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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到不仔细听便只以为是最后一声叹息的声音,他能听到,她唤的是:歆儿。
二十年母女亲情,二十年的富贵荣宠,加上这一条忧愁度日的性命,还了我欠你的亲生父母,歆儿,别恨娘……
只是人生无常,哪堪回首。
身体里的气息慢慢被抽走的片刻里,康氏看到了岁月中隐隐浮现的璀璨的明珠,头戴凤冠,一朝选为东平王妃;潮血暗涌,腹中胎儿终将逝;重生的女儿,粉嫩的面颊,柔软了她死灰般沉寂的心。
在滚金边的镶珠菱花镜前,妇人一手握着梳子,一手挽起少女如瀑的青丝,嘴里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娘,你在念什么啊呀?”少女清丽粉嫩的脸颊扬起,嘟着嘴说道。
“傻丫头,每个女孩子要出嫁的时候,娘亲啊,都要为她们梳头,盼她们今后生活的幸福安康。”妇人对女儿的稚气摇了摇头,脸上满意的笑容遮掩不住她内心的欣喜。
“娘!我还小呢,你就不要我,想把我嫁出去啦!”少女十分不理解娘亲为她梳发时发出的感想,她,还舍不得离开娘亲。
她赌气般扫落了妇人手里的梳子,转过身,一张小脸儿顿时气得通红,撒娇的抱着娘亲大嚷:“我才不要出嫁,我要一辈子陪着娘亲。”
妇人既高兴又不免恼她这任性调皮的性子,伸手拍了拍女子的后背,半开玩笑的调笑着,“要一辈子陪着娘?万一哪天,王公子来提亲,可怎么是好?”
“娘……!”女子泛红的脸颊更显娇艳,羞羞答答的环抱住妇人,靠着她柔软的腹部,磨磨蹭蹭,发出女儿家娇俏的**。
妇人窥尽女儿心事后,疼惜的抱着已经长大的女儿,眼角那晶莹的水润,一直徘徊不前。
傻孩子,你可知娘最幸福的时光便是为你缝衣织线,伴你点点滴滴的成长,陪你梳好出嫁时的发髻,看着你鲜红嫁衣的背影,跨上夫家的花轿……
歆儿,可惜,娘不能一一为你做到,可是,娘相信,我的女儿,一定会过的幸福安康。
一声“娘亲”死死哽咽在喉管中,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嘴唇无数次的张合,也未凑出“娘亲”二字的唇形,歆玥眼睁睁的看着她,殷弘的血液不断流淌,紧促的呼吸越来越短,单薄的身躯越来越僵硬,最后,那一抹释然的笑容,凝成永恒。
歆玥跪行过相隔的一尺之地,不闻各人发出或惊叹或怜惜的声音,不顾秦襄压在她肩头的炽热的掌心,甚至,她第一次忽略了与她擦肩而过的被捉拿的王龙客,一双失去灵气的双眼里,模糊不清的,只有那个单薄的身影,单薄到她仅仅一环绕,就将她的身躯抱入怀中。
那么凉,那么轻。
没有寒风的秋夜,很清澈,她与康氏的相拥的身躯,一冷一热之间,是生与死的交汇。
她无声的呢喃:“娘,你还没有为我梳髻,看我上轿呢,怎么能这么不称职!”
夜寒惊风起微澜。
同样的失去生气的身体,王燕羽冰凉的手教铁摩勒牢牢握在掌心,即使她再也感觉不到温度,他还是怕她会冷,会跳起来教训他,怎么这么不会照顾人啊,死人好歹也活过啊!
秦襄已经换了一身暗红色的常服,掩不住的哈欠终于顺畅的脱口而出,惊心动魄的一个晚上,抓住了意图谋反的安庆宗王龙客,龙颜一怒,却始终不肯早作准备,镇压即将到来的叛军,只是一道诏令,幻想着快要崩盘的盛世。
“摩勒,天都亮了。”
“摩勒,你何必如此呢。说起来,这王燕羽,还是你的敌人。”秦襄放下水杯,看向颓然坐在床沿的铁摩勒。
声色苍然的铁摩勒直起腰身,掖了掖燕羽的被角,苦笑道:“不错,我曾经想亲手杀死她,也曾经有机会亲手杀死她,可是我每次都下不了手,我以为我是感激她曾经救过我。可是她死了,我才知道,是因为我不想她死……”男儿流血不换的眼泪,就那么落下,滴在燕羽毫无呼吸的鼻尖,不知,会不会灼伤了她。
秦襄眉宇间逼人的气势渐渐淡了下来,不经意间拧成“川”字,握拳的手臂贴着腰间,双眼中清明,淡然。
“秦大哥,我想……去牢中一趟。”铁摩勒忽然开口。
“你是要去见王龙客?”
