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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的眼睛早就哭瞎了,只剩下些许的光感,平日里,是从来不肯出门的。
这一次,这么大的阵势,竟然只为的是在别人家里站上那么片刻,听一听人家的声音就返回,实在让人不能理解。
仔细想来,应该是王妃喜欢人家的三个孩子,自己感伤还没有孙子孙女们承欢膝下呢吧?也是,马将军年纪过了双十,至今尚未婚配,更甭说能有孩子,可不是让王妃操碎了心么?
软轿内,若有若无的响着一个女人的低泣声,像有无限的悲痛,或者只是绵长的惆怅。
然而,无论多么心伤,王妃回到马王府中,还是要打起精神,笑语盈盈的给老夫人问安的。
马王府,最有权威性的人物,几十年如一日的,当属马老夫人。
此刻,老夫人正在抓着孙子的手掌,嘱咐着可以偷偷去瞧瞧卢尚书家的闺女,实在瞧不上,再跟王爷说明情况,切不能直接拒绝,伤了他老爹的面子,和一颗“愿望美好”的心。
白老大低低的答应着,眉眼垂向地面,听到王妃问安的声音,才如释重负的站了起来。
老夫人的手,在炎热的夏季里,还是很干燥,甚至是凉爽,如同王妃的那只更柔软的手,一样的缺少温度。
白老大很希望可以挣脱开来祖母的那只手,又不敢做的太明显,身子尴尬的弯曲着,那只手,到底没有抽回来。
马家最有权威的老太太,模样跟马王爷非常相似,如果阿圆能够亲眼见到,也许,对“小老三”的容貌就不会那般揪心的担忧了。
英武,也是一种美,铜铃豹眼长在女人身上,也不见得就丑陋的可怕,皮肤颜色重了也没啥,收拾好了,一样可以“黑里俏”。
马老夫人已经满头白发,透黑的皮肤健康的很,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铺满岁月的痕迹,一身紫红色的锦袍,在腰间紧束一根玉带,整个人显得分外精神。
“欢儿你就多坐一会儿,跟你母亲也多说几句话,都怪你那狠心的爹,生生把我的欢儿给架去了战场上,原本多么活泼的性子哦,现在成了一个闷葫芦……”,老太太狠劲儿在地上墩墩龙头拐杖,又把视线转向了王妃。
“你也多操些心!阿欢都二十岁了,别家的孩子满街跑着玩呢,偏他还单着身,赶紧的,去卢家给阿欢相看相看,订下来婚事啊,生几个大胖小子,我老婆子这把骨头,也好放心的归西,见了你那死鬼公爹,也能交待个完整!”
白老大又被扯回原位,马王妃唯唯诺诺的答应着,眼睛茫然的看向儿子的方向。
儿子跟自己不亲,当娘的瞎着眼睛,总是躲在屋子里,也实在没办法让小时候的阿欢喜欢自己,然后阿欢长大了,祖母捧着,怎么捣蛋惹事都没关系,母子就更加疏远。
经历了那么长的等待时间,儿子跟丈夫从战场上凯旋而归,王妃万分欣喜,又知道儿子现在懂事了,成为人人赞叹的马将军,王妃那颗心,几乎要从胸膛里欢乐的跳出来。
哪里知道,这个儿子,已经被更换了。
若不是小丫鬟偷偷的听到了父子俩的对话,王妃还不可能亲自走出王府,去跟儿子的媳妇孩子见上一面。
却原来,阿欢已经不在了,现在回来的,是当年丢弃的那个,真正的阿欢。
王妃瞎了,可是心没有瞎,被她派去做调查的下人,回报来的各种小道消息,她也能猜出来一个大概内容。
走出老夫人的院子,王妃再次泪如雨下,为她注定只拥有一个儿子的命运,为她那个不成器的,死掉的阿欢,也为身边这一个,曾经被他们无情抛弃过的双生儿子……
马王爷回到府中时,发现气氛迥异,王妃院子里一片热火朝天,丫鬟婆子们抱着布料棉絮啥的四下里跑动,找衣服样子的,架着绣花棚子的,都无限忙碌似的。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生机勃勃,马王爷瞧得呆了。
“那个——卢尚书说——这段时间他家小姐身子不爽利,婚事,还得从长计议,王妃就不要准备的这般早了……”,敢情儿,马王爷还以为王妃如此兴师动众是要给儿子娶媳妇呢!
