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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袭来,顶棚的芦苇蒿子噼啪拍打着斑驳的梁椽,湿衣贴在身上,我抵着椽子瑟瑟发抖。
师父相继脱下斗笠和蓑衣丢在地上,无星无月的夜,我看着他身后江水滔滔,劲浪翻滚,在夜幕下如黑色的浓墨,惊涛千叠,狂怒拍岸。
他脱下浅褐色的褙子走近我,轻轻盖在我身上。
我趁机拽住他的手,看向他:“为什么救我?”
他蹲下来,墨色的瞳仁比黑夜还要暗上几分:“因为你是我的筠儿。”
还在装!
我就这么与他对视着,冷然的笑意渐渐汇聚在我的嘴角,眼底却是一片寒芒:“师父,你知道你这么做于公有害么?南坪王会因为朝廷没有守约而挥军北上的。”
师父的另一只手掌不动声色地叠在我的手背上。他说:“首先你是我的筠儿,然后才是臻朝的公主。”
可惜肌肤上传来的热度完全不够驱散我身上的寒意。
“师父,”我认真地盯着眼前这张没有任何松动迹象的脸,“如果有人一直在利用我,想借我的手贻害社稷,师父会帮我怎么对付他?”
我慢慢地将手从他温暖厚实的掌心抽出,虚假的温暖不如不要。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看了看骤然空虚的指间,站起身来,至高而下地望着我:“筠儿不乖,一点都不听话了。”
夜风吹过,愈发森寒。对岸的礁石在仅存的夜光下显出狰狞的模样。
“彭诩!”我喊他,我的手紧紧拽着自己的湿衣,一股细小的水滴从拳缝间滑落,滴答,滴答,“你怎么忍心对你的筠儿下手,告诉我,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闭上眼睛没有说话,睁开眼的一刹那眼中有微芒闪烁:“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我双手撑地站了起来,尽量与他平视,任披在我身的褙子掉落在地:“我之前就一直在想,元筠公主通敌叛国也好,去太清观也好,去漠北也好,都是十分隐蔽的事情,为何会走漏风声?为何那么多人都知道了?元筠公主的身边一定有奸细!”
“那你又为何觉得是我呢?”
“当你私会面首的时候……”一阵冷风吹来,我哆嗦了一下,声音有点颤,“我只是怀疑,你那么清高淡薄的样子,又岂是个色令智昏的人,除非另有原因。”
“说得好。”他双唇勾笑,“继续。”
“当我知道万虹残花功可以保住一命的时候,我才幡然觉悟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彻大悟丹,当初你给我吃的根本就是毒药!元筠公主肯定是发现了你的秘密,你想杀人灭口,只是后来你发现我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于是打消了杀我的念头,好继续利用我,对不对?”
“你这么聪明,”他走近我,逼得我步步后退直到撞到了身后的椽子,“叫我怎么忍心杀你呢。”
他俯身,捡起了地上的褙子,再次盖到了我身上。我想扯又扯不掉:“如果可以选择,我想做一个傻乎乎的元筠公主永远都不要知道真相。”
“恨我吗?”他继续用褙子裹紧我的身子,“彭诩还是你所欲吗?”
“不不不,”我举起双手,掌心朝向他晃了晃,“我不想恨你,也不想阻挡你们的千秋大业,放我一条生路即可。”
“千秋大业……”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怎么听都显得有点无奈,“你还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如今看来你应该是跟南坪王勾结想谋反篡权?你潜伏在元筠公主身边,把她搞得臭名昭著,不就是想借机生事?你救我也不过是为了可以让南坪王继续有借口起兵。你让我送铅壶给太子,是想让他不省人事让朝中大乱吧,皇帝病倒也未必没有你们的功劳。现在我更是不得不怀疑驸马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知道的还真多,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了。”他看向我的眸光忽而变得犀利,“你不是筠儿,你是什么人?”