“是,我们之间的恩怨,总要有个了结。”
“倒也亏了这龙骑尉的官衔,可以送你走走刑部大牢的后门!”秦襄捏住铁摩勒的肩膀,语气认真道。
“我也去……”歆玥苍白的脸色,出现在房门前,一夜未眠的,不止他们两个大男人。
“史姑娘,我想,你暂且别去的好。”秦襄有些不悦道。昨晚他亲眼见到这位史姑娘与王龙客眉眼间的情愫,她抱着死去的康王妃,唤的却是“娘亲”。他的直觉,果真随着真相的揭开,一步步归为现实。这位史大侠的“遗孤”,果然来头不小,东平王府最受宠的小郡主,新婚之夜夫婿便离奇暴毙的神策军统领夫人——安歆玥。
“秦大哥,红梅姑娘的确曾是安禄山的女儿,可是,她也是在被迫嫁给萧楚的时候,才知晓自己这么多年,实是认贼作父,被他们利用了个彻底。”铁摩勒生怕秦襄误解,见到歆玥,便连忙向他解释。
“你一早便知道?”秦襄黝黑的面颊上只有不可思议的惊愕。
第四十一章:疑团,谁在操纵
“是,早在范阳,史姑娘便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之所以瞒着你,是恐怕因为你……”
“怕我不信她的话,所以你们便不能按照计划揭穿安贼的底细了?”秦襄抚须大笑。
“将军,我可以与铁摩勒一同去刑部大牢吗?”歆玥布满血丝的眼睛定格在秦襄的演中国,她几近哀求的语气,令人舍不得拒绝。
秦襄点头示意,便出去安排好一切事宜。
歆玥眼中的凄凉,落在床上的燕羽身上,她默默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该来的……”
她隐瞒的计划,隐瞒的亲情,隐瞒的感情,终于能坦然为他们所知,她不再觉得,有那么的沉重不堪了。
因为,她这个“史红梅”也该揭开面纱了。
铁摩勒一直在房中照顾燕羽,秦襄随后却遣人来唤出歆玥。
歆玥稍稍梳理了一下,整理好仪容,仍旧是昨夜那身黑色衣裙,在秦襄书房找到他。
“不知将军有何事。”
秦襄抬头见来人,放下手中文书,招呼她坐下,“原来是秦某小心眼了,一直对你有所怀疑,还望史姑娘别见怪才好。”
歆玥微微抿唇,“将军小心谨慎,自当如此。”
“哈哈哈哈……”秦襄挥袖大笑,暗红色的常服将手背到身后。
“史姑娘,若不是相信你,昨夜你派人来送信之时,我便不会及时赶到东平王府,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什么?
歆玥猛地一抬头,直视秦襄。
昨夜,她传信给他?
她昨夜见过司空凌,并未要他传信给秦襄,他说了什么?是他利用她,私自给秦襄传信……
然后……她不敢再想下去。
“史姑娘,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秦襄看她身形不稳,瞳孔放大,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难道有什么问题,昨夜传信之人,真的是她吗?
“没…没事,将军,只是昨夜未曾休息,有些……不适。”歆玥尚未清醒,有些口不择言道。
“那么今日便好好休息一日吧,大牢里湿气重,你身子不好,染上了病,便不值得了。”秦襄面色微沉,故意试探道。
“不!将军,请你让我和铁摩勒一起去吧,我没事的!”情急之下,歆玥愈是慌乱,上前抓住秦襄的宽袖,焦急道。
秦襄面上不动声色,放开她的手,点了点头。
歆玥自觉羞愧,连忙收回手,低头向他道了声谢,退了出去。
秦襄看了看袖口被她抓住的地方一片湿润,盯着她的背影,有些疑惑。
歆玥颤巍巍的走出秦襄的书房,手掌里湿润的汗珠,不停的冒着冷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刚才伸手去抓住秦襄的动作有多么的不礼貌,也让秦襄再次对她产生了怀疑。
不过,她都顾不得这些,她凌乱的脑子里,装着康氏的死,燕羽的死,安庆宗与王龙客被下狱,而司空凌又背着她做了什么?
