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讯——先生有后了。
道喜的人踏平了司府的门槛,也纷纷上山扰了先生的清静。直到人潮退去,先生才在别处瞧见了正在给一只羽翅呈黛色的幼鹤梳理羽毛的梅娘。还是那般神情,却在视线对上他时闪过不知名的哀恸。
好像就这样过去了十几年一般,某天夜里先生突然醒来,侧头看着紧闭的房门,似乎是突然知道了什么。然后,自这日身体便一发回到从前,时常一病不起。难得有起色的时候又时常撑着身子坐在梅树下,身旁往往停驻着几只白羽的鹤。
就这样春去秋来又一年,先生院中的梅树经年不谢,来往的鹤却老去了一只又一只,成年了一只又一只,唯有常年跟在梅娘身边的他,却是活了下来,丝毫不见老态。
而梅娘,仍是多年前突然出现在这个院子里的那副面孔。
这般想着,青羽看着身前身披白衣,气度端凝的先生,长长叹了口气:“如今,便先这样吧。”先不说凭借他二人的本事能否找到离开无色境的方法,倘若真的找到了,以梅娘的性子,定然也是不愿意留下先生一人的。
、055。翻腾的怨憎
玉簪跪在地上,抽泣的声音随着肩膀的颤抖时轻时重,梅娘就站在门口看着她,隔了许久,两人都没说话。还是先生走来先打破了沉寂:“适才女萝在山下瞧见这位姑娘昏倒在地,因觉察到她身上的仙气,想来是你们的人便带了回来。你们这是再做什么?”
她话音刚落,玉簪的抽泣声便重了起来,她的容貌本就不差,这一哭,更是梨花带雨:“姐姐……姐姐为了能和鹤君独处,便将玉簪置于那危险之地,姐姐如何忍心!”
先生一愣。玉簪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子,捂着脸,失声哭泣道,“姐姐即便再怎么不喜欢玉簪,总也要想到玉簪好歹是长生大帝身旁的掌灯仙婢,若玉簪死在鸠摩山,姐姐如何向天尊交代!”
梅娘一听这话,顿觉头疼欲裂。她这才刚睡醒,一开门就见着玉簪可怜巴巴地跪在门前,问她怎么来的,她却不说话,只一个劲地在那掉泪珠子,若她是男儿身,只怕这会儿早觉得心疼得不行。
可她懒得搭理玉簪,不代表着污水可以随意往她身上泼:“你说这些话,用的是什么心思?”
玉簪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一旁的青羽倚靠着门扉,神情淡淡地注视着这边,不由嘴角发苦:“鹤君……鹤君可还安好?”
梅娘往右一看,正对上青羽看过来的视线。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觉身子一斜,已经被青羽拉进了怀里,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推拒,可想到先生就在身旁,若此时将他推开,难免不会引起误会,便停了手,扯住他的袖口。
先生见她如此动作,不由愣了愣,移开视线看向一脸惊愕的玉簪。
“你说梅娘她为了能和我独处,就将你扔到了危险的地方,是打算害死你?”青羽斜眼看她,低声问道,“你还说要是你死在了鸠摩山上,梅娘会没办法跟师父交代?”
“我……”玉簪看着眼前神情冷漠的鹤君,知道自己方才许是说错了什么,不由地生出了紧张,脸色愈加苍白。
梅娘由衷地说:“为了见你不惜进无色境,她还蛮厉害的。”
隔了许久,青羽脸上渐渐浮上一丝笑意,只在旁人眼里,看着有那么一些不喜:“是啊,连你也是误打误撞找到的无色境入口,她又是怎么进来,并且毫发无伤的。”
玉簪默然无语。
“先不说当初是你偷偷化作原身上了我的马车,我要害你的言论,你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出的?”
“玉簪……玉簪是受了天尊的嘱咐,这才跟着姐姐来鸠摩山的!可姐姐为了能和鹤君独处,一心想要将我甩掉……先前……先前进那山洞时,不肯带着玉簪,还不就是怕玉簪从那些人口中探听到鹤君的消息!”
