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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是奇怪,都过了这么久,我居然还能想得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我和他的每一个表情。
更奇怪的是,以前这么长的时间里,我都从来没有回忆过,我几乎都把它彻底忘了。
我都几乎忘了,这个人对我有多好。
雪随无声地睁开眼睛。
他的眸子在灯光照映下亮得惊人。
他的眼睑不住地上下抖动着,眼神茫然,像是一个初入人世的妖精。
我也茫然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他的脸上才恢复清明,将目光向旁撤了一些,落到我身边的宫女身上。
宫女连忙行礼退下。
雪随突然扬唇笑了。
在他嘴角牵动的时候,我才蓦然发现,他的目光仍旧涣散得可以。
“你笑什么?”我微带恐惧地问。
“这是你第一次照顾我,我只是高兴。”
他是真的神志不清了。我六神无主地想。如果他能头脑明白一些,就绝不会说出这种话。我已经伺候过他无数次。
然而我不敢露出异色,只是小心翼翼地跟着他笑笑,“现在感觉如何?”
“热。”他皱眉头,“我盖得好厚。”
“如果不盖被子,天气这么冷,你会着凉。”
可是他已经动手掀开了被褥。
一个纸包随着他的动作掉到地上。
我好奇地捡起来,“这是什么?”
“流桐梧。”雪随没有半分波动地说。
“怎么在你这里?”
“从夏青午手里得来的。”
我不禁笑起来,“你的毒术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对别人的药感兴趣?”
“只有他自己的药才不容易引起他的怀疑。”
“你要用这个来对付他?”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拨高。
雪随点点头。
“不可能,你不会的,”我双目放空地摇着脑袋,“凉这样谨慎,你是不会去自找麻烦的。”
“他的谨慎对象永远不会有你,阿沫,只要你帮我……”
已经被冷水浸得发麻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药包抖了一下,从指缝间滑落下来。
雪随吃力地将药捡起,塞进我的手心,然后将我的手紧紧握住。
“不用担心,夏青午身体早已百毒不侵,不会那么容易死,只是会昏睡一年半载而已。”
“可是为什么要找我。”
“他只有对你才不会有戒心。”
“所以你就让我利用他的信任去害他?”我难过地笑起来。
雪随默然了半晌,才慢慢偏转过头,“你一定不想再经历一次屠城。”
我看着他的侧脸,曾经重复过多次的梦,又一点点地从心底浮起来
、蝴蝶
到达青军驻扎的营地比我想象中快得多。
身下的马像是疯了一样,只顾着拼了命地往前冲,远远见到营帐时,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让它停下来。
我骑在马上,望着远处白石一样聚集在地上的帐篷。
红色的火把,来往巡视的士兵,在高大的帐篷面前都显得异常渺小。
然而兵器在寒夜里泛出的冷光,隔得再远都能感受得到。
我突然胆怯,调转马头就想撤回去。
身后却传来男子既惊又喜的声音。
没有月光的夜色里,我只看见一个黑色的颀长身影。
那个人影渐渐走到我面前,向我伸出一只手来。
我刚跳下马,人影便上前紧紧拥住我。
又是散着楠木香气的,温暖的怀抱。
我被温热的体温勒得几乎骨头都酥掉。
“你想谋杀我啊。”我用力推拒着他的肩膀。
他立刻放开我,“阿——若若,我没想到你大半夜的还过来找我。”
我奇怪地看着他,“你还大半夜地都跑来巡视呢。”
凉发出低沉的笑声,“听说你回来了,所以我每天都会在外面走上一圈,说不定可以看到你啊。”
我紧攥着背后的披风,手心渗出温淡的汗。
“你去了哪里,这半年。”
我勉强微笑了一下,“凉,不要问这个了好不好?”
