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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跑!”苏挽月转身就要去追,那人应该在三千里外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挽月!”杨宁清喊了一句,也只能跟上去。
本就人多的街道,一转眼就能淹没在人群里,但苏挽月眼尖,也特别狠,不客客气气要人让开,挡道者一律暴力对待,连同面前的摊子也掀了,反正打算闲下来再一起赔钱。围观群众瞧着这么一个母夜叉,也纷纷避让,或者一窝蜂往边上跑,生怕挡着她被踹翻。
鸡飞狗跳,乱到不行。苏挽月伸手捉了旁边的朱砂盒子,再掂量了几下,瞅准了砸过去,前头那人一个踉跄,没有停下来,但衣服上被染了朱砂。
“你歇着,我给你追。”杨宁清拽了苏挽月一把,长腿一迈,就超过了她半个身位。
苏挽月停了下来,踮脚望了眼情形,弯下腰扶着膝盖喘气。在药罐子里被泡了半个月,她体力忽然萎缩了一样,有点未老先衰的症状。
“这么热闹,是捉谁呢?”独孤十二走了过来,没再骑马了,周边乱作一团,压根没地方给她耍威风。
苏挽月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堂堂镇北大将军亲自去追,那人还真有面子呢。”独孤十二冷冷笑了下,有些挖苦。因为她一点没让她手下帮忙的意思,杨宁清没带侍卫出来,又不忍让苏挽月干这体力活,当然只能自己跨刀。虽说背影依旧挺拔威风,但这事还是有失身份。
苏挽月直了身起来,斜眼看着独孤十二,忽然笑了下。
“你笑什么?”眼珠子瞪圆了,不是很凶,颇有些乳臭未干的稚气。
“我笑你傻啊,老是同我作对干什么?我一不在宫里当值,二不是皇上身边的人,论职位,论受宠程度,都不会威胁到你。况且我同杨将军好了,你应额手称庆才对,因为我离皇上越远,给你的威胁就会越小,你又何必要处处和我们为敌?”
“你们俩抱团了,势力只手遮天,不能不防。”独孤十二颇有些严肃。
苏挽月笑得更加坦荡了,语气中有着藏不住的轻蔑,“这些道理是谁灌输给你的?镇北将军镇北将军,你也知道这四个字怎么写的,他使命就是戍守边疆,你以为吃素就能镇得住北方的虎狼之族么?鞑靼瓦剌虎视眈眈,你身位御前侍卫,还在担忧这些,真是可笑。”
“我不要你教!”独孤十二有些窝火,愤愤回了句。
“你省省吧,少因为几句话就被人当枪使了。”苏挽月拍了拍手上的灰,背过身就不想再交谈的意思。话里有话,聪明人听得明白,愚钝的人,事后想想也能猜得出蹊跷。
是有人搞鬼了,独孤十二同苏挽月作对本没有错,苏挽月是以前最受宠的人,她回到京城,自然让独孤十二如临大敌。但道理不是那么浅显的,她不应该和苏挽月站在对立面,换句话说,起码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典型当了炮灰还不知情。
苏挽月在回想张菁菁的话,到底有几句是真的。她说独孤十二同巴藏卜亲王有血缘关系,这种血缘,口说无凭,若要真材实料去考察,在这种医疗如此落后的世代,未免太困难。
十七年已经过去,当年知情的人可能都去见阎王了。没有一丝线索,仅凭张菁菁的一句话,就要掘地三尺去查,未免太不划算了。苏挽月没那么傻,只是张菁菁为什么要那么说,苏挽月仍是没想明白,亲王的女儿,放在皇上身边,威胁有多大,可是张菁菁偏偏又泰然处之。
正琢磨着,杨宁清拽着人回来了,威风八面,好像脚下不是一片狼藉的集市,而是肃杀萧瑟的战场。
苏挽月一扶额,觉得自己真是犯花痴了。