梅娘到底还是生了气:“你脑子没在哪里磕着么?”
青羽走到她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我看看。”梅娘拍开他向玉簪伸去的手,愤愤道:“动什么动,你用手看的么!她脑子磕坏了医就是,你伸手是想要做什么!”
青羽叹了口气,不同她争辩什么:“我是想看看她是不是被那人下了什么咒,青天白日的就敢出来往你身上泼脏水。”
梅娘想想也对,九重天上的仙婢仙使,多的是法力低微靠着裙带关系被提拔上来的小仙,听闻玉簪就是天后从瑶池那见着遣了给师父当仙婢的,法力微薄,要说没旁人的助力,只怕别说毫发无伤地进无色境找到这里,就是当着青羽的面撒这个谎的胆量也没有。
她看着玉簪冷汗淋漓的脸,当时在马车上生出的怜香惜玉之情消散得干干净净。她斟酌了半晌,淡淡地开口:“玉簪。”
玉簪忙不迭低下头。
“其实你不用想着往我身上泼脏水。你总该知道的,即便你将这事同天君天后讲,他二位要拿我问话,鹤君和师父却总还是信我的。”梅娘淡淡地说,“只要我活着一日,他们便会信我一世。更何况,我为何要怕你找到鹤君,我巴不得能有人早早寻到他,告诉我他还活着,一点事都没有。”
隔了一会儿,玉簪突然问道:“姐姐以为,鹤君为什么喜欢你?”
“啊?这个么……”梅娘想了会儿,扭头看眼先生,又看了看青羽,“他既然说喜欢我,便自有他的理由。”青羽握紧她的手,正待接上话,却听玉簪“呵呵”一笑,声音阴惨惨。
“若没有当年姐姐给的半生修为,鹤君何须为了报恩上天入地的寻你,姐姐以为,这真的是喜欢吗?”
青羽蹙眉,断然道:“那人究竟知道多少,又告诉了你什么?”
玉簪避而不答,反而笑盈盈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分外怪异:“鹤君怒了?鹤君是不是觉得被玉簪说中所以心里不高兴?其实鹤君根本就不喜欢姐姐吧,要不是因为姐姐被逐出九重天前给了你那么多的修为,鹤君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姐姐,现在也只是为了报恩吧!”
青羽想也不想:“休得胡言乱语,挑拨离间!”
“胡言乱语?挑拨离间?”玉簪大笑,“是我胡乱猜测还是事实本就如此,姐姐,其实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吧。姐姐不是喜欢先生么,为了一个凡人,连命都可以不要,怎么现在不喜欢了吗?”
梅娘只道她是入了魔障,谁知竟会越说越离谱,眼见着好脾气的青羽都沉下脸来,心知已是不好。
先生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听了这许多的话,烦忧浮上心头:“女萝,送客。”
女萝早已听得有些不耐烦,先生话音刚落,她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要将玉簪制住。不想,玉簪突然一声长啸,平地暴起,手中闪过几枚银针,针尖翠色,竟都啐了剧毒。女萝避之不及,被一阵封喉,其余几针却是针针射向梅娘。
梅娘被青羽一把推开,尚来不及躲闪,又被玉簪紧接着射中一针,正中颈间。
“如此,怕是留你不得了!”
