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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妍一时觉得压力山大。
唯一的好处便是楚家后院清静,楚老将军房里唯有正室一位,还是她的亲婆婆,又豁达明理,不是随意刁难儿媳妇的人,楚君钺房里也很清静,正室与小妾宅斗的经典段子不会上演,省了多少心。
其实楚夫人娘家侄女属意楚君钺,也是基于此种原因。
楚家后院清静,婚姻生活相对来说容易许多。
可惜未能如愿,被个半路杀出来的容妍给得了去。
容妍还是个新嫁娘,在没摸清楚家后院的规则之时,还不能轻举妄动随便出门。时下的风俗是,媳妇儿出门是要向婆婆申请的,申请批准之后方能成行。
而且新妇到处乱跑,还是不太好的。
容妍数次向周嬷嬷提起,想要出去放放风的时候,周嬷嬷总要劝她:“郡主且再忍忍,过了三个月再向夫人提起也不迟。”心道:到底是年轻人不懂事,万一这一两个月间身上有了,怎能到处乱跑?
反正过了三个月,有没有身子总能知晓一二。
偏楚君钺因为成亲办喜事而积累下来一大摊子公事,最近都是分身乏术,能在晚上按点儿回家吃饭都不错了。吃完了还要点灯熬油看公文,又拉着容妍红袖添香,顺便揩揩油,待看会儿公事,消完了食……再顺便做做睡前运动,一日便过去了。
想要让他抽出空来带容妍出去走一遭放放风,那真是不得空儿。
容妍也不是要当个先锋人物,誓要打破旧世界的规矩,重新建立起个新规矩来——她还没这么大野心,所图者不过生活踏实安逸而已。也只能遵从本地习俗,老老实实在家当新媳妇儿。
十一月中,下完了第一场初雪,天地间一片混沌,难得楚君钺休沐,喜的容妍一大早就爬起来立在窗前朝外瞧,见他在雪地里打拳,眉目凛然,拳脚生风,近身飘洒下来的雪花都被拳风荡开,站在窗前美滋滋欣赏了半晌,见他收了拳,这才捧着大氅出去给他披上。
楚君钺拉住了她的手,只觉比自己手上的温度还低,便紧握着她的双手给暖着,又将她揽到了自己怀里,往屋内走:“怎的不再多睡会儿?”事实上昨儿夜里他也只是浅尝辙止。
前些日子楚夫人叫了他去,着实叮嘱了一番,主要内容便是,新媳妇儿娶进门一个月了,他在房里便小心些,不要太过胡闹,免得不知轻重。
“怎么不知轻重了?我又没揍她没摔她,好着呢。”楚三郎完全没想到楚夫人这番叮嘱的含义。
楚夫人忍不住想要啐他一口:怎的就生了这么个傻儿子?!
没错,她这话是说的十分委婉,但三郎都成亲这么久了,不是应该能明白的吗?
楚夫人朝杜嬷嬷使了个眼色,便遣楚君钺回房:“我也乏了,你且回去吧。”
那傻小子还梗着脖子立在那里争辩:“阿娘,我真没欺负她,疼都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女人呢?我是那样人吗?”
“好!好!你没欺负还不成吗?还不快回去!”楚夫人深感头疼。
楚君钺不甘不愿的出来了,杜嬷嬷紧随其后,跟着他出来,“三郎且留步!”
杜嬷嬷是楚夫人的贴心人,连她都追出来了,难道是听了什么谣言不成楚三郎的眉头都已经皱了起来:“嬷嬷也觉得我对阿妍动粗了?”
杜嬷嬷真是哭笑不得,可是接了这差就得办下去,只能腆着老脸解释:“三郎也不是那等不晓事没家教的郎君,怎的会对少夫人对粗呢”见他的眉头在安抚之下松开了,这才道:“三郎与郡主日夜相对都一月有余了,郡主身上月事来没来,三郎知道吧?”
“那当……然。”楚君钺卡了壳儿。
从来春宵易度,他就感觉跟容妍厮守了没几日,怎的就一月有余了?
“我们成亲……真有一月了?”
