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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安安静静地望着他,眼神亮晶晶的,像是在做着什么重大的决定。
而顾渊不会知道,她要耗费多大的勇气才能说服自己给他一点真正的关心。
只是亲情,不是要命的爱情。
只有一点,一丁点,多一分一毫都不行——她这样告诉自己。
因为不能再多,再多就会万劫不复。
思及至此,她忽地笑了,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沉沉的心跳声。
顾渊低头看着她的黑发,品味着这样的宁静时光,隔了半晌,才哑声问道,“这样算是原谅朕了么?不再计较朕利用你……利用你去对付沈元山了么?”
他说得艰难,显然不愿回想起带给她的伤害。
容真唇角轻弯,“若是不原谅,皇上认为您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儿么?”
他眉峰一挑,“哦?你能把朕怎么样?”
话音里充满怀疑——赤裸裸的挑衅!
容真朝他亲切一笑,张口就朝着他的手臂咬了下去,这一下用了七成力,牙齿深深地陷进手臂里。
顾渊身子一僵,却没有动,感受着那些并不算细微的疼痛沿着手臂爬进心里,可是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半天容真才松口,看着那两排细小的齿印,笑得十分纯真,“嫔妾可以这样。”
委实大胆至极,对待皇帝也敢这样肆无忌惮。
顾渊认真地看着她,把她又一次揉进胸口,下一刻,温柔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不够用力,比起你受的伤来说,这点痛太轻了。”
他只想把她受过的伤一一尝一遍,也许这才叫患难与共。
时光温柔地从指缝流走,容真过了很久,才问他,“沈太傅的事情……都解决了?”
他嗯了一声,“都解决了。”
“那……”她迟疑了一下,“嫔妾可以回惜华宫了?”
“如果你想回去的话。”
“……再缓缓吧。”她叹息似的说。
顾渊揉着她头发的手忽地一顿,“为何要缓?”
“因为这里是若虚殿。”容真闭眼呢喃着,“这是您从小长大的地方,哪怕荒废了很久,可是看见这里的一切,都好像看到了您曾经看过的一切。”
她的话总是说的恰到好处,不会太露骨,却又总是话里话外藏三寸,只要细细琢磨,都会有新的震撼。
顾渊沉默了好久,才抱紧了她,“你对朕越好,朕心头越是难受,从前伤了你,如今痛的却都是朕自己。”
“这您就不懂了,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嫔妾约莫就是要用今后的日子来慢慢折磨您,叫您心怀愧疚。”她笑得开心。
顾渊也笑,最后想起了什么,慢慢地松开手,抬起她的下巴,“朕之前说过,会替你讨回公道,如今沈元山已经失势,沈充媛那边也该给你一个交代了。”
容真露出一个笑容,温和直率地问他,“说到沈充媛,嫔妾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顾渊沉默了一会儿,“怎么,要为她求情?”
“您看我是那种人么?”她嗤的笑出了声,然后云淡风轻地将一缕耳发撩到耳后,“既然下定决心要做宠妃,落井下石这种事情也该体验体验了。她送给我的苦,我十倍百倍还给她……您说好吗?”
您说好吗?
她竟然如此直白地问他这个问题,顾渊简直哭笑不得。
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啊。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念的诗出自诗经,《郑风·狡童》。
为了符合皇上和容真的情况,我就用自己的话把它解释了一下。【果然高次】
下章要落井下石了,磨刀霍霍向猪羊,心情无比激动。
留言骤减,我心伤悲TT,霸王们快出水!
感谢荆棘妹的地雷,鞠躬~
VIP章节 89第88章。报仇三
第八十八章
容真坐着车辇往瑞喜宫去了;一路上心情愉悦——毕竟落井下石的时刻来了;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怎能不身心舒畅呢?
闲云一直在车旁叮嘱驱车的太监慢些,稳些,弄得容真哭笑不得。
“我什么时候柔弱成这个样子了?宫道这么平坦,你还怕把我磕着绊着不成?”
闲云是不赞同她出门的;但又拗不过她,当下脸色也不好看;冷淡地说;“主子就是不心疼自己,也得心疼肚子里的小主子,磕着您了倒是不要紧;奴婢担心的是磕着他。”
容真忍俊不禁。
“当然了,我磕着倒是没什么,要紧的是手上这伤……”容真佯装愁眉苦脸地扬了扬还包扎着的手腕,上回被炭火烧伤的地方还没有好完。
闲云果然看了过来,低低地问了句,“还疼么?”
容真从善如流,“疼。”
闲云咬咬牙,也不再说什么了——沈充媛心肠歹毒,想出那种奸计来谋害主子,也该尝一尝被当成落水狗的滋味。
车辇在瑞喜宫外停了下来,容真在闲云小心翼翼的搀扶下踏了下来,眼眸微眯,在充裕的日光下看着大殿之上的木匾。
瑞喜宫,好吉利的名字。
她嘲讽地勾起唇角,只可惜,沈充媛今后的日子跟吉利二字再也沾不了边。
别的宫殿此时都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年画,可沈充媛估计也没这个心情,所以瑞喜宫看着还是一如既往的华丽冷清,没有半点人情味。
容真气定神闲地带着闲云走了进去,门口守着的小太监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奴才参见容婕妤。皇上有令,要奴才看好沈充媛,如今她是戴罪之身,婕妤恐怕不便进去……”
容真没说话,闲云客客气气地说,“容婕妤是得了皇上的恩准进去探望沈充媛的,劳烦两位公公放行。”
那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如今沈充媛失宠,沈太傅下台,这位容婕妤所谓的探望恐怕来意不善……但一想到昨儿个皇上对沈充媛的态度,估摸着自家主子也没什么未来了。
倒是这位容婕妤,听说她身子不爽利,皇上从昨天到今天一直都待在若虚殿里,还频频召太医院的院判去看诊,前些日子的失宠谣言不攻自破。
两个太监对视一眼,识时务地放行了。
于是门被推开,容真把身后的日光一起带进了宫门紧锁的大殿。
一步,两步。
她从容不迫地走到了大殿中央,看着那个蜷缩在角落、把头埋在膝盖里的人,步伐虽轻,却在这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
沈充媛失宠,殿里的奴才都跑完了,没人留下来伺候她。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进食过一粒米,就这么万念俱焚地缩在角落里,全然不复往日清丽高雅的模样。
听见脚步声,她微微一动,缓缓抬起头来,满怀希冀的目光在看到来人不是皇上,反倒是自己最大的仇人后,倏地黯淡下来,甚至是阴沉万分。
“你来做什么?”