“没问题,做点别的。”凉轻轻拢着我的肩膀,连马都不顾,便带着我向那片灯光里走。
我们去到一座大的军帐外面,凉吩咐了一声,侍卫便将酒端了上来。
凉将酒倒进琥珀杯里,递给我一盏。
我两只手握着酒杯,半天不动。
“不用再怕露出原形了。”凉的手指插进我的发丝里,轻轻整理我的头发,“再也没有人敢反对你。”
我浅笑,“凉,你付出过很多吧。”
“跟我想做的比起来,我做的其实一点也不多。”他轻声地说,“我想让你无忧无虑,我想让你变成万人宠爱的公主,可是,这些最后都成了笑话。”
“没有,”我连忙摇头,“你已经做得很好。”
“如果真的好,就不会有你的出走了。”他仍然抚弄着我的头发,温柔地说,“但是若若,以后我都会慢慢改的。”
“以后……”我喃喃地重复着。
“怎么了,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凉停止动作,凑过脸仔细地审视着我。
我慌忙摇头。
凉看了我许久,才转过身,背对着我。
我抖了一下衣袖,药包从袖子里掉入手心。
“我输了,是吧。”凉的声音响起来,像是被刮去鱼鳞的鱼一样,听起来柔软光滑,却伤痕累累。
“你在说什么?”我竭力让自己声音保持着镇静。
“你这次来找我,不是为了我,对不对?”
我想起雪随,想起他满脸通红面带恳求的样子。
手中的药包已被打开,细小的粉末摊在纸上,像一堆尸骨灰烬。
“我还以为,你不会为任何事情背叛我的。”凉又慢慢地说。
我的手轻颤着移到他的酒杯上去,微微一斜,药粉便撒下去,纷纷跌入杯中的液体里。
这么多的药……,凉一定会死。
而我的心也在手垂下的那个瞬间,开始一点一点地被掏空。
“对不起。”我毫无生机地说。
他渐渐转过头,对着我笑起来,“你还为我心里难受,我就已经应该知足了。”
“那时应该的,你帮过我这么多次。”我词不达意地说。
凉木然地扬扬唇角,“听起来真像一笔交易。”
我无法反驳。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送至唇边。
我看在眼中,突然叫出声来,“凉!”
他抬眼看我。
我不能自已地将他的酒杯夺下,“都已经冷了。”
“我一向喜欢冷的。”凉只是轻笑。
“天气坏成这样,容易生病。”
“我冷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病过?”他一只手制住我的肩膀,一只手又伸过来抢夺酒杯。
“不准喝。”我又急又气地嚷。
他放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有毒?”
我怔住。
“有毒吗?”他再问了一次。
我回过神来,将酒杯狠狠一摔。
“这就是我的下场?”凉这样问着。脸上却没有一丝愤怒和震惊。
“凉,杀了我。”我愧疚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杀你。”
“连我自己都无法容忍自己再活在这世上。”
“你没有错。”凉有些惘然地笑,“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你从没有错过。”
“那么错的是殷雪随,哈哈。”他突然笑着一把搂住我。
“也许我们都没有错,只是宿命非要如此。”
“不是跟你说过吗,它早已抛弃我们。”凉取过另一个酒杯,端到我的面前。
我一言不发地接过来,猛灌下去。
趁着我被呛得咳嗽的时机,垂下的发丝从下到上变成银白。
抬起头,我笑着望向一直在旁凝视我的凉,“真的不会奇怪吗?”
“嗯,好看得奇怪啊。”他握着我的手缓缓收紧。
我怀疑地干笑一声,他的吻便像火一样,烧到了我的脸上。
我还没有挣开,他就已经移开唇,将我抱起来。
他的脚步停在床前,微俯下、身,将我安置在榻上以后,便自顾自地直起腰,沉默地褪下外袍。
“你想干什么?”我惊恐地抓紧床上的被子。
他仿佛也吃了一惊,回过头来看我的时候,眼中还带着一丝疑惑,“我们从前不都这样的吗?”
