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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干什么?」蓦地从旁伸出大她小手一倍的手掌,抽走画满朱砂的符纸。
「吓!你打哪冒出来的,人吓人会吓死人你知不知道,好在我是胆大的,没被你吓掉小命。」她从怀中再取出一张黄符,扬手一挥,黄符瞬间焚烧殆尽,被取走的符纸也回到她手中。
「你又闯什么祸了?小师妹。」看她脚尖一踢,一根神似兽骨的骨头被她踢到坐垫下方的空格。
一见她落落大方,不怕人问的模样,宫仲秋几乎不用思考就能晓得她又给他惹来麻烦了。
做了,才会正大光明的装蒜,表示她很安分,没主动挑事,是别人看她美味可口,想把她端上桌吃了,而她不过是不想被当成盘中飨,所以不得不做了适当的反抗。
没做,整个人就焉焉地,理都不理人,抱膝发呆,食不知味的嘟囔天太热、人太吵、灵气不足、饭太馊。
瞧!才相处月余,他对她的习惯了若指掌,她比狐狸更像狐狸,有野性更具攻击性,要顺毛摸,别轻易惹毛她,否则她会弓起身六亲不认,见人先送上一瓜子,挠人脸面。
「唉,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人家看我不顺眼有什么办法……啊!你偷袭。」她瞪眼,不快地瞅着敲她栗暴的恶手。
哼!勿欺人小,早晚有报应。
「你不在江湖,你在马道上,还是我宫仲秋的师妹,挨刀的事没你的分。」老是往危险里钻,她真当学了师父一点招风唤雨的本事就能招摇了吗?人外有人,她还没遭遇到真正的对手。
曲款儿笑嘻嘻地朝他敲人的指头一咬,咬出血味才松口,再得意地一舔唇,模样撩人,看得宫仲秋眼眸一深。「看在你对我有几分关心,待会站远点,免得误伤。」
「又是寻仇的?」他没站开,反倒脚一蹬上了马车,衣衫一拍不存在的灰尘,神色清朗若月。
「妖孽。」又在装模作样了,他不累吗?
「你说什么?」
「我是说二师兄把小命顾紧了,来者不善,你自个凑上来的,不包括在三劫三灾三难中,若要求我救命得付银子,小店店小,恕不赊欠。」亲兄弟明算帐,认钱不认人。
她话刚说完,马车传来剧烈的碰撞,但是稳如磐石的马车仅轻轻地摇晃一下,并未如人所料地整辆翻到。
「来了?」
「二师兄,现在下马还来得及,太血腥的事看了会恶梦连连。」她还是有良心的,不想造成师门伤亡。
「我陪你。」他不畏死。
一句话,曲款儿心口跳了一下,小石子投入心湖里,泛起涟漪阵阵,她第一次觉得腹黑的二师兄也没那么讨人厌。
「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阎王面前怨不得人。」她拈起莲花指,打了个绚魔手印。
「嗯。」宫仲秋没事人似的拿起她食盒里的虾仁韭黄馅饼,有一张人脸大,他文雅地掰了两半,慢条斯理的嚼着。
还说她是吃货,他才是偷饼贼。
曲款儿恶狠狠瞪了和她抢东西吃的小偷一眼,马车的震动让她暂时放下恩怨,古语吟唱般的由鲜嫩唇瓣发出,天空一阵雷响,闪光数道,四周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最终伸手不见五指。
蓦地,百姓惊慌失措的跑步声不见了,一道白光从上空打下,照亮了目光所及的空地。
