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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侯夫人觉得,她这贵妃妹妹找上她,一准儿没好事。
到了广福宫,只见邱贵妃华服严妆,高高坐在宝座上,矜持又尊贵。临江侯夫人跪拜行礼,邱贵妃等她拜完了,方笑道:“姐姐客气。”命宫女扶起来,很给面子的赏了她一个绣凳坐着。
“姐夫如何?身子可大好了?”邱贵妃关切问道。
“谢娘娘惦记。还是那么着,不好不坏的。”临江侯夫人含混说道。
其实陈庸的身体很差,大夫已经委婉提醒过,后事该准备着了,“冲一冲也好。”到了这个地步,已是没什么指望了。
临江侯夫人虽恨丈夫,却也盼着他多活些时日。不说别的,她的嫡子陈凌峰年纪还小,根本撑不起门户,万一陈庸真有个三长两歹,临江侯府便没了当家人,没了主心骨。
陈凌峰请封世子的折子递上去了,但是,还没批准。世子不是随便立的,要察嫡庶,也要看人品、才能,才三四岁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来?不批是正常的,批了,那一准儿是有人情。
即便真立了世子,临江侯去世后世子也要守孝,等到这侯爵爵位真落到他头上,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
现实摆在眼前,临江侯夫人再痛恨陈庸,也盼着他多活几年,撑到嫡子陈凌峰长大成人。提起陈庸的病情,她这做妻子的真是心情复杂,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邱贵妃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厌恶之意,“姐姐为□□室,对夫婿也太漫不经心了吧?姐夫身子好不好,在想些什么,你好似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姐夫那么好心肠的人,偏娶了你这心思恶毒的女人为妻,真是倒霉至极。他笔都握不稳了,还会挣扎着写信给我,托孤,可见对你是何等的不信任。你……你不觉得惭愧么?
临江侯夫人正色道:“他是我夫婿,是我孩儿的父亲,我怎会对他漫不经心?娘娘多虑了。”
邱贵妃冷笑一声,“你若待他好,他也不会得这病了。姐夫到了今天,都是被你逼的。”
你如果不卖了他的心上人,他会四处奔波,劳力劳心,以至于重病卧床么?他都病的不行了,你还要搜捕他的心上人,苛刻他的庶子庶女,成心不让他安生。
你这恶毒的女人。
邱贵妃一幅义愤填膺的模样,临江侯夫人碍于情势,强忍着一口气,“好,我家侯爷重病,全是被我托累的,我丧心病狂,我罪该万死。”
说着话的功夫,兴国公世子夫人、邱贵妃和临江侯夫人的娘家大嫂朱氏盛装前来,进来后满面春风的问过好,笑盈盈坐了,殷勤陪着邱贵妃说家常,谈笑风生。
兴国公府本来已是落败潦倒,邱贵妃有了宠爱之后才重新光鲜起来的。朱氏的丈夫,兴国公世子本来游手好闲,靠着邱贵妃才得了个指挥使的名衔;朱氏的亲生女儿邱玫,靠着邱贵妃才做了九公主的伴读。朱氏亲生的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们指望着姑母给前程,女儿指望着姑母给说门千好万好的婚事,对邱贵妃,朱氏当然是极尽巴结讨好之能事,捧到了天上。
邱贵妃若想做什么事,朱氏肯定是跟在身边的,唯恐帮不上忙,唯恐没机会献殷勤。
临江侯夫人瞅着自家大嫂这热呼劲儿,自愧不如。
她也不是多骄傲多有骨气的人,可是,要她像朱氏一样拍邱贵妃的马屁,她还真是做不出来。
她是嫡女,打小什么都是最好的,邱贵妃这庶女只能躲在角落里,用羡慕的眼神仰望她。如今让她讨好邱贵妃,别的不说,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她把大嫂和我叫过来,到底有什么事?不会就为了听大嫂奉承、让我坐冷板凳吧?”临江侯夫人坐在绣凳上,很是无奈。
邱贵妃本是得意听着朱氏的奉承,不过,眼看着过了许久她想要见的人还没带到,开始不耐烦,“人呢?还没来?”一旁的内侍点头哈腰,满脸陪笑,“回娘娘,应该快了,快了。”
她要见谁?临江侯夫人心里纳闷。
朱氏却笑的更谄媚了,“娘娘宣召,她哪敢不紧着过来?想是路上要费些功夫,快到了。”
邱贵妃脸色缓和了些,临江侯夫人心里更是发闷。看来大嫂知道她要见谁啊,她和大嫂,竟亲密到了这个地步。大嫂这么巴着她,等到往后娘不在了,大嫂当家,娘家还有我站的地方么?
