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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七八天没有消息,到第八天夜里,周婷才眯了眼睛就听见人拍院门的声音,她披了衣裳起来,丫头婆子点了灯打开门,胤禛满眼血丝的站在外头,见了周婷扯出一个笑来:“原想去书房歇了,想想还是来了你这儿。”
周婷鼻子一抽就要掉泪,赶紧叫人去端吃食,苏培盛在后头紧盯了一声:“爷好几日不曾好好用饭,煮软和些的来。”
周婷搭了胤禛的手,他一回屋就瘫坐在炕上不动,翡翠捧着铜盆,周婷给绞了毛巾给他擦脸擦手,凑近了他身上一股药汁子味儿,周婷平时一点异味都闻不得,这时候全不在意了,坐在榻上给他脱了靴子,等面送上来了,胤禛眯着眼睛撑不开眼皮,知道周婷靠过来,伸手握了她的手。
周婷反握住他坐在他身边,这时候也不急着问事情的经过了,给他擦了脸解了襟口扣得紧紧的扣子,顺势躺到他身边,搂了他的肩膀拍他的胸口,胤禛凑过来在她发间狠嗅了一口:“太子逼宫,汗阿玛吐了血。”只说了这一句,就趴在周婷身边打起鼾来。
179、四爷正妻不好当
那几天到底怎么个凶险法;胤禛除了这一句再不多说,倒头蒙被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早醒了过来,瞧见周婷正靠着自己,执了她的手捏在掌心里摩挲。
周婷这几天都没睡上安稳觉,这一夜睡得极沉;被胤禛摩挲半日都没醒过来,睫毛颤动两下人往胤禛身边蹭过去;眼睛就是睁不开。
胤禛低笑一声抬手搂了她;大掌揉着她的肩头;借着晨光细看她的脸。煎熬了这么些天;周婷的脸色不似过去那样莹润;脸儿黄黄的,眼睛下面泛着淡淡的青,睡了这样长的一觉,才显得有些红润。
他心里一动,凑过去拿嘴唇贴在她眼帘上,周婷这才醒转,掀掀眼皮露出一个笑来,她肚皮微凸,侧身已有些不便,胤禛托着她的头把胳膊给她当枕头,大掌在她背脊上回来轻抚,轻声问她:“怕不怕?”
周婷笑意更盛,一手放在肚子上,一手搭住胤禛的肩:“说不怕那是假的,可我知道你定然能周全下来,倒是几个孩子,经了这一回,倒似小大人了。”
胤禛笑起来眼角已经有了细纹,昨天夜里点着灯瞧不出来,晨光里下巴上的泛青的胡茬却清清楚楚的,周婷拿指腹在上头刮磨,麻麻痒痒的:“这几日你都守在汗阿玛病床前?”
“我们几个轮班来,汗阿玛看着凶险,后头又缓了过来,后头两日人已经清醒了,我离不开。”胤禛细细分说给她听:“我跟十三十四轮换着出宫,有他们在,我才能安心睡上一觉。”
康熙瞧着是好了,会不会再犯谁都不知道,太医院按着两班轮流,康熙身边除了近臣,少不了这些成了年的儿子们。他们几乎是刚知道这事儿就在心里排好的班表,每一派的总要错开来,才能制衡。
周婷弯眉一皱,把十二阿哥示好的意思透给胤禛听:“我琢磨着那边是不好这么上赶子,这才叫弟妹同我交际,你看,要不要补一份礼过去?”