王妃的一双蒙了雾霾的眼睛,定定的瞧向丈夫的方向,颤动的小嘴巴,吐出的是令马王爷大惊失色的话语。
“王爷,阿欢他——埋在哪里了?让我去看看孩子!”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马王爷那张黑脸,肌肉剧烈的抽动起来,一只手胡乱的挥着:“说——什么呢!阿欢——阿欢他不是就在家里么?你不要胡思乱想,现在的欢儿,不是很好的吗?”
两颗泪珠,再次在王妃的双眼中汇聚,然后,夺眶而出。
“我知道,现在的欢儿,很好,很好,我正在安排丫鬟们给三个孩子做衣裳,我——做了奶奶了——”。
她的声音柔弱而飘忽,但是,听在马王爷的耳朵里,却只能是又一次惊雷轰顶。
“你——是怎么知道的?欢儿说的?那个死小子,不惜让你再哭坏了身子告诉你的?”马王爷暴跳如雷,却登时弯下了腰,凑在王妃的面前慰劝:“香香,你不要相信他,他在战场上伤了脑袋,经常会以为自己变成了别人,你等着,我找太医来诊治诊治,保准儿很快就治好了!”
王妃的眼睛一眨不眨,嘴角苦笑连连:“国涛,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三个孩子,我已经见到了,那是我们的亲孙子孙女,你想要逼着他们夫妻分离,孩子姓了旁人的姓儿?”
马王爷颓然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香香,你不知道,那女人恁的可恶,仗恃着生下了三个孩子,昨天在金殿之上,还——当众踢了我一脚,还诅咒说她的丈夫已经死了,要皇帝允她再嫁他门,这样的儿媳妇怎么能要?再说,再说都知道阿欢尚未娶妻,那个女人又是出了名儿的生三胎福娃儿的白夫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进咱马家的门的!”
夫妻二人相对无语,只有王妃抽泣的声音不绝于耳,似乎,这是继生育双胎抱走其中一个之后的第二次悲痛欲绝。
“阿欢——我埋在祖坟了,就位于咱两个坟墓的位置旁边,虽然没有大操大办,但是,孩子守着爷爷和祖宗们,不会受委屈……”,马王爷此刻,不再是一个阴戾恶狠的“屠夫”,对着眼睛坏掉的媳妇儿,他也会难过,也会心软。
只能草草偷偷安葬儿子的苦闷,终于可以对最亲近的人诉说出来,马王爷的心头也轻松了一些。
王妃忽然发出一声轻笑,身子微微的颤抖着,站起身来:“国涛,阿欢走了,他不会委屈了,现在,委屈的是老大,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一定要丢掉一个孩子,计划的是丢下老二阿乐,因为老大阿欢强壮,脾性又好,我劝不住你,可是,可是临到抱起老二的时候,他蹬着腿拼命的哭,你就舍不得了,而我的老大阿欢,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用大眼睛看着我们,你就,你就又把老大给抱了出去,那孩子,始终都没有哭闹,就被你丢掉了……”。
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不会哭的,要假作坚强的,就成了悲哀的代名词。
“国涛,老大脾性好,懂得忍让,懂得孝顺长辈,你不能再欺负他,既然没办法认回孩子,那就放孩子回去吧,他有自己的妻子,有三个可爱的孩子,你应该让他们团圆,我们既然当初舍弃了孩子,就不应该再去打扰他的幸福生活,以后想他们了,偷偷的去看一眼,心里不就踏实了?国涛,你听我的,不要再难为孩子,他不欠我们的,是我们欠了他的!”