没有树木、没有岩石、没有房子和人群,更没有一辆一辆排得凌乱、等着接考生回下榻处的马车,只有几个长得奇形怪状的男人,和一名衣物穿得极少,红色肚兜外露的妖娆女子。
「这就是结界?!」他头一回进来。
「见识到了吧!井底之蛙,别再闭门造车,自认为学识举世无双。」他不懂的事还多的是。
只是想不到,没有做不得,太空时代都能离开地球表面生活了,就算来了八只脚的外星章鱼也不稀奇。
宫仲秋轻飘飘地刺了一下。「等你把外头的都解决了,再来鼻子朝天,话说多了容易咬到舌头。」
「你敢小看我?给姑奶奶等着,我打只山獐给你当下酒菜。」她发下豪语。
马车外没有獐子,倒是有只和獐子长得差不多的山羌,穿着人的衣服,长得人模人样,鼻头上嵌了两只银质圆形鼻环,一听有人要吃獐子肉,立刻愤怒地变了脸。
「是谁想要我兄弟的肉,快给老子滚下来——」他气极发功,掌心一道红光射向马车。
下一刻,红光被拍回,正中他肩头,血花飞溅。
「我老子早埋在黄土下头,你要跟他做伴吗?小姑奶奶乐于成全。」这样黄泉路上才不寂寞。
一见车帘掀开,走下一个没车轮子高的小丫头,结界内的妖兽们都愣住了,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小的个头能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捏个粉碎。
而后看见马车内坐了一位风采翩然的少年郎,心想那才是真正的高手,修炼有成的不老仙翁,小姑娘是狐假虎威,借势先声夺人,小小的身子妄想螳臂当车。
没人……是没有一只兽把曲款儿当回事,蔑然的眼神往她身上一扫,继而不屑的轻哼。
「是你吃了虎老大和两位鹿兄?报上名来,究竟是何方小妖,胆敢来踩我们黑风窟山头。」真是向天借胆了。
「是牠们先想吃我,我才吃牠们,而且牠们的内丹好小,才一百五十年,我看不上眼,赏给我家婢扑了,啊!忘了一提,我是人,不是妖,小姑奶奶叫曲款儿,记住了。」到了阎王面前才好告状。
什么黑风窟,不过是一群低等妖物聚集的地方,平时无恶不作,为非作歹,以人的精魄和血肉为主食,京城外不少赶考的学子和平民百姓失踪,全是被牠们给吃个精光,连骨头都不吐。
她原本没打算找麻烦,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谁知她追一只吸人血的蝙蝠王追到城郊时,大石头后忽然跳出一头张牙就咬的老虎,她金钱剑一抽便刺入虎躯,令牠当场毙命。
而后又来了两个浑身横肉的男人要为自家老大讨回公道,死缠不休的不让她追蝙蝠王,断她财路,她一发狠就全灭了,让鬼奴把打回原形的老虎和公鹿拖回宰相府烤兽肉。
「什么真是你吃了牠们,你……你不是妖?!」怎么可能?她才多大的肚子,怎吃得下一条鹿腿。
「嘻嘻,我现在想吃红烧三杯兔肉、山芹炒羌肉、厚切牛排和清鱼汤,再来个饭后甜点串烧田鸡、烤黄莺、煮道百年老笋汤,你们谁要先?」她急着下锅料理好入肠胃。
见她一一点明牠们的原形,白兔精、山羌妖、牛妖、鲤鱼精、蛤蟆精、黄莺妖和百年竹子精皆脸色大变,冷气一抽地往后退了数步,没一个敢做出头鸟,身先士卒去送死。
「别惊,别惊,只有一点点疼而已,很快就过去了,你们连害怕都来不及便完事,我的剑快如闪电,只消一声就能去投胎了,我还会替你们念往生咒。」
功德无量呀!