杜嬷嬷几乎要笑出声来:“这都一个月零七天了,不信你算算?”见楚君钺真沉思了一下,显然是在算成亲有多少日子,她眉眼间便带了笑意出来:“夫人的意思是,你们年轻不经事,在房里不知轻重,万一……万一郡主要是有了身子……可别胡闹起来伤了孩子。”
这话说的够直白,楚君钺总算听明白楚夫人那番委婉含蓄的话了。
“多谢嬷嬷提醒,我知道了。”
楚君钺面无表情向着杜嬷嬷施了一礼,昂首阔步去了。杜嬷嬷立在原地去瞧,总觉得他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当晚回去之后,楚君钺便难得的休战了。
想起成亲这一月有余,日日勤耕不辍,说不定此刻容妍腹中便有了自己的孩儿,不得意那是假的。
只是还不能确定的事情,他便只闷在腹中一个人乐,只平日却待容妍更体贴了,便是倒杯茶磨个墨这种事情,也不再假手于人,亲自去做。下班尽早回家,连同僚间的应酬都不去了,秦钰好几次唤他出去吃酒玩耍,都被他推拒了,搞的秦钰大惑不解。
“以前都是你跑来招惹我,带着我出去借酒浇愁,让我带一身酒气回家,被媳妇儿拿着鞭子满院子抽,现在倒好,你这一成亲便立刻从良了?”
“从良?你这是说什么话”
楚君钺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就是这般在东林书院教书的?从良是这么用的?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秦钰呵呵陪笑:“三郎我错了还不行嘛?!他们都赌你婚后是不是惧内,约了几次都约不出来。你媳妇儿……如今名声可不太好听啊!”
楚三郎笑的淡定:“比起你家媳妇儿……我家媳妇儿名声好听太多了!”
撇下被打击的已经没有还击的力量的秦二郎,从容离去。
十二郎跟在他身后,由衷敬佩自家主子的胸襟,如今都以惧内为荣了,这胸襟太也广阔,大约不会在意他小小的造次吧?
“少将军,郡主曾答应过我一件事儿……”
楚君钺默默转头,目光里充满了怀疑。
这小子是来讹我的吗?
十二郎败在了他怀疑的眼神之下,连连陪笑:“少夫人……曾答应过要给我娶个媳妇儿……”都答应好多年了,也就他这样长情的才信了这话,一直在等。
有时候他都怀疑慧福郡主早忘了这茬儿,在考虑着要不要用委婉的方式提醒她这件事情。
楚君钺只丢给十二郎一句话:“她最近忙,等她得空了。”
忙着发呆吗?
十二郎在心里补了一句,默默跟了上去。
内外有别,如今一下了值少将军就急着往回赶,大部分时间窝在自己院里陪少夫人,往常他们这些护卫都陪着他,如今他院里有了女眷,又有丫环婆子,护卫们倒不能随便乱窜了,没什么事儿一般都在前院里呆着。
因此初雪这日,楚君钺拗不过容妍再三央求,终于答应出门赏雪,十二郎总算是有机会见到许久不见的少夫人。
他今日存心要让容妍想起这茬来,先是殷勤的充作马夫——这事儿他兼职惯了,驾着马车行的平稳,路上但遇着挑着担子匆匆回家的小贩们,也不见惊慌,充分体现他良好的职业操守。
容妍在将军府窝了一月有余,早觉得全身都要容的长毛了,自己开口向婆婆申请出门,好几次被周嬷嬷以不合规矩而镇压了,出嫁之时义安公主一再叮嘱,万事要听从周嬷嬷的劝导,她便只能捺下性子来。
今日撺掇了楚三郎向楚夫人申请出门,过程尤其简单,她家夫君只向楚夫人报备了一句:“阿娘我带着阿妍出去转转,晚点回来,午饭就不回来吃了。”正好腾出空间来,让阿爹阿娘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这是容妍的原话。
“咱们天天陪着阿爹阿娘吃饭,他们也需要二人世界的嘛,比如咱们两个人在一起是不是更自在呢?阿爹阿娘在咱们在眼前晃着,说不定也没那么自在呢。”
作为体贴人意的好媳妇,容妍使劲阐述二人世界的重要性,就差扒开楚三郎的脑壳看看这货有没有被她洗脑。
楚夫人只是叮嘱了两句:“小心照顾你媳妇儿。”就放他们出门了。
容妍还傻不愣登一脸感激:“阿娘不用担心,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们就出去转转。”
哪晓得楚夫人心里还真就拿她当小孩子——又没当过娘,连自己怀里有没有揣着一个都不知道,可不还是小孩子呢吗?
