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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头发。虽然及时跳进河里灭了火,但背上燎起的水泡却因缺医少药,不曾调养,终是留下了难看的疤痕。后来嫁给陈江瀚时,她生怕被夫君嫌弃,还四处求取去疤的验方。
想起那些伤心担忧,难以成眠的夜晚,明华容目光越发冷冽。
欺负了人,富贵得意洋洋,满心准备看明华容眼泪汪汪,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孰料今天明华容却出奇镇定,居然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淡淡说道:“明日李管家要来庄子歇脚,厨房在准备点心了。”
一听到有好吃的,这群半大不小的小子立即两眼放光,顿时将欺负人的事情抛到一边,连蹦带跳地往厨房奔去,满心想的都是如何从凶巴巴的厨娘那里讨几块点心。
明华容看也不看他们,提起笤帚径自走进棚子开始埋头打扫。她清理得相当仔细,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的功夫。当从棚子出来时,衣襟上都沾满了灰尘泥土,但她非但一点也不在意,唇角还噙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晚饭时,明华容破天荒地分到两个葱油饼。她满面感激地对厨娘谢了又谢,却没有立即吃掉,而是包起带走。
待回到房间,忙了一天的她再没精力也压根不想去整理房内已经碎成渣渣的砖床。挑了两块完好的木板,又将被褥随便抖了抖灰尘,便合衣躺了上去。
第二天天还未亮,庄子上便早早掌了灯,开始最后的检查。杨大德特地过来叮嘱明华容,说她昨天做活辛苦了,今天就不要出门,待在屋里休息就好。
明华容表面连声感谢答应,心中却暗自冷笑。杨大德当然不会突然大发善心,只不过是不想让她出去现了明家的眼而已。她在庄子被欺凌的事,帝京那群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肯定知道,但只要没戳破,他们也就乐得装做不知情,仍然可以冠冕堂皇地对外宣称她是在庄子养病。
她也不着急,送走杨大德后又睡了个回笼觉,直到两个时辰后才被个妇人叫醒:“王嫂子刚刚说了,让你去厨房后头的小院子把腌菜全做好。”
小院子里晾了满院的青菜,全要收坛腌好的话恐怕至少有三、四十坛,若只有一个人,别说一天,就是三天也未必能做完。王氏分明是在故意刁难,为昨天的事出气,
明华容闻言立即露出为难的表情,畏畏缩缩欲言又止。那妇人知道底里,幸灾乐祸地又强调了一句“今天一定要做好”,如愿看到明华容泪珠打转的模样,才得意地走了。
梳洗过后,明华容来到空无一人的小院,慢吞吞切着晒蔫的青菜,耳朵却在留意外边的动静。
过得小半个时辰,快到晌午时,果然听到前院传来夹杂着马匹嘶鸣的喧哗人声车声。她微微一笑,切菜的动作加快了不少,将砧板剁得笃笃响。
平日空旷的前院这会儿被马车挤得满满的,十几个衣饰鲜明的家丁拥着一个肥头大肚满身绸缎的中年人,下了马脚下生风地走进堂屋。打量完四周的摆设后,中年人冷哼道:“真是乡下地方,连件像样的东西也没有。”
杨大德带着几个当地乡绅迎上去,闻言赔笑道:“李爷,咱这里虽穷,孝敬您的心思可不敢懈怠半分。酒菜都准备好了,您是要先歇会儿,还是喝杯水酒洗洗风尘?”
李管家这才回嗔作喜:“算你小子机灵,先拿毛巾来我擦擦脸,然后就开席。”
杨大德一迭声地应了,赶紧打发人去端水,又张罗着准备上菜、牵马喂食,忙得团团转,做足了十二分的殷勤小意。
忙乱一阵,里头给李管家单开的、外头给其他家丁准备的酒席都摆上了,众人一番客套后,杨大德刚要向高坐主位的李管家敬酒,却听后院传来几声惨叫,并几声骏马的怒吼嘶鸣。
“富贵?!”听出那惨叫声像是自己儿子的声音,杨大德刷一下惨白了脸,丢下酒杯拔腿就往后面跑。
李管家听见马嘶声,也是脸色发青:“这匹踏歌是少爷最心爱的坐骑,这次若不是急着为大小姐寻药,也不会交给我。少爷当初可是交待过不许出半点差池,否则就要剥了我的皮!你们都是死人吗?听见动静也不知道去看看!”