“来安慰你。”容真语气轻快地说,“你先是与我争宠,再然后要把我推到那炭盆子上去毁容,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来陷害我,害我被送进了若虚殿,成了整个后宫的笑话——你对我这么好,我当然是来安慰你的。”
语气里的嘲讽可见一斑。
沈充媛恨恨地盯着她,“是啊,你当然是来落井下石的,怎么样,看到我现在这样子,你高兴了?满意了?”
容真遗憾的摇摇头,轻描淡写地说了三个字,“还不够。”
“给我滚出去!”沈充媛恨意愈浓,“就算我万劫不复,也轮不到你来奚落我!你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婕妤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就算没了我,你上面还有蒋充仪,还有沐贵妃,就算她们都不算什么,也还有个皇后挡在你前面,你还真以为这后宫里只有你一个人最尊贵最受宠了?你要是尊贵,你要是受宠,会被送进若虚殿去?”
人一旦绝望至极,就会忍不住把别人也拉到和自己同等悲惨的地步,哪怕沈充媛心里其实知道皇帝对她和对自己是不一样的,却仍旧口不择言地攻击对方。
容真唇角轻扬,“是啊,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婕妤,在你被送进冷宫以前,怎么着都比你还要矮了一截,怎么算得上是最尊贵最受宠的呢?”
尾音一扬,她含笑扶了扶发间的玉簪,漫不经心地说,“只不过你若是进了冷宫,恐怕就难以看见我一步一步爬上去的那天了。让我想想,婕妤不过是从四品罢了,上面还有那么多位子可以坐啊……正四品容华,侧三品充仪,从三品贵嫔……还是正一品皇贵妃呢?”
沈充媛目眦俱裂,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了,就算我会被送入冷宫,你又风光得了多久?前有如贵嫔,后有我,哪一个不是盛宠之后又重重跌了下来?皇上压根没有心,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你的下场只会比我们更惨烈!说不定就算我在冷宫也等不到你!因为你的下场也许会比我还要惨一百倍,一千倍!”
“你自然是等不到我的。”容真微微一笑,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一片日光倏地照进来,明亮了一室晦暗。
沈充媛因长时间呆在阴暗里,一下子看到如此耀眼的光线,被刺得闭上了眼。
她听见容真用笃定又轻松的语气道,“因为我不会有那么一天,永远不会和你一样爬到半路就摔了下来。”
沈充媛被那份从容笃定震了震,随即反讽道,“这宫里那么多摔下来的人,哪一个在摔下来一样不是和你一样肯定?哈哈,你真是太天真了。”
“我天真?”容真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言笑晏晏,“我再天真也及不上你呀,对皇上掏心掏肺,肝脑涂地。若不是你太爱他了,因此嫉妒我,陷害我,惹来诸多事端,还要死要活地说服沈太傅去江南,我想沈家也不会倒得这么快吧?”
这一句话直接戳中了沈充媛的心窝子。
是她爱皇帝,要死要活地盼着父亲去江南安抚百姓,以解皇帝的燃眉之急;也是她使计谋陷害容真,希望这宫里只有她一朵高洁素雅的梅花,可是这些事情若是只导致了她一个人的失败,她也认命。但事到如今,她害了整个沈家,害得父亲前程尽毁,血本无归。
她忽然嚎啕大哭,像个疯子一般边哭边笑。
“是我,哈哈哈,是我天真!我以为他爱我,我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我以为我付出这么多年终于换来他正眼瞧一瞧了……哈哈哈哈!世上最薄情之人,不过皇帝一人,我实在是太天真了……我害了沈家,我害了自己,也害了我没出生的孩子……”
容真和闲云都是一愣。
孩子?什么孩子?
却见沈充媛忽然摸着自己的腹部,痴痴傻傻地说,“我才刚有了孩子,皇上怎么会忍心将我送去冷宫呢?你骗我!你骗我!”
她猛地抬起头来冲着容真吼道,“你这个贱人,一定是妒忌我有了皇上的骨肉,所以来骗我害我!你给我滚!给我滚!”
闲云被她吓得神情一凛,生怕她对容真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赶忙挡在容真身前,“主子,她……她有孕在身?”
容真淡淡地看着她癫狂的样子,摇摇头,“她怕是神志不清了。”
“那,那我们……”闲云迟疑道。
“我们走吧。”容真转过身去,毫不留恋地往日光充裕的地方走去。
来也来过了,样子也做足了,恐怕过不了一会儿,整个皇宫都会流传着她落井下石的嚣张行径。
而自然的,皇上默许了她的一切,甚至连沈充媛的最终下场都听从了她的决定,这只会加强众人对她盛宠集于一身的认知。
她想过了,既然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她走假装失宠这一招,那她就剑走偏锋。
这个宫里只有两种人不会被招惹,一是失宠的人,二是盛宠的人。
前者无人招惹,是因为没有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