青羽一手搂过身子瘫软下来的梅娘,另一手立即结伽,硬生生将玉簪缚在他造出的玄阵之中,看着她在阵中痛苦地翻腾打滚,神情冰冷,就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你是师父宫里的人,我本不敢伤你,可你自己铸下的罪孽,本就该由你自己承担,想来师父知道后,也会谅解的。”
他说着,口中念诀的速度又快了一番,玉簪的尖叫声更加骇人,最终受不住玄阵加注在身上的痛苦,渐渐没了力气,终是停止了翻腾,化作青烟散去,青光闪过,玄阵之中最后只剩下一株枯萎的玉簪花。
、056。曾许诺今安否
玉簪的法力微薄,根本就不可能会使出这样的毒计来,显然,在入无色境前,她在鸠摩山上遇见了那个心怀叵测的男人。
这些青羽和先生都猜到了。
可如今,再去怨憎这些已经没必要了,当务之急,却是救下梅娘。女萝会被一剑封喉,只因毒针射中的正是她的命门,那毒在瞬间便夺取了一人的性命,显然毒性极烈。
而此时梅娘躺在床榻上,口中不时喊着“冷”或者是“热”,青羽只得在一旁时不时为她加盖或拿掉一层被褥。她伤在颈项,许是因有仙法护体,那毒进展缓慢,却也在一盏茶的功夫,顺着经络,慢慢从颈项间爬至脸颊,显露出黑色的纹理。
先生在旁轻声道:“你去换药吧,这里我看着。”
青羽抬起眼,微微一点头。
这种时候他不得出丝毫差错。先生手无缚鸡之力,女萝又死在了毒针之下,没有旁人能在此时庇佑梅娘,若他还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只会在最后酿成大祸——若那人此刻袭来,不只是他,或许先生和梅娘,都要陪着他葬生在这无色境内。
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牢牢束缚住,有些动弹不得。迷糊之中,她似乎听到了似有若无的叹气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有感觉近在咫尺。
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只可惜眼皮重如千斤。
好在那人似乎看到她的反应,走近几步出声道:“可是醒了?”
这声音……似乎是先生。
梅娘想了想,稍微动了动身子,压在身上的东西很软,应当是被褥了。她想翻身而起,哪知脖子僵硬如石,一时用力过猛,从脖颈处传来钝痛。正想着,忽然有人伸出手垫在她的脖颈后,小心翼翼替她翻了个身。
“小心些。”先生的声音低沉悦耳,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她的后颈。
闻声,梅娘这才恍然发现,她的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不仅是脖颈,一双眼也是刺痛得厉害。
她抬手去摸,却被先生握住了手腕,安慰道:“别碰,虽然从院子里找到些草药给你敷在了眼睛上,可到底这里不是外头,这些草药也不知能不能解毒疗伤,暂时先别碰你的眼睛。”
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想要说话,张嘴之后,声音嘶哑难听:“青羽把她如何了?”
先生愣了愣,没想到她劫后余生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别的,竟是询问玉簪的下场。
梅娘以为自己声音太过嘶哑,先生没能听清楚,只得又重复了一遍:“玉簪她……现下如何?”
她并非是什么菩萨心肠的神仙,也从不认为众生真的平等,可若玉簪死在鸠摩山上,那回头确实不好同天君交代。是以,尽管玉簪最后一心想要杀了自己,她终还是希望她能活着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放心,只是被打回原身,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儿不能恢复。”相识这么多年,他总还是清楚她的那些想法的,更何况,比起自己,青羽在她身旁千年,自然更是了解她的顾虑,即便心中再怎么的怨憎,也不会当真要了玉簪的命。
梅娘安下心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先生。”
“怎么,终究还是信了玉簪的那些话?”
梅娘愣了愣,奇怪问道:“先生怎么会这么想?”
原来仍是不信的吗。他想了想,回道:“那孩子……似乎很担心你会受了玉簪的离间。”
想起青羽平素笑意浅浅的脸上挂起忧心,她呼吸微滞,良久,才吃力地笑了笑。
“旁人说的是真是假与我何干,我要的本就是他的一颗真心。”
真心吗……
“先生会不会觉得我三心二意?”
“你哪里来的三心,又哪里用的二意……”先生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握了握梅娘的手掌,“你是个好姑娘,从一开始,便是司某负了你……”
他站在床边,静静凝视着床上的梅娘,思绪蹁跹,不由想起当年——
人寿本就不长,那一年他终是缠绵于病榻,即便是那鲜少见面承欢膝下的独子娶妻纳妾,他也不曾起来下山去看上一眼。
数十年的时光眨眼过去,当年的总角童子如今已是而立,他的鬓发上也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