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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宛对秋分还有几分担心,但转而想想只要理由得当,塞德应当不会对秋分做出过分之事才对,如此宛宛才稍加安心,悄声迈着步子朝禅房深处里走。
这间禅房空无一人,几尊大佛安然立着,幽静的出奇。宛宛左右探看,发现最大的一尊弥勒佛后还有一道门,于是又往里走了一小段距离。迎面而来的是另一尊大佛的背面,宛宛好似听见就在大佛的正面那一头,有人在说话。
宛宛咽了咽口水,不敢绕到大佛前头看个究竟,就侧耳敷在大佛后,想听听看另一头的人在说些什么。
可能里面的屋子也十分空荡,说话人距大佛较远,加之大佛体积庞大隔音严重,宛宛其实听得并不分明。只是隐隐辨别出似乎有两个人的声音。
其中一个就是江子清。
还有一个就不得而知了。
宛宛还想努力听的更加清楚,将整个身子都要贴在大佛之上。然大佛表面太过光滑,宛宛的手指抓的并不牢靠,太过专注倾听里头的动静,一个不留神,手就没攀爬住,为了身子能站稳,她一脚牢牢的踏平在地上。
随之而来“嘭”的脚落地声,就回荡在若大禅房里经久不散。
“谁在那里!”江子清陡然斥道。
宛宛吓的魂儿差点没了,她从没听过江子清如此凶戾的声音,立马联想起的就是颜知瑶所说的永安王暴虐无常……
“出来。”江子清又道,语气加重了几分。
宛宛踌躇不定,脚下的步子重千金。
“出来罢,免你死罪。”另一个平和的声音响起,如此波澜不惊的语调却是布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宛宛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
死罪,这个字眼太过可怖。
宛宛预感自己要大祸临头。挣扎着,她迈出了步子,从佛像后缓缓走了出来。
她的前方,有两位男子。
一位是坐在轮椅上的江子清。
另一位男子宛宛从未见过,他身着金色流云倭缎长袍,负手在后,面容俊秀,神色静宁,嘴边似有若无的笑。他的目光深不见底,就静静然落在宛宛身上。宛宛只觉千万颗针扎在身般,竟有微微的颤抖,连抬头多看几眼这位男子的勇气也没有,唯有臣服,只剩臣服,连一丝丝歹意与抗拒也无从生出。
“宛宛,不是让你在外等我,你怎地进来了。”江子清忽而一改先前的口吻,柔情无比的道,“过来。”
江子清推挪着轮椅,朝前行进一些,背对着金色衣袍的男子,抬起了左手,向宛宛勾了勾,示意宛宛过去。
宛宛望着江子清,不解其意。
因为江子清那般柔声细语,可是神情却严峻异常。他面朝着宛宛,宛宛能看得分明,江子清好似就是要刻意给宛宛看到,而将背对着那位金色衣袍男子。
江子清的眉头深深皱起,目光沉沉,嘴里却又柔声唤道:“宛宛,过来。”
宛宛忽而意识到一点,江子清的异常行为也许是在帮她。
于是,宛宛装出了欢喜的神色走向江子清,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江子清点点头,握紧了宛宛的手,同时投出一个赞赏的眼神。
宛宛确定了江子清确实是在帮她。
此时,江子清才徐徐转过了身子,面朝着金色衣袍男子,介绍道:“这位是季元弘将军唯一的嫡亲妹妹,季宛宛。”
宛宛憨直地笑着,不敢有丝毫情绪的表露,心中早已惊疑万分,她还是头一次听江子清如此形容自己的身份,嫡亲,唯一,每一个用词都十分诡异。
且为何片字未提她有个三品官的季暠老爹,却阐明了她是季元弘将军的妹妹?