“是是是。”家丁们见凳子还没坐热就出了事,酒还没喝就得离席,心里都憋了口气,气势汹汹地往后院冲去。那几个被请来的乡绅见状,也连忙跟进去。
还没到院门口,又听扑通一声巨响,一股冲天臭气顿时弥漫开来,熏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乡绅们都一脸嫌恶地后退几步。
而几个家丁想想李管家的家法都不敢迟疑,捂起口鼻继续往里冲,只在心里骂死恨毒了惹事的那人,心道待会儿定要将那人整治得脱了一层皮才称心。
但当他们看清院内情形后,所有人都惊呆了,小喘着气儿跑来的李管家更是绝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涔涔而下:“完了……少爷一定不会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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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4 恶奴构陷
牲口棚子一片狼籍,李管家带来的几匹马相互厮咬不休,其中却独独不见了明少爷爱若珍宝的白马踏歌。
再仔细一看,几步之外的枯树下有个沤肥坑,木盖从中裂开断成几截,一匹已然分不出毛色的马在里面载沉载浮,拼力想要划上岸来。
但那坑实在不浅,满满的肥料又是臭气熏天,那马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不过片刻的功夫,动静越来越小,眼见是不行了。
富贵跌坐在一旁,一脸煞白,全无往日的嚣张无赖样,绿豆小眼里满是惊恐。
杨大德上前死命摇了他几下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爹,不是我把白马推下去的……我从没见过马,就趁没人过来看看。哪想到它吃了几口草料突然狂躁起来,连栓起的绳子都挣断了,还撩蹶子想来踩我,我吓得就地一滚,等回过神来,它……它就在沤肥坑里了。”
杨大德定了定神,说道:“这……这确实怪不得你,谁能想到那马会突然发狂,若不是你见机得快,只怕连命也送了。咱这沤肥坑向来都盖得严严实实的,想来是那马想踩你,蹄子用力太大,反而把木盖子给踩破了,自个儿栽了进去。”
他见李管家神情沮丧,知道此事定难善了,便想先替儿子洗脱了干系。不想话音才落,便被劈头扇了一记耳光。
眼冒金星之际,只听回过神来的李管家怒吼道:“你们牵的马喂的食,看管不严让个小崽子惹出了大事,还敢找借口?这是少爷最心爱的座骑,要是救不回来,你们谁都逃不了干系!”
明府夫人白氏育有两位小姐,多年来却只有一位少爷。阖府皆知,明老爷对这棵独苗十分看重。听说这是少爷的爱马,当下杨大德也顾不得嫌沤肥池奇臭无比,一边招呼人帮忙,一边自己就先拿了卷绳子跳进去,奋力去套那匹越沉越快的马。
折腾半晌,杨大德等人拼着一身恶臭,总算把马拉了出来,但马儿却早是出气多进气少,又忙着去找兽医来看。兽医看后说命是救得回来,但这马受了惊只怕再难恢复以前的神骏,多半是就此废了。
一听这话,李管家又是好一通发作,把杨大德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这没良心的王八羔子,表面装得恭顺,实际还记着你侄子的事!装模作样把我绊在席上,暗地里却指使你儿子来害了少爷的爱马!忘恩负义!杀千刀的下作坯子!我这就将你押回府去,禀明少爷让他家法处置你!”
见李管家半点旧情不念,一心要把责任全推在自己身上,杨大德吓得魂飞魄散,不住口地求饶:“李爷,小人实是无心之过,求您宽恕啊!求您老大发慈悲,看在往日小人孝敬您的份上饶了小人这一遭吧!”