除了周婷这里之外,惠容怡宁那里也都各得了一匣子印着“平安”的如意饼,宜薇那处还真不好说,看她着急的那样子,富察氏恐怕没往她那儿递消息过去,不然宜薇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当出头鸟。
胤禛挑了挑眉头:“这倒不奇怪,他的亲舅舅下了大狱,正等着汗阿玛办呢。你看着交际就是,汗阿玛既然安好,就只当是寻常走亲戚罢了。”上一世他可是一直洁身自好到了最后,两边不靠的结果就是明明是汗阿玛的儿子,跟富察家也是绕着弯子的亲戚,却就是不去动这一门关系,混得还不如妻子家里的姻亲。
胤禛不是没察觉到十二有这个心思,却没想到他会挑这个时候靠过来。胤禛转着扳指抿了嘴角,托合齐是胤祹的亲舅舅,这一回犯事的里头就有他。
上回没出玉柱的事,隆科多顶掉了步军统领的位子,即便这样托合齐不过是以病讫休,汗阿玛还是给他留了体面的,到后来出了宴饮受贿一事才栽了跟头。这一世没了隆科多,他倒抖了起来,靠着太子这棵大树,气焰嚣张,如今一齐下了狱,直被汗阿玛说成是乱臣贼子。
太子眼看就要倒了,胤祹这个两面不靠的恐怕也动起心思来,他头上虽没打上太子党的旗号,却有个犯了逆罪的舅舅,怪不得这样急着示好,这是在找靠山呢。
周婷一听就明白过来,微微敛了眉头:“是该谨慎才是,这一回又要告太庙了吧?”周婷明白现在不宜高调,越是跟平时一样稳得住,越是给胤禛加分,她知道康熙是个很长寿的皇帝,就算太子多行不义被康熙解决掉,胤禛要上位且有得熬。
“太子一门被拘禁在宫中,这一回佟家的功劳可不小。”胤禛语气里带着嘲讽,两人都清醒过来,也不挨着了,坐起身来说话,胤禛还给周婷的腰后加了个枕头叫她靠着:“隆科多只叫本家看管,太子心里自然忿恨,托合齐那几个凑在一处叫汗阿玛起了疑心,事儿就是佟家捅上去的。”
佟国维在太子身上折了长子,新仇加上旧恨,都数不清是这两边第几次结仇了,若真是太子上了位,那佟家再没有翻身之日。佟国维可以舍掉一个儿子,但他不能眼看着整个家族就这么没落下去。
两下里已经是红眼对红眼了,东山的老虎吃人,西山的老虎难道就吃素?要论根基两边还真能对上,索额图在的时候佟家不敌,如今索额图坟上的草都该有半人高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挽上袖子就开始捉太子的错处。
太子原来动不得,明珠找了那许多错处全没伤他分毫,但一倒太子的时候,康熙最忌讳什么全摊到人眼前来了。自古帝王皆如是,哪一个不想着长生,把位子坐得牢牢的呢?太子在那一刻不是康熙最爱的儿子,而是他权力的争夺者。
佟国维深知这一点,既然太子来了一手阴的,他自然也不会来明的,暗地里叫人盯了托合齐的梢,没错也要寻出错来,哪怕叫御史参他一本,先把他从步军统领的位子上拉下来,折掉太子一条胳膊才好。
谁知道托合齐竟跟耿额齐世武两人聚首密谈,一个步军统领一个刑部尚书再加上一个兵部尚书,三人凑到一块还能有什么事要说,佟国维跟打了鸡血似的报了上去,话里话外还没带着太子,只说有人要行不法事,康熙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对这类事最为敏感,还真叫他寻到些只言片语,太子这是有了逼宫的意思。
康熙再想不到他最看重最疼爱的儿子竟想把他赶下台,当即喷出一口血来。姜还是老的辣,他怒极攻心也依旧把事一桩桩安排下去,密召几个儿子进宫,提了佟国维的次子作步军统领。不是不知道佟家的私心,这时候比较起来佟家人比其它那些要可靠的多。
皇帝病了的事瞒不下去,当时的除了太监还有好几个官员在,佟国维眼看着把康熙气得吐了血,心里惴惴,怕他这就么撒手去了,倒是帮太子开了路,赶紧请医问药,片刻不离,直到胤禩奉了药上来,康熙这才想起来,佟家是八阿哥党。
这一个个儿子突然都变成了绕在床前的虎狼,康熙硬生生忍住喉咙口涌上来的腥甜,混沌的目光扫视到了胤禛脸上,手伸过去指着他,胤禛上前一步,握住康熙的手,只觉得这只能拉开十二力弓的手无力得叫人心悸。