听她这么一说,妖兽精怪们更是面如土色,动也不敢动。
「小师妹,你的话变多了,速战速决,外祖父还在府里等我们。」马车内的宫仲秋声如清泉,沉稳悦耳。
「真啰嗦,你很扫兴耶!让我好好打响我的名号会要你一块肉是不是?二十年后的术式界将以我为尊。」她豪气地夸下大话,以后的术法大成舍她其谁,她定会是人上人。
宫仲秋低头吮了吮被她咬破指头所汨出的血丝,微微扬唇。「死成一堆尸体了还能传话?」
他不杀生,但是也见不得小师妹身染鲜血,与其她受伤,不如让妖物精魅去受死,死了便无力伤人。
「什么都不懂的人少开尊口,师父平时教你的都丢进老山沟了吗?人死留魂,兽亡残躯,未随兽躯身死的兽魂仍会在人间徘徊七日,而后引魂使者才会拘走牠们的魂魄。」
人有头七,兽也有恋世的意念,不同的是引路者不是人,有时是一头巨犬,或是人身兽面。
「师父没教我这个。」而他也根本不想学,只着重于招式变化无穷的追星剑法。
「呿!一边看着去,回头送你吃烤牛头。」吃牛头补牛头,牛老实又勤奋,不会一肚子坏水。
「留只烤前腿给我就好,牛脑腥,不对味。」他拍拍袖子,一副等人服侍,富贵闲人的模样。
啧,有得吃还嫌,牛大肠给他闻屎味算了。
曲款儿只想着吃,脑子里转着上百道她吃过的美味料理,和宫仲秋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无视他物的存在,目中无妖的态度让牛妖、兔精气得火冒三丈,互相眼神一使,不顾什么道义的冲上前,合力厮杀。
「太不把我等看在眼里,今日撕了你当磨爪子!」
「磨爪子?我让你们连爪子也没有。」一起上省得她一个个来,耗时耗力又多费劲。
曲款儿虚晃一招一闪身,朝离她最近的老山羌推剑上前,左手抽出身后的桃木剑刺向鲤鱼精,反手退三步下腰,一剑刺中欲逃的蛤蟆精,再一个转身,一头硕大黑牛倒地,好死不死的压住女身的白兔。
她口念咒语催符,天外飞来一道天火,竹子着火,瞬间枯萎,火势波及来不及避开的黄莺,顿时发出惨叫,羽毛尽焦,落地一死,成了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烤小鸟。
「咦?三爷,小的不过转身替你拎起这些日子的换洗衣物和文房四宝,怎么你们一眨眼就不见了,而这会儿又凭空出现……」咋舌不已的尚青睁大眼,摸摸突然出现的马车。
「回府。」
结界消失,马车里堆满妖兽的尸身。
某人又可大快朵颐了,填饱肚子兼炼丹,虽然此次的兽丹小品质又差,仅百余年修行,但聊胜于无,积沙成塔,累积多了也是一种成果,当备用辅材吧!给鬼奴他们强魂修魄。
「中了,中了,中了头名,宫三爷年少有成,是状元郎,御笔亲点的新科状元呀!」
听着络绎不绝的报喜声,老相爷精神奕奕,从一大早就笑得阖不拢嘴,一双充满智慧的老眼眯成一条线,没看他打开过,逢人便赏一锭银子。
他还特地穿起一身大红袍子,上头绣了张牙舞爪的七条巨蟒,以他的官阶再绣两条也不犯忌讳,不过他不想太张狂,对皇家有丝毫不敬,故而是收敛性的奢华,以显他欢腾不已的喜悦。
宋东玑太高兴了,特意向皇上告假数日,连摆三天流水席,天子脚下的子民不分贵贱都可入席,他府里、府外摆了上千桌席面,就算乞丐来了也照请不误。
他为官数十载,看过无数良才将士,看来看去还是他外孙最出色,于家、于国都是不可或缺的人才,百年内谁能出其右。
但是在一片丝竹飞扬的欢乐气氛中,唯有一人如不动明王般沉静,似乎四周的热闹与他无关,他融入其中却有种格格不入的遗世独立,深幽黑眸并无波动,别人饮酒他饮茶——
事实上是动了手脚,外人看来醇酒甚烈,一杯接一杯也不改其色,实则是宫仲秋的琉璃酒杯早下了咒术,酒杯上散发着浓烈酒气,可不论注入多少酒,空间转换便是清茶一杯。
而独自在梨花院一角的曲款儿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她专心地教跟着师父前来道喜的小师弟术式入门基本功,脚边则摆了个空酒杯,如今如有七分满,馋得石头想偷喝。
三日宴罢,皇帝召见,状元、榜眼、探花,一个不缺。
「皇上金銮殿赐宴,宴请此次科考的前三名?!」
以往的惯例是前十名,宫仲秋顿觉不安,眉头一凝,臆测着皇上此举的用意,他有不太好的预感。
皇上现今龙体康泰,膝下三名公主,其中一人已嫁入辅国公府,另两名一个因为挑婿眼光过于严苛,年届二十仍未婚配,一个是出了名的刁钻蛮横,年方十五仍未有高官大臣请旨赐婚。
公主难娶啊,难不是身分崇高,而是难在眼高于顶,骄矜刁蛮的脾性,文武百官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