而这位金色衣袍的男子在听说她是季元弘的妹妹时,神色未变,可目光却要柔和了几分。
他凝视了宛宛与江子清紧紧相握的手,含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来子清也不能免俗。”
江子清笑笑,未接话,反而深情款款地望着宛宛,指尖摩挲着宛宛的掌心,道:“她应该不认识你罢。”
金色衣袍的男子的笑容更深了,神情也趋向淡然,道:“应是如此。”
江子清目露怜惜,又道:“她是哑巴。”
金色衣袍的男子倏尔微微摇头,道:“子清,看来你真的上心了。”
江子清点点头,笑道,“没错,她是季元弘的妹妹。”
金色衣袍的男子闻言,垂眸思凝片刻,背过身负手而立,面朝着墙面上书的一个大大的“忍”字,道:“今天到此为止,你们走罢。”
“好。”江子清答道,令宛宛推他离开。
宛宛连忙福身行礼,按照江子清的吩咐出了禅房,她有很多的疑问正待着机会询问江子清。
29第 29 章
宛宛关好禅房的大门,推着江子清的轮椅行至院子里的红色大门处。
她环顾周边四处探看,皆未寻到秋分的身影,难免有些担忧。
“塞德是被你的人骗走了罢,”江子清道,不是在问,而是平铺直述。
宛宛不置可否。
江子清似笑非笑道:“亏你能找着这里,还想法子引开了塞德,真是胆大包天,犯了死罪还不自知。”
宛宛怔住。
江子清微微叹道:“你可知方才与我说话的那位男子是谁?”
宛宛垂眸,她不是没猜到,只是不敢想,令江子清也敬畏三分,且年纪尚轻,就有如此威严之势,非是当今圣上不可。
江子清见宛宛的神色,知她已然明了,于是饶有深意的笑道:“我在圣上面前如此保你,你可不要辜负我一片痴心。”
江子清目光灼灼,凝视着宛宛。
宛宛不敢回应,撇开头,她忽而有些看不清明了,到底他是玩笑还是真心。
江子清也一怔,本以为宛宛会如从前那般气煞不已,不给他好脸色看。这一次居然破天荒的什么回应也无。
江子清立马收起了笑意,看着宛宛的侧脸,陷入沉思。方才宛宛的擅闯确实太过莽撞,即便他对宛宛那番深情之现,告知圣上季宛宛是他江子清的女人,也难以全消圣上的戒心。如若没有季元弘嫡亲的妹妹这重身份,圣上是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放过她的。季宛宛是个哑巴,确也锦上添花了,令圣上觉得宛宛不足为惧,总归也是自己人。
在现今剑拔弩张的时期,圣上万事都谨慎小心,能放过宛宛已是天大的仁慈了,也不知宛宛是否有听清方才他与圣上的谈话。
宛宛感受到江子清紧盯的目光,不知为何,竟升起紧张之感。
江子清也有所察觉,望着宛宛那逐渐慌乱的脸庞,电光火石之间,他心中一直被刻意忽略的角落,有星星之火猛烈的燃起,有那么一瞬,照亮了他的胸膛。可惜更大的阴霾旋即就侵蚀过来,铺天盖地,遮住了所有的光亮。
提醒着他,一切,只因季宛宛是季元弘的妹妹。
仅此而已。
江子清收回了目光,语气变得波澜不惊,道:“我们去找塞德罢。”
宛宛点点头,道不清心里的那份小失落缘于何故。她推着轮椅,看着江子清绾起的发丝,暗自觉得其实他这个人嘴上不留情,心地确实不坏。至少,他能为了她,竟然欺骗了当今圣上。
行走了半晌,穿过层层拱门,在要进入幽深回廊的地方塞德出现了,他的身后还跟着深深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秋分。
宛宛注意到秋分的脸色,有几分薄薄的晕红。
塞德再看到江子清与宛宛后,由惊讶转为尴尬,尴尬之后就是满面惭愧,道:“塞德失职,请少爷责罚。”
秋分闻言,抬起头来想解释几句,看到自家小姐亦是静立一旁,忽觉人言微轻,轻轻叹息,并未言语。
江子清面无表情,道:“先离开这里罢。”
