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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即将掩盖一切的饥饿感将我的知觉慢慢唤醒,我乏力地睁开眼睛,手指刚动了一下,怀抱着我的殷雪随就跟着醒了过来。
“被我枕疼了吧。”我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抬起头,伸手去轻轻揉他的肩膀。
“别动。”他将我的脑袋再次扳回他的怀中,“好久都没这样心平气和地抱过你了。”
我的睫毛轻颤了几下,又困倦地合上,“别抱太紧了,我还要再睡一会。”
他的手臂微微一松,一瞬之后又再次箍上来,“不准睡。”
“上次阻止我的时候,你给我讲了一个秘密,这次又想阻止我。”我的脸上露出浅笑,“打算告诉我什么呢?”
“你居然也算计我。”殷雪随笑着叹口气,将环在我肩上的手臂松开了一些,“这次想听什么?”
“讲一点你身上发生过的事吧。”
“我还以为你又要逼我说出你的身世。”
“人之将死,再追究那些也没什么意义了。”我的脸上带着宁静,“而且你不是不让我问你吗?”
“原来你还记得啊。”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喜悦,又有着一点哀伤,“其实我没什么好讲的,和你一样,都不过在别人脸色下讨一点生活。”
“你父母的脸色吗?”
他叹了一口气,“我的生母生前只是民间一个小商人的女儿,在生下我的那一刻就难产死去了。当时父皇还只是夏帝手下一名将军,却已经有了十多个年轻貌美的宠妾,我在府中没有任何依靠,只能依附那些未诞下子嗣的夫人,才有惊无险地在将军府里生活了十几年。”
听多了朝臣宫人对年轻君王的仰慕和赞誉,殷雪随突然的自揭伤口,让我惊愕得一时间没有了反应。
他揉了揉我的脑袋,又用平静无波的声音继续说道,“后来父皇登基,有了三千佳丽,原先的人都不再得势了,我又改变了战术,想方设法讨父皇开心。”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间不知不觉地透着一点阴冷。
我能够想象,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在挖空心思周旋于这么多城府深重的大人之间的时候,心里面该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和孤独。
他的亲人在得势之前和得势之后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却也从来不肯对他施舍半分怜悯。
这种感觉,和失去亲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有一年,父皇在马场摔伤了腿,我衣不解带地在他身边照顾了两个月,他才真正开始把我放在眼里。”殷雪随停了一下,语调带上莫名的讥诮,“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伤其实半个月就能好了,我每天都在他的药汤里面添加发物,才让他的伤拖延了这么长时间。”
清冷的薄荷香气无所顾忌地钻到我的鼻子里来,重重奔向胸口压抑着的地方。
“很不择手段是不是?”他的声音比往日更加嘶哑低沉,“这还不算什么,接近大皇兄的时候,我用的手段还要更多。”
“大皇子从前很受宠吗?”
“他是皇后的儿子,从刺冥王朝建立起来的那一天就被立为国储,自然待遇非同一般。”他没有再做停顿,而是以一种极沉的语气继续说道,“十三岁那年,大皇兄看上我一个随身侍女,我就命令这个侍女去好好伺候他,谁知那丫头死活不肯,我就抽出剑,当着大皇兄的面取了她的性命,又给他送去六个更美的女子,才总算让他多看一眼。”
我正要说话,腹中却传来一阵空虚的剧痛,嘴里隐隐溢出来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我干脆窝进他怀里,不再开口。
殷雪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的一切都是从大皇兄手里夺过来的,有点可笑吧,他不费任何东西,就能够拥有这么多。”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说话的声音有着抑制的颤抖,我抬起头,终于发出喑哑的声音,“你是说,一切?”
“嗯。包括父皇和皇后的信任,包括朝中老臣的拥护,包括现在的皇位,还包括,你。”
“怎么回事?”我的脸上转过惊愕。
“外面不是都传过吗,这个皇位,本来不该是我的。”
“可是,我听说先皇在临终时,的确只将你一个人留在了寝殿里。”
他还是单手搂着我,像一块立在海边的礁石一样,没有丝毫的动摇,“当时大皇兄还在边境,父皇单独留下我,不过是因为身边没有能当大任的人,才想让我好好保管遗旨罢了。”
“但我记得你并不想当皇帝。”
“如果我没有坐上这个位置,你大概早就已经死了。”他俯下头,干得发硬的嘴唇落在我的额头上。
我以为他说的是我在冷宫的生活,便没有多心,只是有些困惑地开口,“在我离开冷宫之前,我们不是没有见过吗,为什么……”
“别忘了在十年前,是我和父皇一起发现的你。”他温和地笑起来,“还有冷宫里那个老嬷嬷,也是我派过去照顾你的。”
“她……是你的人?”我讷讷道。
“不然你觉得,她一开始为什么要处处维护你。”他喃喃地说,“阿沫,你一定要明白,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以外,不会有任何人无缘无故地对你好。”
“你为我着想,真的是没有任何理由?”
“也许,有过吧。”
“是什么?”