胤禩脸上仲然色变,端了药碗的手差一点没能稳住,十三十四看在眼里默不作声,胤禛驸耳过去才听见康熙抖着声调的吩咐,一面拍着他的手安慰:“汗阿玛放心。”他自己也当了十多年皇帝,略一思索就把康熙没想到的事补足了,安排了几个人轮流换班守在康熙身边,名字一个个点过去,有的兄弟低了头,有的昂着首。
康熙听他安排得当,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就着胤禛的手把那药喝尽了。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康熙宠爱小儿子是真,可他更信哪一个再明了不过。
康熙虽没明着开口,但那意思就是叫胤禛督办事务,他把人排好了,康熙又点了头,胤禩佟家再想插一手进来也没那么容易了。
皇太后那里先还瞒着,只说康熙事忙耽搁了一两日的请安,可朝上再有事忙乱也不是平三蕃打噶尔丹,那时候在外头都没停过请安信呢,更别说现在还在京里头,就隔了几道宫墙。
皇太后再老也还没糊涂,等了两天自己琢磨出来,她是经过大事的,顺治那会子能活到现在这点眼色总还有,拉了佟妃的手:“你可别瞒我,到底是出什么事儿呀?”佟妃在皇太后面前强笑了两天早就绷不住了,她原就不及她姐姐稳得住,再说这回的事儿还连着她的娘家,一辈子的体面都丢了个干净,听皇太后一问,眼圈立刻就红了。
接下来又是乱纷纷的劝,荣妃久不管事,惠妃避嫌且来不及更不敢沾手。宜妃跟德妃两人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合计一回,奉了皇太后去看还在病床上躺着没醒过来的康熙。
她们也急,虽说有了成年的儿子不单指着康熙过日子,跟那些个无子的嫔妃不同,可再有儿子也不能没了丈夫。康熙就是她们的天,万一有个好歹,真叫太子登了大宝,胤禛还好,没扯破了脸,胤禟却是铁了心跟着胤禩的,哪还能有好果子吃呢。
女人们往康熙塌前一站,别人还须忍住,皇太后第一个忍不住了,她这一哭不要紧,人竟晕了过去,幸而当时康熙喝了药正在沉睡,不然太医非得急死不可。
胤禛倒跟胤禩胤禟商量着,叫他们各自去亲额娘那儿安抚住了,可别叫后宫再乱了起来,胤禩勉强对着他点头,脸皮像二月封了冻的河面似的扯不出弯来,倒是一直不大跟胤禛亲近的胤禟爽快的点头应下,惹得十三挑了眉毛,十四倒寻了个机会对胤禛说明。
九胖子干得最出彩的就是生意,虽如此人却并不奸滑,上回太子那事儿,因胤禛伸了一回援手,他背地里竟还赞了两句,胤祯摸着脑门把这话告诉胤禛,他早回过味来了,只一直不好意思跟胤禛说起,这时候吐露:“倒跟八哥很不相同。”胤禩虽没像大阿哥似的落井下石,却也抱着膀子不插手,就怕惹着一身骚。
早年跟胤禩混的时候还小,哪里像现在这样成婚领差了,年纪大了再一想,八哥其实真不如自己哥哥。弘明的例子就在跟前,他哪一天不板着脸把儿子训一顿的,慈母多败儿,妻子唱了红脸,他可不得唱白脸了。八哥待他却只有称赞,小时候觉得亲哥哥待他这样凶,哪里像八哥那样,现在一想,正是自己的亲哥才会板了脸训斥他,为着他好。
胤禛眼睛一扫就瞧出胤祯的心思来,动动眉毛:“如今知道了?”胤祯扭过脸去,胤禛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还不如弘昭。”
180、四爷正妻不好当
康熙没开口之前;整个京城都陷在恐慌里,就跟一池子水封了冻的湖水似的,搅都搅不动。等康熙醒过来,这一块竖冰又化成了水,一下子从冬天又回到秋日。
皇家的事儿琢磨不清楚,前几日京里这些勋贵们还都缩了脑袋;如今竟又变回往日模样,虽还没到街上溜鸟走狗;却也开始恢复交际了;周婷在宁寿宫里的见着那些个一品二品的命妇;一个个的举止瞧不出一点异样;除了多冲着周婷笑几回;还真瞧不出胤禛如今是皇位的热门人选了。
康熙既无恙,一切重又开始运转,太医不再轮三班的呆在宫里,皇子们轮着回家休息安抚妻儿,就是宫妃们面上虽不显,心里哪一个不是松了口气的。
这些日子宫里头安静得出奇,别说簪花斗草,内监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