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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真的啊?”“简直笨死了!她怎么也能嫁到人?”
在群起而攻之的言论之后,满眼艳羡的竟然是阿圆,她跛着腿,一脸向往的说了一句:“天啊,她真幸福!”
随后就有凳子歪倒的声音,拔罐的瓶子碰撞的声音,美女们大眼瞪小眼,根本没办法理解那个懒得天怒人怨的女人,怎么就“幸福”了。
只有自小辛苦劳作滴汗如雨的人,才能体会得到,一个到了五十岁还没学会做任何家务的女人,那一定是得天独厚的“幸福女人”,才能任凭她懒,任凭她笨。
生活的十八般武艺全能的阿圆,怎么能不羡慕?
所以,此刻,在灰扑扑的白家院里,出现了一个肥胖的妇人,简直跟见到了吉祥物一般。
阿圆的紧张消散了大半,再次高声问道:“你是谁?怎么有我们家的钥匙?”
那妇人已经把另一条腿也挪出了门槛,矮胖的身子如滚筒一般的继续移动,头也微微的抬了起来,看向门外的阿圆。
看着装,倒不像是富贵人家的阔太太,粗布褂子堪堪遮住臀部,肥的跟水桶似的裤子,人不动的时候,裤子也在抖动,裤腿扎着,黑色的裹腿布缠着丰满的脚踝。
妇人这张脸也很有看头,没通过脖子,就直接镶嵌在肩膀上,胖脸上皱纹稀少,不好判断年龄,肥厚的嘴唇,塌鼻梁,细眯眼睛,很难找到眼珠子移动的方向。
阿圆把脑袋想破了,也没找到这妇人跟白家兄弟妹之间相像的地方,能拿着自家钥匙进门的,不是贼人就是至亲吧?
胖到这个程度,做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阿圆对此深信不疑。
做贼可是个专业活儿,身手第一要灵巧,最起码,跑起来不会费力。
那就是——
“哼!没规没矩的丫头,老大他们不在家,你去哪里疯了?可别做出什么腌?事儿来,败坏了我们老白家的门风!”
妇人一出口,竟然中气十足,并且语出惊人,一大顶歪帽子就罩到了阿圆的头上。
阿圆潜意识里那一点对胖人的好感,登时遭遇打击,提起锄头往院子里走,稳当当又放在门后,这才嘟囔了一句:“我嫁进来这几天,倒是没一个亲戚相认,说不得是瞧着我们家穷,怕沾了谁家的光去,这样也好,没人疼,也就没人管,我们有事没事的,也碍不着别人家!”
既然这妇人出言不逊,自己也犯不着忍着随便人骂不是?
“你这个臭婆娘,没听到我在问你话吗?”胖妇人耳朵可不聋,登时就怒了,一抬胳膊,手指头对着阿圆,整个上半身波涛汹涌。
来吵架的?阿圆笑了,姐现在可是什么都不怕的,手脚利索以后,浑身都觉着有劲儿呢!
“麻烦问问您,没经过我这个主人的允许,就自己撬了我家的锁,钻进屋子里瞎摸索,您到底是这院子里的哪一根葱?我怎么没见过?”
就看白家大小这穿着打扮、日常饮食,就知道亲戚们没怎么照应,管她是谁呢!
“你——”,那妇人更怒了,眯缝眼也瞪起来:“我是你大伯娘!怨不得你姑姑说你不是个省油的灯,真真是个不懂事的!”
“大伯娘?”阿圆眨巴眨巴眼睛,脑袋瓜里迅速转动,这个职位还是很有说话力度的,说不得白老大也得敬着尊着,不过,采莲和阿文对他们的大伯娘和奶奶并不亲近,言辞里还很隔阂,据说,自己成亲时的酒席就摆在大伯家,花费是白老大出的,剩下的饭菜反倒落在大伯家,客人的礼金也被大伯收了,说是抵了这几年照应侄儿们的情分。
阿圆换上一张笑脸,站在妇人身前寒暄:“原来是自家亲戚上门来了,怪我不认识,那个——大伯娘,您今儿是来送礼金的吧?承光还说您日子也紧张,把礼钱孝敬给大伯也不为过,我就说,这走到天边也没这个理儿,哪有大伯拿着侄儿成婚的礼钱自家花用的?肯定是当时没清点利索,这不,现在就送来了?”