“命运。”他的声音如同被烈日拼命烘烤着的沙滩一般,透着一股让人眩晕的无力感。
我还想再问些什么,然而脑中与腹中全是一片空白,到了口边的话,也被麻木的牙齿截住,半天吐不出来。
剩下的力气实在是不能支撑了,我的眼睑缓缓下沉,在快要阖上的时候清颤了一下,而后以不可抵挡的姿态黏在了一起。
其实我很害怕这样的时刻,那些真实冷酷的噩梦,那些密密麻麻的紫色眼眸,简直像是下在我身上的逃不脱的诅咒。
所幸,这次并没有再梦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身子被人用尽全力地摇晃着,深邃沙哑的声音,正不停焦急地唤着我的名字。
我知道这不是幻觉。
然而我的四肢像是被什么东西捆绑住了一样,拼尽全力也动弹不得。
真是一种可怕的感觉。
浮在我耳边的嗓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渐渐变成经过山谷的风,被摇曳的树木默然无语地扯开老长。
我的意识一点一点地昏睡过去,无数的思绪沉进广袤的湖海里面,一转眼就不动声色地消失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终于要永远地睡过去时,一股熟悉的香味用坚忍而强硬的姿态,迅速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这种腥甜的香气,带着妖媚至极的粘稠,肆无忌惮地钻进我的鼻子。
嗓子里突然涌起一阵燥热的暖流,四肢百骸仿佛在一瞬间全部苏醒,我连眼睛都来不及睁开,就轻车熟路地向着散发香气的地方攀去。
温暖的甘冽一滴滴烙进喉中,滑过血管,最后到达早已一无所有的肚子里。
偌大的石室,清清楚楚回荡着的,只有我的嘴唇拼命吸吮的声音。
而被我咬住脖颈的人,却像一块破旧的帆布一般,虚弱不堪地靠在墙壁上。
头脑在血液源源不断流入口中的时候渐渐清醒了一些,当回想起“食物”的身份时,我大惊失色,马上就想从他的脖子上爬起来,可是嘴唇却像长在了上面一般,半点也分不开。
情急之下,我只能对着自己的舌头狠狠咬了一口。一个吃痛,嘴唇终于紧紧阖上,没有再含着伤口。
我用尽力气推开他,粗喘了好几口气才能说出话来,“殷雪随你个神经病!”
还没有听到回声,轰的一声闷响便在地上响起。
再将手伸向原来的墙壁,那张谪仙一般的脸早已不见踪影。
原来他已经连坐稳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费了好长时间才摸索到他的头,颤颤地将它抬起来,放在我的腿上。
身子也虚脱地软靠在墙壁上,抬起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如果再有下次的话,我一定不会再理你。”
“没有机会再有下一次了。”他软软地,带着一丝讨好的语气说。
“不准你说这种晦气话。”我心里一紧,急忙阻止道。
“好,不说——”他话还没说完,就克制不住地咳了几声。
带着热度的血液气息仍然在我的鼻端缠绕着,我拼了命地去控制,才制止了自己再次扑上去的欲、望。
“为什么你和凉都要这么傻呢,再这样下去,你们总有一天会被我害死的。”我绝望地说。
“不会啊。”他的唇角在我的手指下微微弯曲,“中了那种毒的人,吸同一个人的血最多只能两次。”
“为什么?”
“一旦超过了这个量,吸血的人会对喂血的人产生恐怖的依赖性,从此只能吸那个人的血,从而被喂血的人控制。”
“你究竟在我身上种的是什么毒?”我不禁困惑地蹙了一下眉。
他唇角的弧度凝固下去,再也不作出任何声音。
我只好换了一个话题,“你觉得,凉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是知道的吧。”他顿了一顿,“那天在淘浪园里,他喂给你的药,是他自己配制的。”
“如何见得?”
“从那枚药丸的气味来看,他应该比我的多加了几味草药。”
我一时缄口,沉寂了很久的记忆忽然像重生了一般,纷纷向脑海涌来。
凉的身上出现了两次的醒目血痂和脸上心不在焉的笑意,莫名其妙的表情和眼神。
头脑中的一切都无可抵御地翻卷着,涌动着,最后揪扯在一起,再也理不清。
不经意间,耳朵边上已经没有了声音,等我回过神时,山洞里的呼吸声都已经停滞了下来。
我艰难地唤出殷雪随的名字。
等待着我的,只有一片黑暗的死寂而已。
我一面接着喊他一面去推他的身子,两只手用尽了力气,像是要断开。
他终于闷哼了一声,接着又平静下去,继续陷入沉睡。
眼泪大滴大滴从脸颊上掉下来。
“快起来啊你……”我一遍一遍用嘶哑的声音喊着。
他却再也不能做出回应了。
嘴唇一直机械地张合着,执拗地不肯停歇下来。时间久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手终于像稀泥一样软下去。
身体不能自制地摔在了地上。
天和地一下子上下对调了。
我的手指在地面挣扎了几下,想要抓住什么帮助我爬起来。
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仍然只有满目的黑色撞进眼。
所以我干脆闭上眼睛。
在进入沉睡的前一个瞬间,我干裂的嘴唇轻轻扯动,牵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还好,我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还好,我不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赶上,诶
、宝贝
睁开眼睛的时候,强烈的光束狠狠刺进来,已经习惯黑暗的瞳孔猛然一缩,几乎要掉出眼泪。
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略微动了一下,才发现身体仍然是自己的。
用手支着上身从床上坐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发觉自己正身在一个温暖的屋子里。
简陋的木桌子上,热茶还隐隐冒着袅袅的余香,大开着的窗户边,层层叠叠映着的都是日光的碎影。
真有诗情画意啊这地方。
就是不知道这里住着的,是什么样的人?
我皱了一下鼻子,想起昏迷之前的场景。
殷雪随!电光石火般闪过的一个名字,将我全身都激了一瞬,随即发疯一般跳下床。
虽然现在身体并不像在山洞里那样疲软,不过还是无力得过分,脚刚刚沾上地面的那一刹那,双腿便像傀儡一般深深弯曲了下来。
这时我听见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我抬起头,一块焦黑的地瓜皮就落到了鼻子上。
“吃地瓜吗,姐姐?”某小孩边啃着烤地瓜边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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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是说,你是做梦梦到那个密室地点的?”在听小孩天南地北地把自己神吹无数个钟头以后,我终于得出点结论。
南南喝了一口水,“姐姐你想得太轻松了,我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