我能告诉他我是被他用一颗毒药毒出来的倒霉蛋么。“不管我是什么人,反正只是你的一颗棋子罢了。现在你已经利用完了,我也不打算找你麻烦,你就放过我吧。”这个人心思深沉,老奸巨猾,我有这个雄心豹子胆找他麻烦么。
他的身体挡住去路,手支在另一侧,将我禁锢在角落,明显没有放走我的意思:“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筠儿。我的筠儿最畏寒,而你怕热,筠儿最喜欢吃水晶糕,而你对甜食也缺乏兴趣。你们,很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他的眼睛看着我,却又好像看到了很遥远的地方,幽黯幽黯的,有些慑人。
我被他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你,你想如何?你不能杀我!我在你身上下了连心蛊,只要我死了,你会立马跟着心痛而死。”
“连心蛊。”他笑了起来,“名字不错。”他将支起的手臂放下,“我不想杀你,但是没有人告诉你知道得太多了,不是好事么。”
诶,早知道我应该装蠢到底,又何必趁一时之快,撕烂他的面具呢。我忙道:“我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
看到他解开了禁锢,我朝他咧嘴一笑,沿着潮湿的扶栏,慢慢地慢慢地挪得离他越来越远,嘿,好像没有过来拦着我呢。
我正欲转身夺路狂奔,身侧突然撞上个绵软温热的事物,一下子没站稳,伸手一捞,抓到个越发绵软的地儿。
“你做甚!”一身娇滴滴的轻叱传来。
我立马知道自己抓了什么,赶紧放下手来,怎么突然蹿出个小娘子呢。
夜色下还没辨识出对方面孔,黑暗中只见寒芒一闪,冰凉的剑尖就这么指着我的胸口。
“啊!”
“婵儿,不要乱来。”彭诩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婵儿?那不是前驸马的贴身丫鬟吗?这两人居然连成一气,果然有猫腻啊。第一次出现就欲置我死地,第二次出现又对我刀剑相向。
“彭掌门,”婵儿口气中有些不服,“少主说不喜欢她,要我杀了她。为何你每次都阻止我杀她?你是不舍得吗?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婵儿,”彭诩打断她道,“记住你的身份,我做事情,不需要你来过问。”
“是。”婵儿收回剑道,“船只已准备好了。”
“把她带上。”
婵儿拽住我走下渡口的木栈道,把我推上了船。
第27章 凿个壁
狭小的船舱里,燃着一豆幽幽的灯火,随着船舱的晃动,把影子拉得摇来晃去。
彭诩让婵儿帮我把湿衣脱了,然后自己跑到夹板上吹风去了。舱内只剩婵儿坐在我的对面,面色不善地盯着我,好像我真的跟她有仇似的。
想起初见时,我在她面前的倾情表演,真当是浪费感情。我表示我很气愤,也面色阴沉地盯着她。
木船随着起伏的节奏咯吱咯吱响个不停,她终于忍不住,撅起嘴道:“看什么看?”
我说:“驸马真的死了吗?”
她不屑道:“我亲自下的毒,会有假?”
我咋舌,跟她比起来,我的演技着实太拙劣了些。“你不是他的贴身丫鬟吗?南坪王为了谋反竟然杀了自己的儿子?虎毒不食子,用不着做这么大牺牲吧。”
她冷哼了一声,“你也是个快死的人了,问这么多做什么?”
看她的样子好像巴不得我快点死,我就偏不让她如意,我说:“放心,彭诩他不会让我死的。”
她按了一下剑柄,似乎一下子被激怒:“凭什么!”