那肥胖“大伯娘”可是万万没想到,新媳妇竟然敢当面编排长辈不是来了,还敢张口要钱,哼!你当吞下肚子里的东西,还能再吐出来不成?
“承光家的,你年纪轻,又是才嫁进来,不知道这几年你家里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哎!要不是我跟你大伯照应着,就这几个半大小子,不早就饿死了几回?承光又不懂世故,庄乡四邻的随个礼金,哪里会是看的他的面子?还不都是你大伯跟我每年打点的缘故?人家这就是随给我们家的!”
“大伯娘”慷慨激昂,摆事实讲道理说了一大通,阿圆摇摇脑袋,心底里可怜白家一堆小的,虽然大伯娘说的光鲜,到底也能听明白这里面颇多心酸。
憨憨的白大郎,也是个可怜的娃儿!
“大伯娘”看见阿圆不说话,只是摇头叹息,不乐意了,双手一拍巴掌,怒道:“你爹娘倒是素净,早么早的撒手死挺了,你奶奶活活的就得赖到我们家养活,还要操心照应你们这一群不懂四六的东西——”
这是又骂上了?阿圆脑子不够用了,第一次被亲戚面对面骂个狗血喷头,竟然没想到马上回应。
“够了!”一声怒喝,炸雷般响起。
竟然是白承光,气的手脚哆嗦似的,站在院门口。
那张脸,黑红的要冒出烟来。
阿圆眨着眼睛,看着自家男人甩手迈步,生生走成了顺脚。
“大伯娘,咱早就说好了,礼金归您,偿还这几年的香火情。我成亲以后,跟你们再没关系,我白承光一家大小,饿死了也不会到您门上去要饭,今儿怎么又跑到我家里来骂我媳妇儿了?”
炸雷般的声响“轰隆隆”在阿圆耳朵边滚过,不争气的身子竟然被吓了个冷战。
那个“大伯娘”似乎也被吓到了,胖身子瑟缩了一些,更加找不到脖子的踪影。
“这——那——”,她思思艾艾的往院门挪,猛一下定决心,回头丢下一句:“还不是你那死心眼大伯,惦记你们被饿着了,才叫我来看——”
要真是来关心的,也不会这般态度对待侄媳妇的吧?
白老大关切的看向阿圆,唯恐她受了委屈似的,只可惜,刚才那几声雷吼,已经吓到了媳妇儿了。
好在,阿圆不是个风吹就倒的,到了这一会儿,脑袋瓜忽然开了窍,拔腿就去追那个“大伯娘”。
“把我家里的钥匙留下,既然两家不来往了,这可不能带走!”
谁愿意自家里让别人随便穿梭?还是这样一个极品亲戚?
好在,“大伯娘”体重异常,再有心加速也挪动的距离的有限,阿圆往院门口一溜小跑,就占据了院门这个有利的战略位置。
“大伯娘”犹自垂死挣扎,挂上一副皮笑肉不笑:“承光家的,你们小辈人不懂,家里的长辈手里留一把钥匙,这有个万一啥的,也能来帮衬着你们,看看,今儿阴天了吧?你这晒了满院子衣裳,要是都不在家,长辈们就能帮你们收进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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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手擀面条
第二十七章手擀面条
“大伯娘”说话还很有条理,若是赶上面皮薄的新媳妇儿,那就拉不下脸来再索要钥匙了。
可惜,阿圆的面皮足够坚韧,不羞不臊的继续伸着手:“大伯娘,谢谢您惦记着我们家,不过,既然都说好了以后不再来往,我们也不敢要长辈们自己打自己的脸,以后,就让我们自生自灭好了。”
白老大的黑脸也注视着这个方向,不肯帮助大伯娘一句。
“你个不识抬举的小娼妇!”