我的手渐渐松开,心却不受控制地突突乱跳起来。
他灭掉灯,在我身旁躺下,伸出手臂轻轻搭在我的腰上。
我背过身去。
“正面朝着我,才有机会下手啊。”凉在后面低声地说。
我置若罔闻。
“那么,让我看一看你。”
我犹豫半晌,才转过身子,然而脸径直埋进了他的怀中。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此刻的表情。
“半年前为什么要一个人走?我们明明已经约好一起去药乡。”他突然在我头顶沉沉地说。
“因为我言而无信。”
“我还以为,你迟早会来找我。”
“我还以为,我再也不会来找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可你还是来了。”他笑。
“还是因为我言而无信啊。”我的话音从他的怀里被挤出来。
他的心情好像变很好,“打算陪殷雪随到什么时候?”
“一直到他痊愈吧,这个时候我没办法丢下他不管。”
“可是他也没有好好照顾你。”凉有些气闷地说。
“当年他把我救下来,就已经是莫大的恩惠。”
“我也对你恩惠很大啊。”
“以后那么长的时间都给你了你还不满足啊。”
“那好吧,明天一早,我再派人把你送回去。”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地说。
“嗯。”
凉“噗”地笑了,“你就不怕我派去的人趁机纵火烧了锦泽城?”
“的确挺怕的,”我毫无波澜地摇头,“要不我们把兑一杯毒酒,把陛下你送上路?”
“你个死没良心的。”他不满地嘟囔一声,轻轻吻上我的脖颈。
我只觉得脖子上有一只蝴蝶在不知疲倦地,无声地飞。翅膀振动时扇出的冷风,一下又一下地扑到我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只有我会闲得无聊地在考试前夕发小说⊙﹏⊙b还是没人看的……⊙﹏⊙b
、悲凉
睁开眼睛,明亮的光线照进帐子里,居然带着几分温暖。
想必又是一个好天气。
然而我的手感触到的只是一片蚀骨的寒冷。
我的手指都死死握着凉的脖子,手上的鲜血都像他的皮肤一样,冷得几乎凝固。
这个姿势,像是我扼死了他一样。
我恐惧莫名地用手指触碰他的脸颊。
仍然是坚硬的不带一丝犹豫的冷。他像一块水底的石头,抬起眼便可以看见阳光,却连阳光的一点点温暖都无法拥有。
过了好久我才真正相信,他已经死了。
最冷酷,最妖孽,最不择手段的君王死了。
最隐忍,最毒辣,最伤痕累累的凉死了。
最宠我,最包容我,最不惜代价保护我的哥哥,也跟着死去了。
我失去理智地从床上跳起来,赤足跑到长案前。昨天喝过的酒杯还在那里,昨天被我掷碎的杯子也没有分毫变动。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可是我不明白,昨天还毫发无爽的凉,怎么会突然离开我?
难道真的是我掐死了他?我茫然地盯着自己双手。
它们在阳光的包围里白得几乎看不清楚。
这时我听见身后有人在笑,但听不出那笑声里蕴含着的,到底是喜是悲。
再抬起头看向凉,他仍躺在床上,像回忆一样冰冰冷冷,一动不动。
“原来你是装病。”过了很久,我的喉咙才能扯出一点声音。
身后的人弯下、身子,从后面抱住我。
这种冰冷的温度,像已经离开人世的凉一样,让我心寒胆战。
我忽然哭出来,仰头看向上面的脸,“雪随,凉死了。”
我只能看见他的眼睛,他唇角开启时用的是哪一种弧度,我却半天都看不清。
“我知道。”他平淡地说。
“可是我没有让他把酒喝下去。”我的眼泪喷薄得厉害。
“我都知道。”雪随用手指细细擦拭着我脸上的水痕,“别哭,你没有罪过。”
“他一定是被我害死的。”我的声音已经哽咽得毫无力气。
“凶手是我。”他在我对面蹲下、身子,将我的脸放下来,轻轻揉我酸痛不已的脖颈,“他中的是未央柳。”
这种药我曾听说过,是与流桐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