来人被推到在地上,苏挽月仍是望着杨宁清的脸,弄得后者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啊,看你很帅。”苏挽月眨眨眼睛,一瞬间就在杨宁清脸上看到几种情绪交叠而过,烦恼,紧张,故作镇定,又有那么一丝丝骄傲。
独孤十二嗤之以鼻,很大声哼了句。
苏挽月不在意,望着前头的人,“薛十,你来京城做什么?”那人正是薛十,是杨柳的贴身侍女,她就算不在榆林,也不可能千里迢迢来到京城。
“怎么?京城是你家开的?别人来不得了?”薛十先是有些恼怒,后来像是自暴自弃了。
仍是皮肤白皙的一张脸,单眼皮,眼睛小很藏神,你自上而下俯视她的时候,也无法将她眼底情绪看清楚。
“杨柳呢?”苏挽月没一点表情,冷冷问了句。
“跟着火筛走了,怎么着,你嫉妒了?”薛十每一句话,都有种想要噎死苏挽月的打算,但每一次,苏挽月都是笑笑,那些话甚至都不能让她皱一下眉头。
她用的词是“走”,那想必火筛声东击西去榆林的时候,没有得到多大反抗。杨柳还是愿意随着这个旧情郎的。苏挽月略微一思索,眼神一闪,厉声而问,“那冷霜迟呢!”薛十的表面身份,是杨柳的贴身侍女,在榆林的风沙中其貌不扬。但她也是烟雨楼冷霜迟的影卫,且是最精锐的那一批。
苏挽月从来想不明白冷霜迟要干什么,处处留情归咎为风流倜傥,以前协助小宁王造反,归咎为报恩,但烟雨楼要干什么,她压根想不明白。
冷霜迟天生是个捕猎者,能把世间所有高明的猎人,都变成自己的猎物。苏挽月不爱同他打交道,有种随时会被吃掉的感觉。
“那次还真不该救你。”薛十冷冷笑了声,她应是后悔那时候暴露了身份,不然也不会让人知道,她是青衣十二骧。
“我也不想谢你,你上次害我摔马的事,真真让我养了快百来天的伤。”
“那是杨柳折了你坐骑的前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怂恿?不然从易货城走,杨柳根本不会追上来。”苏挽月一下子就拆穿,她平生一恨欺骗自己的人,二恨睁眼说瞎话的人。有些事本不想计较,但真的算计起来,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你右臂的伤,是杨柳害的?”杨宁清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还一直以为是同独孤十二那场仗弄的。
“先不说这个。”苏挽月扯开了话题,她不忍看到杨宁清脸上有点愧疚的神情,上前提了薛十衣领,拽紧了些,那张本就苍白的脸,因气血不调更加白了,“说,你来京城什么目的!”
“哼。”眼神轻蔑至极。
“冷霜迟人呢!”苏挽月有些没耐心了。
“就凭你,直呼公子名讳?”虽然有些困难,但仍是吐字清楚说完整了。
苏挽月对江湖一直不是很了解,她不知道人人忌惮的冷华公子就是那个风流成性的人,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有多大的势力,多高的江湖地位。但的确从很久以前,就知道此人不得不防。大才华加上大智谋,若是不为朝廷所用,终究会成个祸害。
“你是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了?”苏挽月扯着唇角笑了下,那抹笑,让人寒从心来。
薛十没有说话。
“青衣十二骧,我会把你们一个个捉住,看到时候冷霜迟出不出面,救不救你们。”
那是烟雨楼的影卫,名字叫“青衣十二骧”,但到底多少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外人都是道听途说。若不是自暴身份,苏挽月误打误撞,压根也猜不到。