但满心想着如何将自己撇清的李管家根本无动于衷,毫不理会杨大德的求情。绝望之中,杨大德突然灵机一动,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大叫起来:“我冤枉啊!这牲口棚子昨儿是明华容打扫的,一定是她搞的鬼!肯定是她暗暗记恨着我和富贵,故意设局害我们爷俩的!”
其实,杨大德心里根本不认为懦弱怕事的明华容会做出这种事来,不过是急着想找个替罪羊罢了。
一想到若把明华容拖下水,自己多半可以脱身,杨大德顿时喊冤不已,同时不忘向几位乡绅求情:“这几位都是村上德高望重的老爷子,他们皆知我素来小心恭敬,怎么可能作出这等事来?定然是那小丫头在捣鬼啊!”
这几人都是村里的长辈,素有威信,因明家在帝京为官,平时对杨大德颇为巴结。当下不知底里,便纷纷为他求情:“既是如此,不如将那丫头叫来盘问盘问,要当真是她做的,那可真是冤杀杨管事了。”
李管家听到明华容的名字,本来还觉得有几分耳熟,但不及细想,便被杨大德的一连串叫屈和几个老者的求情嚷昏了头,顾不得细究:“你既这么说了,便将那丫头叫过来吧!”
抓住一线生机,杨大德大喜过望,立即让心腹快去把明华容带来。
这边乱了大半天,明华容在小院里早听得一清二楚,却仍是不紧不慢地拌着切碎的青菜。
稍顷,两个人一脸凶相地过来,不由分说就要来捉明华容,却被她灵巧一避,沉声说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她仍穿着素日的补丁衣裳,缺乏营养的身体瘦削矮小,但她的神情却早不是平日的畏缩怕事,平和之中,自有威仪。
被她清若水又深如渊的深幽眼眸一看,两人不知怎的,只觉心头一个激灵,等反应过来已下意识缩回了手,讷讷道:“那边出了点事,李管家让你去一趟。”
“是么,我这就过去。”
这戏唱了半晌,终于轮到自己上场,明华容岂有不去之理。她慢慢走到出事的院子,眼风在满身污秽的杨大德身上一扫,随即落在李管家身上:“不知管家为何事找我?”
李管家与她一照面,心中顿时一惊,觉得她相貌分外熟悉,却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他正回想间,杨大德已大声骂道:“看你做的好事,害死了少爷的爱马还这般猖狂!连见到李爷都敢不行礼问好!”
“行礼问好?”明华容转头直视杨大德,适才平和的脸上一片凛然:“我乃明家嫡出大小姐,你竟然让我向一个管家行礼问好?”
明家嫡出大小姐,轻轻巧巧七个字,却如重锤般重重落下,敲得众人一阵耳鸣眼花。
李管家心中一个格登,终于想起为什么会觉得她样貌眼熟:她那对眉毛和眼睛,和老爷生得一模一样!
再想起府内隐约的传闻,李管家神情变得凶狠起来:这个杨大德,真是会给自己挑事!转眼之间又塞来个烫手山芋给自己,这个被老爷夫人都遗忘了的明家大小姐,在这当口出现,可比少爷爱马出事还要让人头痛!
几名乡绅察颜观色,见李管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顿时也纷纷记起,十几年前确实听说明家把大小姐送来庄子上养病。但之后都没见过这位大小姐芳踪,便以为明家又把人接回去了,难道她竟然还住在庄子上?再看她的衣着,比最下等的粗使丫头还要粗陋,加上杨大德对她任意呼喝的态度,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在庄子上过着怎样的生活。
——若是杨大德当真作践主子小姐的话,那无论之前和他交情如何,此刻他们都必须划清界线了。否则平白卷进去,让明尚书以为他们也是同党,他们一辈子的名声也算到头了。
想到这里,刚才还为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