大伯娘怒了,浑身的肥肉都打着哆嗦,一把从袖筒里薅出根细绳子,绳子的一头,正是院门的钥匙。
随着那一声谩骂,她举起钥匙到了肩膀,照着阿圆的笑脸就砸:“你当我稀罕你家的钥匙?一家人穷的就差光着屁股了,到我那门上要饭,我都嫌脏!你今儿个说的话可要记清了,要是再敢叫你大伯那个犯浑的来给你们送粮食,我非得揪着你的头发游街不可!”
那钥匙是细长的两根铜棍般的东西,被阿圆轻轻一闪,就躲了过去,双手向上一迎,倒是正正好接在手心。
无端端被羞辱了一回,阿圆也顾不得这是白承光的长辈了,跟着恶狠狠放话:“我还记清了您今儿说的话呢!以后只要您老敢到我们家来,我就敢掂了大扫帚赶人!”
貌似,白老大的眉头耸动了几下。
大伯娘的胖身子挪出院外,犹自不甘心的回头跺脚:“白承光你个没良心的憨货,纵着你媳妇忤逆长辈,你可放小心了,哪天这恶婆娘跟着野男人跑了,把你这穷家给祸害的更干净!”
“你滚——滚——”,应答她的,是夫妻俩异口同声的两个大字,还伴随着阿圆随手抓起的一把秃了毛的干巴扫帚。
大伯娘的谩骂声终于渐行渐远,阿圆栓了门,想起被自己丢在灶房窗台上的那块宝贵的“酵面头儿”来,急忙赶过去查看。
还好,酵面头儿不但没受损,貌似,还庞大了一点儿。
阿圆拍拍手,先把面头送进灶房,然后洗手,准备按照李婶子教习的方法去和面。
白老大的身影,遮住了灶房的光线。
“媳妇儿,你——受气了——别生气——我——老三说让我早回来陪你——大伯娘她——”。
他大概想要解释些什么,或者以为阿圆受了委屈,前来安慰。
阿圆前世里养成的习惯,不开心的事情过去就算了,不愿意再次提起,何况现在还正忙着呢,摆摆头,并不看向白老大:“我没生气,本姑娘就是受气长大的,不在乎这个,你要是饿了,就先自己做点东西吃,我发了面才能腾出空来。”
任谁被人指着鼻子骂上一回,都不会拥有好心情,阿圆嘴里说着没生气,到底懒得搭理白老大,更甭说再侍候着做饭了。
泥人也是有三分性的,对吧?
白老大傻愣了一会儿子,便慢慢儿的踱进了灶房,大个子向下一蹲,在阿圆面前卖命的凑乎:“媳妇儿,我不饿,你饿了吧?要不,我给你擀些面条来煮?”
吓人的铜铃“豹眼”又洋溢着似水柔情了,怎么看都有些违和,或者,那豹子也能跟狗似的对主人撒欢献媚?
阿圆抵挡不住这么大的男人如此歪着脑袋爱娇,还距离这般近,激的胳膊上都绷起了一层“小米”来,她的身子极力的后仰,也忘记了原本的火气了:“行行行,你去擀面条——”
白老大如蒙大赦,身板一挺,差点乎没戳到灶房屋顶,大蒲扇巴掌摸摸后脑勺,咧着嘴巴恢复了傻笑:“嘿嘿,你等着,我做的面条最筋道了,我在酒店里学过面案呢,就是时间忒短,咱爹一出事,就回来了——”
他的声音渐低,脚下却没迟疑,找了另一个盆也去和面了。
当阿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面盆中的面团和的光滑白腻时,后来者居上的白老大,却已经揉利索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小面团,并擀成了一张硕大的薄饼。
阿圆吐口气,在一旁洗手,边看着那张薄饼被折叠、撒面粉、再折叠、刀切、抖开,竟然根根相连,纤细匀称。
而且,待到全部完工,白老大的蒲扇手掌上,没有一点儿面屑残留,不像阿圆,洗了一大会儿子,还觉得指甲缝里都黏糊着。
果然真功夫啊!
面条摊晾在面板上,白老大开始烧火,红彤彤的的火光映照下,铜铃豹眼更加柔和。
阿圆已经自发的从冷眼相看转变成钦佩艳羡,干脆也坐在灶膛旁边闲聊:“承光,你除了会面案上的东西,还学了啥?做菜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