塞德听命,近前来道:“宛宛小姐,交给我吧。”
宛宛知是推轮椅之事,连忙侧身让开。
塞德便接手,缓缓推着轮椅朝着来时的幽深回廊里走去。
经过秋分的时候,塞德微侧头,轻轻一笑。秋分见到后,脸色才稍加和缓,似乎心中大石落下。
宛宛站在后方,自是觉察到这些蹊跷,暗道回府后要好生询问一番秋分才是,看看她与塞德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不跟上。”江子清忽而回头,朝宛宛说道。
宛宛募地想起这回廊百转迂回,得有人带路才行,连忙拉起秋分紧随其后。
一路无话,各自沉默,在幽静的回廊里只回荡着深深浅浅的脚步声。
秋分记性不差,看出了回廊的方向不对,有些不似来时的路,但见自家小姐神色飘忽,显然心不在焉根本未察觉,于是斟酌着言语,细声在宛宛耳畔提醒道:“小姐,咱们出来的时辰差不多了,季老太太吩咐的求取姻缘签会要来不及了罢。”
宛宛刚刚正在思虑着在禅房里看到当今圣上与江子清这回事。经秋分这一提,宛宛才收回思绪,恍然想起此行出门还有府里诸多之人,不知有没有去神泉那寻她,到时寻不着她人,也是个麻烦事。
宛宛募地停下步子,望着秋分,暗忖季老太太何时吩咐过要她求姻缘签?秋分眼神闪烁,脸露焦急,悄然用手指了指地面。宛宛也狐疑地低头看了几眼,倏尔理解了秋分的意思,环顾了四周一圈,若她没记错,来时并不是这个方向。
宛宛不禁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江子清。
江子清未听到宛宛跟上来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看看宛宛出了何事,这一回头,碰巧与宛宛眼神相会。
不同往日,这一对上,两人都下意识撇开了头去。
“走吧,能出去的。”江子清淡淡地道,继续前行。
宛宛迟疑了几分,就跟了过去。
行了半晌,入了一扇古朴的雕花木门之后,进到另一座禅院里。在这隐隐还能听见隔得不远处的人声喧哗。
有一位年纪三十上下的和尚就侯在此处,见到江子清一行人便迎上前行礼,道:“永安王。”
江子清先是讶异,旋即点头,道:“明空,把神泉的路封了罢。”
明空和尚脸色一紧,道:“遵命。”
江子清看了几眼靠东边微敞开门的禅房,又问道:“慧远大师可在?”
明空和尚回答道:“正在打坐,已知您将至。”
江子清垂眸沉思了片刻,就道:“季宛宛随我来,其余人就地候着。”
秋分闻言,不禁万分不愿,宛宛朝秋分投去安抚的眼神,秋分稍稍定心,但还是面露焦虑。
“走罢。”江子清是对宛宛说的,目光却停留在东边的禅房,未看向宛宛。
宛宛下意识近前意欲帮江子清推轮椅,手刚刚抬起附在轮椅之上,她又怔住了。
她不太明白自己的这番举动。
是谄媚的讨好永安王,还是怜悯惊才艳艳而又瘸腿的江子清?
亦或是别的什么……
以至于她久久未动身。
“还不走吗?”江子清提醒道,又指了指东边的禅房,“去那。”
宛宛恍然回神,不再胡思乱想,见江子清那手势,看来是真要她推轮椅了。
虽然此为宛宛自发的帮忙之举,但是江子清那幅理所当然的受用样子,顿时令宛宛有几分不乐意了。
当然,轮椅还是得推着。
只是宛宛不懂,见什么慧远大师,干嘛要她陪同着一起去。
同样不解的还有明空和尚,慧远大师以未卜先知出名,寻慧远大师之人皆是问个卦,算个命。永安王一向不信神佛,为何会要见慧远大师。然最为神奇的非慧远大师莫属,竟在永安王未来之时,就已提醒他去迎接。
念及此,明空和尚顿生敬意,双手合十,默诵经文。他虔诚向佛,也为圣上效力,所作皆为国泰民安,再无战乱。
30第 30 章
入了东边的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