她的头好痛!真的好痛!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康氏在看到她的时候会自尽?为什么燕羽会突然冲出来死在精精儿掌下?为什么秦襄会那么准确的拿捏好时机赶到王府将他们一网打尽?为什么他说他相信了自己给他传的信?
她不明白!不明白!
所有人都以为被她掌握了,可到底是谁在掌控着一切?
她该怎么办?
现在,只有去见一些人,才能让她明白一些事。
刑部大牢里,她怯步,却又不得不进去,她害怕看到他,看到他愤怒的眼神里埋藏着深深的责怨。
越往里面走,就越是安静,大牢深处,灯火渐渐微弱,空气愈来愈稀薄,她的心越来越忐忑不安,没有指甲的手掌,生生被她抠出了破绽,伤口不大,血液流的很缓慢,一滴一滴,一点一点,在阴暗潮湿的通道中,谁也没有看见。
只有她的痛觉清晰的明显,仿佛一刀一刀凌迟着她。
只要她一不注意,就会被击溃。
一刻钟后,带领他们的守卫停下,向他们伸手致意。
歆玥放眼望去,一路走来的栅栏逐渐变粗,在这一处,栅栏之间,只有一个可以伸臂的距离,这里不比外面喧嚣,气味无甚浓重,只是微弱的光线,让人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栅栏之中,一个透着些许白色光亮的小窗口下,一个颀长的身影挺立,即使在这阴暗的牢中穿着脏污的囚服,她仍旧能够一眼认出,王龙客的优雅的侧脸。
黑色的脏物贴在面上,遮住了他俊美的脸庞,却遮不住那磅礴的气势,死牢之中,仍旧熠熠生辉。
他似乎注意到牢外的动静,微微侧过脸,瞟了一眼来人,只一眼,歆玥便捕捉到他眼中的痛苦哀伤。
他并不开口,若不是精精儿叫嚷着:“公子,公子!有人来了!”
他们都不知这僵局,该如何打破。
王龙客依旧不为所动,铁摩勒情不自禁,叫出了一声“燕羽”。
惹得王龙客一下子回头怒视,那愤懑的目光,仿佛下一刻就能直穿他人肺腑,置人于死地。
歆玥从没看到过他这么凌厉的样子,她害怕了……
握紧的手掌再次加大了几分力道,她僵直着身子倒退几步,后背撞在冰凉的墙面上,身后传来一阵隐隐的疼痛,惊醒了她的大脑,她现在不能害怕……
她不能害死了燕羽,还要害死他,她要救他出来,无论如何,她不能让他有任何事。然则,她宁愿不再苟活,与他一起,就算是死,她也愿意去有他在的地狱。
铁摩勒一路走来的缄默,见到间接害死他,几次三番想杀他的仇人之时,仍然不能自拔。他只觉得,燕羽真的死了,那么,他的报仇,还有什么意义。
他为了报仇的所做的所有的努力,都不及飞虎山燕羽在山泉边,一个阳光般灿烂的微笑;不及他与燕羽相遇时,她淘气的一个动作;不及他遇险在途中,燕羽一个焦灼的眼神;不及他生命垂危之刻,燕羽泪如雨下的脸庞。
第四十二章:墨瞳,才智无双
“二位有何贵干?”王龙客一声冷哼,再次打破僵硬的局面。
铁摩勒抬头与他对视,脸上毫无血色,与他不遑多让,犹豫半晌,终于开口道:“燕羽的事,我来安排,你意下如何?”
燕羽身后之事,本应由亲人办理,可如今他是死囚,不可能为燕羽做什么,他对燕羽有愧,她的事,总能让他弥补一些吧。
“送燕羽回范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