楚君钺一脸“我懂”的表情,非常郑重的承诺:“一定将她完好无损的带出去,再完好无损的带回来。”倒惹的楚夫人与杜嬷嬷都笑了。
小两口到了院子里,楚夫人还能听到容妍的埋怨声:“当我是瓷器呢吧还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你这是怕磕着一块碰着一块?”
楚君钺但笑不语。
二人上了车,行了一段路之后,十二郎非常热情的回身问马车里的人:“少夫人想去哪里?”完全忽略了车里的楚君钺。
一旁随扈的十一郎嘴角暗抽,这厮为了取上媳妇儿都不遗余力了!
他是不是也应该找时机在少夫人面前刷刷好感度?
算起来,十一郎还比十二郎要大着一岁呢,再往上数六郎七郎等人……年纪比他们还大,至今仍是光棍。怎么就轮到十二郎这小子着急娶媳妇儿了呢?
容妍被困了这些日子,出得府来,任由着马车胡乱行走了一段路,只管撩起帘子来感受外面自由的空气,深深呼吸几口,冷冽的空气中居然有股糖炒栗子的味道。
“咦咦,糖炒栗子,好香!”
十二郎立刻坐直了身子,转头四下寻觅,想瞧瞧糖炒栗子的香味是哪里散出来的,十一郎却已经驱马而去,很快便买了一包回来,递给了容妍。
“多谢十一郎。”容妍接过十一郎递来的糖炒栗子,从里面拿出两颗来,转手递给了楚君钺。
这是她新近养成的习惯,举凡小事都被楚君钺接手包办,于是不知不觉间便渐渐忘了自己的女汉子属性。
楚君钺接过热热的糖炒栗子,叭叭两下捏开,再将里面的栗子肉取出来,喂了一颗给容妍,另一颗放在了她的手心,又接过容妍递过去的未剥开的栗子捏了起来。
十二郎与十一郎双双扭头去瞧街景,两人都很想大声敬告自家两位主子:少将军与少夫人,你们这般公然在大街上秀恩爱,真的妥当吗?
十一郎还细心的将车帘放下,省得车内风光被路人瞧见。又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以后但凡少将军与郡主出行,只要少将军不骑马而改乘马车,他就坚决不出这趟差。
对于大龄男光棍来说,看着自家主子在公共场合秀恩爱,实在是……被刺激的不轻!
逛了一圈,冷风吹的差不多了,落雪渐有颓势,他们便随意选了家酒楼进去,预备吃过完午饭,再去国公府里转一转,再行回家。
既然出来了,索性便玩一天。
十二郎将马车停在了酒楼门前,楚君钺先下了马车,又伸臂来扶车里的容妍,被她笑着推开,自己噌的从马车里跃了下来,地下有雪,她脚下打滑,直惊的楚君钺一把将她揽在怀里,面色都变了,板起脸来训斥:“你怎的这么不小心?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容妍还未曾瞧见过他这般担心的模样,当即便笑出声来:“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他最近真是小心的有点过头了,按理说“蜜月”都已经过了,不是应该渐归于日常平淡吗?她怎么觉着……自家这一位好像对她越来越上心了。
想是如此想,容妍心中还是颇为受用的,拉了紧绷着脸的楚三郎往酒楼走,又逗他:“我就算滑一下也摔不倒嘛,夫君身手这么好,哪用得着担心呢?”
楚三郎教她哄的转怒为喜,想想自己身手,确也是太过紧张之故。况且她如今还不曾想到那一点,唯有自己多上点心才是。
进得大厅,小二迎了上来,引了二人往二楼去,边道:“几位来的正巧,今日是我家小郎君满月,但凡前来吃饭的客人,东家必赠佳酿一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