王妃声泪俱下,凭借着一点点光感走近了丈夫,抓住了他的手臂规劝。rs
第二百二十七章 生活还是要继续
只可惜,马王爷已经在刚愎自用的道路上走得太远了,他的威严,不容别人质疑,他的决定,也从未随意更改过。
放在战场上,这种性格,或许就是胜利的福音,百折不挠百变不屈,但是,放在最柔韧最脆弱的亲情上面,这只是一种变态的执拗,折磨着自己的亲人,也折腾着自己。
“香香你别管了,为夫一定能给欢儿找一个最合适的媳妇儿,名门闺秀,知书懂礼,再生几个大胖小子给你承欢膝下,那个女人和孩子你都不用去搭理,乡野村妇,能教养出什么好苗子来?既然她不肯把孩子交给我们,那让她自己去养,等日子过不下去了,说不定就哭着闹着求我们接收孩子呢,哼,三个孩子的吃喝花用,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养得活!”
夫妻俩在这里又哭又气的同时,白老大终于得以离开老夫人的院子,脚步沉重的回到自己的“欢乐斋”。
老夫人已经年过六十,看起来精神很好,但却已经疾病缠身,有几次心口痛的昏迷过去,全靠住在府里的太医随时急救才得脱险。
“马寻欢”从战场上回来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这一险象,老夫人扑上来抱住了僵硬的孙子,喉咙里就发出了“呼噜噜”的痰鸣,身子就松软软的倒了下去。
就那一下,彻底吓住了“马寻欢”,此后,随便老夫人怎么亲热,怎么啰里啰嗦的絮叨“欢儿”小时候的事情,他都再也没有抗拒过。
或许。在这个身高八尺的粗汉子的心底深处。是渴望着获得这样一份毫无保留的疼宠的吧?
老太太总是喜欢拉着他的手。让丫鬟们端上各种点心吃食,看着他吃的香甜,自己就笑的跟个孩子似的。
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派丫鬟来“欢乐斋”询问阿欢睡得好不好,有没有蹬被子,可不可以去陪老夫人用饭了,如果阿欢不去,老夫人就也不用早饭。再等着跟孙子一起吃一顿午饭……
晚上照例派人嘱咐,要早睡,不能熬夜。
就是这一点一点的亲情累积,缠绕住了白老大几次想要离开的脚步,更何况还有一个下落不明的阿福,一进京城,就被马王爷扣住,不知道关押在了王府里面的哪一个角落。
据说,谭家依然不准备认回这个苦难的孩子,依然认为阿福的身体异状只能给他们带来耻辱。
阿福是跟着白老大离开朱阳县的。在战场上又多次相助,这是过命的交情。白老大作为一个男人,绝对不可能丢下阿福不管,自己跟着老婆孩子回家睡热炕头。
一道暗影闪现,一直在四下里搜寻阿福下落的护卫,有了好消息。
“小的注意到,王府里面的一个小厮,经常提着一个篮子绕去假山石后,小的心里犯了疑惑,今日突然闪出来跟他走了个对头儿,还碰掉了他的篮子,那里面,竟然滚出来几个杂面饼子,咕噜噜的,很硬实,那小厮就不朝里面走了,反而退了出去,说是贪图里面凉快才走那儿的,那饼子,说是带回家去喂狗的。”
白老大的眉毛跳了几跳,一挥手:“等天黑了,咱们一块去假山那里探探路。”
护卫退下去了,又剩下白老大独自一人,呆呆的站在窗前,瞧着外面绿荫满地,耳边,是阿圆淡淡的嘲讽:“我男人死得瞑目吗?我男人死得瞑目吗?我男人死得瞑目吗……”。
那个黑黑小小的儿子的模样,在绿荫中闪动,“打!”,就是儿子送给他这个当爹的第一声问候。
可不是该打的吗?那般冲动的离家从军,抛下怀孕的妻子,又奇迹般的生下了三胎,还全部喂养的这般健康强壮,到底,这其中得吃了多少苦?为什么他从前就没有想到过呢?
给阿圆捎回去的家信,从来就没有答复,为什么他就没有怀疑过被马王爷截留了?为什么他没有早早的安排几个自己的亲信,只为自己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