好半晌,方有内侍匆匆来报,“娘娘,裴二奶奶在殿外侯着了。”邱贵妃来了精神,道:“让她进来。”
临江侯夫人忽觉不妙。兴国公府和裴家向无来往,她让裴二奶奶来做什么?
林幼辉缓步走进来,依礼节见过邱贵妃。她一向爱惜容貌,今天也打扮的很精致,蜜合色锦缎褙子,秋香色十六幅宽裙,既雅致清新,又恬淡从容。
邱贵妃审视过眼前这位裴二奶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她应该比自己大几岁,可是面容白皙,吹弹得破,娇嫩的如同妙龄少女。可是,和妙龄少女相比,又多了说不出的风韵。
这是位难得一见的美女。
邱贵妃不无酸意的称赞着林幼辉的美貌,林幼辉微笑,“珠玉在旁,觉我形秽,贵妃娘娘才是真国色。”邱贵妃虽是羡慕嫉妒,听了这话,却也很是欢喜。
临江侯夫人警惕的听着她们赞美来赞美去,不知邱贵妃下一句会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
邱贵妃叹了一声,“你们不知道,我小的时候,真是极苦的。”
把当年在兴国公府最彷徨无助的情形说了,尤其是姨娘生了病,府里正一片笙歌,无人理会,若是临江侯不曾慷慨伸出援手,后果不堪设想。
临江侯夫人又惊又怒,不知邱贵妃为何会自曝家丑。就连一向脸皮厚的朱氏,也红了一张脸,讪讪的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家丑不可外扬,她们做梦也没想到,邱贵妃能把这不堪的往事摊开了说。
林幼辉神色自若,礼貌的听着,一直带着浅浅的微笑。
邱贵妃没问她话,她便不开口。
邱贵妃说完往事,感慨的看向林幼辉,“姐夫对我有这番恩德,我一定要好生报答他。他生平最爱的是长子凌云,如今重病在床,最放心不下的,也是长子凌云。”
“凌云是个有志向的好孩子,长大后一定会有出息,有建树,不管谁家的女孩儿嫁了他,都是福气。裴二奶奶,你说呢?”
邱贵妃微笑看着林幼辉,等着林幼辉很有眼色的献上宝贝女儿,成就她报恩的心。
朱氏还没等林幼辉开口,便抢着说道:“谁说不是呢?真真的,凌云这孩子,真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女婿!”亲呢的推了一把林幼辉,“裴二奶奶,你家里有位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对不对?给了凌云吧!”又满脸陪笑的转向邱贵妃,“娘娘您说是不是?”
邱贵妃哪里有功夫理会朱氏这等人,只含笑看着林幼辉。
临江侯夫人手脚冰凉。原来她在这儿等着我呢,要给那小子一个好岳家!裴家虽不是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可是裴太守清名满天下,裴家大郎、中郎又是清贵翰林,若有了这样的岳家,陈凌云凭添多少助力!
临江侯夫人绝望的看向林幼辉。你当然是不愿意的,你家闺女宝贝的不行,哪愿意嫁个庶子?可是,你敢推了宫中宠妃么?你敢么?
林幼辉,我不想和你做敌人,真的不想。
林幼辉慢条斯理说道:“娘娘说的,自然有理,朱夫人说的,更是金玉良言。朱夫人膝下有位姑娘,已选为九公主的伴读,必是知书达礼的。私语为,朱夫人的千金,和临江侯的庶长子,年纪既接近,又是表亲,若要结亲,再合适不过。”
“至于我家的姑娘,不瞒诸位说,我家只有她一个小孙女,公公爱若至宝。他老人家曾经吩咐过,小女的婚事,不许我和拙夫自作主张。”
朱氏早慌了手脚,口不择言,“我家玫儿,怎能嫁个庶子?”林幼辉微微皱眉,“贵府小姐不能嫁庶子,我裴家姑娘便能了?朱夫人,你在鄙视我裴家。”
邱贵妃拍了桌子,“庶子怎么了?”
