?这一年多来四处打听,使了那么多银子给人去探访,只怕有心人知道了这事,万一找个像点的来骗了你怎么办?”
黄文正嗤笑:“放心吧秀云,骗我的人还没生得出来青天白日的我连小娇都认不得,那这双眼睛不要也罢”
此后半个月内,文娇很少说话,每天呆在自己房间里,外公和哥哥不找就不出来,吃饭不自己挟菜,等着哥哥或丫环挟到碗里才吃,在外公面前叫喝茶才喝,不叫不动,整个人显得有点木讷迟钝。秀云从不主动来看她,找她说话,黄文正要上学堂,秀云每天早送晚迎,黄文正让秀云多陪陪妹妹,教她熟悉家里环境,秀云答应了。
回到内院,她在文娇房前站了好一会,遣走婆子丫环才走进来,仍是那双好看的杏眼,警戒渐消,怨意尚在,青嫩姣好的脸上带着淡漠的笑容:“以后,叫我秀云姐姐,乖乖听话,我和文正哥哥会照顾好你的”
文娇问了一句:“如果不听话会怎样?”
秀云一楞,收起笑容答道:“怎敢不听话?懂事的好孩子都是要听话的,姐姐每天跟在爷爷身边侍候,哥哥回来了还要服侍哥哥……你这样不听话,我得有多累啊”
文娇冒汗,我这不哼不哈地还没怎么着呢,你就累了?
第二天秀云让文娇亲眼看到了“不听话”的严重后果:黄文正上学之后,秀云到厨房为韦汉柏煎药汤,顺便弄了碗凉茶给文娇喝,文娇不肯喝,秀云递到她唇边:“这是凉茶,夏天喝凉茶,对身体好”
“不喝,我不爱喝凉茶”
当着端药过来的仆妇陈嫂的面,秀云有点下不来台,把心一横,强按住文娇的头:“听话,喝下去”
“不要”
别看秀云个儿跟文娇一样瘦弱,却有点手劲,文娇要很用力才挣脱开,一碗微烫的青绿色凉茶泼撒下来,弄得两人身上衣裳都湿了脏了,白底紫花的细瓷碗摔到地上,碎成好看的四瓣。
陈嫂惊呆了:“大小姐,小小姐不爱喝就不喝,何苦逼她?若是烫着伤着了怎么办啊?”
秀云看了陈嫂一眼,又看看文娇,眼珠左右转动,脸上表情捉摸不透,忽而双手捂脸,耸动着肩膀大声抽泣起来,文娇看她哭了半天还是猜不到她想干嘛,直到秀云贴身小丫头紫菱到前堂请来了韦汉柏,秀云放开手,露出一乡泪珠涟涟的脸,文娇才明白过来。
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韦汉柏训责了文娇,说她不该任性,这么热的天气喝点凉茶有益无害,不体谅姐姐的苦心,还害她湿了衣裳受委屈,一迭连声喊丫环们快替小姐更衣,秀云扶着韦汉柏的手临走出门,回眸冷冷看了文娇一眼。
文娇听见祖孙俩在走廊上呢哝对话:“爷爷,妹妹房里的人手脚不够灵活,厨房的陈嫂也是笨手笨脚的……”
“嗯,你看着办吧,爷爷特意叫姚妈带着你学管家,这一年了,你做得不错。妹妹还小,初来乍到,你慢慢带着她,以后这家里内务就是你们姐妹管……”
陈嫂脸色发白,跪倒在文娇脚下:“小小姐救救仆妇”
文娇说:“怎么啦?谁要害你?”
陈嫂流泪道:“小小姐也听到大小姐说了:嫌仆妇笨手笨脚,这就是不要仆妇了啊韦家宅子的奴仆都是定了死契的,若是犯错,就会被卖到天远地远,这是老爷的规矩大小姐学管家以来,说谁不好,姚妈妈就叫人牙婆子来把谁带出去,老爷宠她,都依着她性子……可仆妇已经成家了啊,有三个孩子,最小的才两岁,仆妇舍不得,小小姐啊……”
文娇环顾自己空空的房间,说道:“这么说来,她说我房里人手脚不够灵活,意思是也要全换了?”
“是”
“呵呵呵”
文娇皮笑肉不笑,嘴里发出一串干笑声,把陈嫂看楞了:“小、小小姐?”
“你,陈嫂是吧?以后别叫小小姐,这是谁家的称呼?叫我大小姐那一个,给个面子,叫她秀云小姐吧,丁点大的小妮子,敢装笨蛇吞吃大小姐我这头大象,她还嫩了点”
秀云的恃宠生骄就到那日为止,压制文娇、让文娇失去光彩,淡出外公和哥哥视线的意图很快被打掉,文娇懒筋一收,精精神神做起聪慧优雅、高傲能干的韦越云,老外公和哥哥照旧由韦秀云精心照料,但是很显然她拿不走属于文娇的东西,韦宅里最受宠爱最被重视的,是她韦越云。
几番努力,明争暗斗,韦秀云明白自己终究抢不过文娇,血浓于水,再好再孝顺体贴,敌不过亲密无间的骨肉亲情。
她便不再争,以更谦卑更柔顺的姿态在韦宅生活,她比文娇年长一岁,却处处顺着文娇,不敢与文娇有半点对抗,这情形落在外公眼里,她得到的是赞许,而在黄文正这里,她得到了怜惜。
这就足够,她暂时只要这些
她不是从小就哑,五六岁被滚过自家茅草屋顶的一声炸雷惊吓失声的,她也不是没有地方可去,但她不想去,舅舅早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