我扭过脖子道:“我不告诉你,你自己去问他吧。”
她没有吭声,盯着船舱外的那道身影一动不动,目光中凝结出殷切的热度,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身着白袍的彭诩在夜幕中只有一个黯淡的轮廓,衣袂在雨后清新冷寂的夜风里飘飞,我不自觉地用指尖勾勒那流畅的弧度。
“咳咳。”
听到婵儿刻意的咳嗽声,我回过头来,发现她正阴毒地盯着我,简直想用目光把我杀死。同是女子,我似乎可以了然她的心意了,对她作了个割手指的动作,然后无奈地摊了摊手耸了耸肩。
“我们去哪里?”我发现我们走的水路是往朝都方向而去。
婵儿不屑地看了我一眼:“行肖堡。”
“行肖堡?”好怪异的名字。
她没有再理会我,又扭过头去看船舱外的人,痴痴发呆。
我忽然间觉得意兴阑珊,靠着船板,裹紧身上的褙子,闭眼休憩。
就这么晃着晃着,不知不觉斗转星移,东方渐露鱼肚白,一轮初旭在江上缓缓跳脱而出。
船上有充足的水源和干粮,过了午时,彭诩在外面喊道:“婵儿,出来一下。”
婵儿闻声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面色不悦地走进来,脚步重得似要把船板踏破。一进来就把我的衣服甩在我身上,“干了,自己换上!”
我拿起我的茜色对襟襦裙,果然全干了,上面还有阳光的味道。我利落地换好了衣服,把公主匕首收回到袖口,然后拿着浅褐色的褙子走到船舱外递给彭诩。
他接过衣服,面无表情地犹自穿上。
我看着他,开口道:“还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我和何予恪北上途中,追杀我们的刺客也是你的人吗?”
他只说了一声:“不是。”然后不再看我。
“是我!”婵儿闻声从船舱内探出头来,“没想到你这么命大,何予恪会为了救你以身犯险。”完了又补充一句,“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他勾搭上的。”
彭诩不动声色地斜睨了婵儿一眼,婵儿立刻噤声怏怏地缩回头去了。
“何大人……,对你还不错。”他突然开口对我说。
我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漠北之旅,鄙夷道:“还不错?你不知道他对我做了多少过分的事情。”
“多过分?”他微勾嘴角:“就像那首诗一样么?”
讨厌,又戳人痛处,我叱道:“彭诩,你这个臭道士。”如今我也是翻脸不认人了啊。
他付之一笑:“外面日头晒,进舱里去吧。”
船只摇到傍晚的时候驶近了一座孤岛,孤岛周围草木繁盛,绿荫蔽天,等上了岸才发现岛上有一座砖石垒砌的城堡,想必就是他们所说的行肖堡。
彭诩将我带到城堡最偏角的一间石屋里,叫我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将屋门锁了起来。又对婵儿交待道:“一会不要乱说话。”
我挨在门板后面听他们离去,心中忿恨,混蛋,这是囚禁我啊!
屋子里黑漆漆的,四面没有一扇窗。我适应了好一会,才渐渐能分辨出屋子里桌椅案几等事物。好不容易在桌角找到火折子,摸索着点燃了壁龛里的蜡烛,乍看屋内情境,着实吓出一身冷汗。
正中的案几上满满当当的三排灵位散发着幽怨之气,墙上正襟危坐的宗祖肖像一字排开,或慈祥或威严,都是龙袍加身,头戴冕冠,看冕服的式样好像不是本朝的皇帝。
我大着胆子走上前去细看,画上有谥号,什么英明仁惠昌荣帝,什么睿智大德诚信帝……
看着画像上那一张张僵硬的老脸,十分让人昏昏欲睡。我扭头,看到右侧还有一个小暗间,便从墙上取下蜡烛,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里面既没有什么宝物秘籍,也没有什么棺材骷髅。比较引起注意的是隔壁有亮光透过墙缝穿透而来。
我突然想起了凿壁偷光,偷窥欲大起,从袖口取出那柄锋利的匕首,抵着墙缝里一点一点抠出一个洞来。
掘弄了好一会,看着差不多了,就把脑袋蹭了上去探看那厢境况。
乍一看,那边是个很大的烛火辉煌的议事厅,人还真不少,靠近我这边的是背对我而坐的,只能瞧见一排后脑勺,对面也是坐了几人,有两个还蛮眼熟的,好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