我还是庶女呢,你们不一样拜倒在我面前!
林幼辉笑了笑,“庶子没什么,英雄不论出身。”邱贵妃怒气稍减,脸上有了丝笑容,“你是个明理的。既如此,本宫来做个媒,把你家姑娘说起临江侯长子,如何?”
在邱贵妃看来,自己已是纡尊降贵,亲自开了口。话已说的这般明白,林幼辉无论如何不能驳了自己的面子。
谁知林幼辉依旧微微笑着,毫不松口,“贵妃,小女的婚事,要祖父点头方可,我哪里当家。”
有本事你跟裴太守提亲去,看他有什么好话给你。
士人自有士人的骨气,后宫中的宠妃,属于“女子和小人”中的“女子”,他们才不会放在眼里。
朱氏目瞪口呆看着林幼辉,临江侯夫人心中暗暗称快,嘴角含笑。好妹妹,你是贵妃又怎么了,林幼辉不过是名六品小官之妻,一样不把你放在眼里。
邱贵妃真是愤怒了,连连冷笑,“本宫今日是生平头一回做媒,竟是出师不利,颜面全无!”
被人当面拒绝,简直是响亮耳光扇到脸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氏义愤填膺,“娘娘开了金口,这是多大的颜面,你竟死撑着不肯点头!裴二奶奶,你真是不识好歹!”
邱贵妃命内侍,“拿出笔墨来,写婚书!我倒要看看,婚书写下,裴二奶奶是不是要把我的脸踩在地上,死活不接!”
内侍颠儿颠儿的答应着,拿笔墨,写婚书去了。
邱贵妃满腔悲愤。我的恩人,好心肠的临江侯,他都快要病死了,临终前只牵挂凌云的婚事,林氏竟然不肯点头!呸,空有一幅好相貌,没有半分善心。
林幼辉哭笑不得,“贵妃要做媒,可知你要做媒的这位姑娘,年方几何?小女今年还不到五周岁。”
给四五岁的小姑娘写婚书,你是没睡醒呢,还是忘吃药了呢。
律法是不提倡娃娃亲的。
邱贵妃见强硬的不行,转而软语相求,“临江侯心地善良,凌云也很好,有我提携,凌云一准儿会有出息的,不会辱没你的宝贝女儿。”
他是侯府子弟,他有才干,他有我提携,前途无量,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林幼辉婉言拒绝,“一则,祖父有言在先,我不当家;二则,没有做母亲的会在女儿不到五岁时,便替她定下终身。贵妃,从五岁到十五岁之间有十年的漫长时光,十年之后,不知会是什么情形。”
邱贵妃赌气道:“有本宫在,你还信不过么?”
有我在,有我护着,陈凌云会有什么事?一定平平安安,一定有出息!
十年之后,你不知会在哪里呢。林幼辉无奈。
今天你是宠妃,十年之后,世上有你没你,还两说。
林幼辉进宫之前重金贿赂一名小内侍,命他到书房给裴二爷传了个话。裴二爷沉吟,“贵妃召内子入广福宫,可能有什么事?”十皇子听见,早命小内侍打探消息去了。
小内侍回来一说,十皇子气的小脸通红,“老师,我跟您请个假。”扔下书本,飞奔到乾清宫,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扭起皇帝,“爹,您跟我来!”
皇帝正跟几位大臣议事,摸不着头脑,“小十,有什么大事?”十皇子执拗的拽他,“快点,去广福宫!”皇帝见他气的直啰嗦,困难的站起身,“成啊,去广福宫。”
皇帝被十皇子拉走了,留下几位大臣,面面相觑。
“把我师母叫进宫,打我小师妹的主意!”十皇子怒发冲冠。
皇帝不悦,“她没那么傻。”
爹跟她说过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