“你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记起公子啊……”薛十笑得却是更加不在意,脖子已经被苏挽月勒出血痕来了,每发一个音节,都要费极大的力气,但薛十,好像天生意志力就比别人强大一番。
苏挽月松了手,起了身来,“先关起来吧,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
说实话,苏挽月不该对冷霜迟的手下这么苛刻,但她是在无法去相信这些人不心怀不轨。骨子里,她是朝廷的人,而冷霜迟是江湖中人,这就隐隐决定了势不两立的那种分歧。
易货城匆匆一面后,苏挽月没见过冷霜迟了,算起来,也快有四个月了。苏挽月心里有些发慌,她不想同冷霜迟博弈,对于救过自己性命的人,苏挽月不仅妇人之仁,反而觉得一点点的防备都是小人之心。
只是虽说左右为难,但事到临头的时候,苏挽月也不会是个缩头乌龟。
第310章 并蒂双花
除夕之夜,苏挽月没在打麻将,没在放烟火,也没在包饺子。而是站着城楼上,底下卫兵正一个一个盘问出城的人。她神色很凝重,天已经黑了,还没回家的人都急着回去过年,但她一点都美放松警惕的样子,下头的队伍行进很缓慢,人群之中有些躁动。
“挽月,你知道你要找谁么?”牟斌问得有些无奈,这样下去,半个时辰就会暴动了,今天这个日子特殊,谁都归心似箭。
苏挽月抱着双臂,身上的黑衣无比契合在后面的黑暗中,面无表情摇了摇头,“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是谁呢,行踪诡常的拦下来就好了。”从她语气中,仿佛也不抱多少希望。
牟斌撑着腰觉得有些腰疼,“你还真是性情啊……”
过了会,牟斌看了看天色,“我等下要回宫里巡视,子时过后再来找你。”
“你不必担心我,先忙你自己的事要紧。”
“总之……你一切小心。”牟斌犹豫了下,冰山一样的脸显得更冷了,那日苏挽月吐血的样子还在脑海里,没看到她后来怎么样,就急急忙忙去了通州。而今再回来,虽说表面上四肢健全,牟斌还是怕她那副样子。
“你对烟雨楼了解多么?”苏挽月侧目,忽然问了句。
她一直没对牟斌说明白,这种事无巨细的排查,是为了应付冷霜迟。打心底里,苏挽月不希望和冷霜迟为敌,也不希望别人误会他,所以事情没弄明白前,也就有些隐瞒。
牟斌并未立马回答,望了望城楼下,又看了看苏挽月的脸色,“和烟雨楼有关么?”
“我只是怀疑。”脸上不动声色,心里不愿承认。
“小宁王一事后,很少有烟雨楼的消息了。江湖上的事,很难说,武当少林是正派,但好比根基太大的古树,被撼动是日积月累蝼蚁腐蚀的结果,但胆子如冷华公子那样大,还是少见。”
“怎么?”听到那个称谓时,苏挽月心里一凛,像是外头的寒风刮到了心口。
“你不知道少林的玄决大师,武当的风明子,都是死在他手里么?也就一年之内的事情。”
苏挽月有种秀逗了的感觉,她确实不太关心那些东西,但从没想到自己消息闭塞到这种地步,“他一个人干的?还是他所有手下去围殴?”这就有差别了,苏挽月宁愿相信是以量取胜。
“一人一萧。”牟斌一字一顿吐词清晰。
苏挽月眼睛瞪得老大,当年虽知冷霜迟武功深不见底,后来再未过招,但没想到,已经到了斜瞥天下武林的地步。她知冷霜迟也修炼了巫蛊之道,蛊王炼成,功力大增,算一算时间,应该已经炼了两只蛊王了。
“他对我还算客气,我没想到他如此杀人不眨眼。”苏挽月有丝苦笑,一直只觉冷霜迟脾气古怪,未料到那人是那么危险。
天边的夜空开始放烟花了,很大一朵,绽放在黑幕里。天已经全黑了,看起来很明显,此起彼伏,城里也有开始放鞭炮的声音,总之很热闹。
苏挽月望了天边一眼,侧身对牟斌说了句,“我有点急事,要离开会。若是杨将军过来了,你同他交代下。”杨宁清被谢迁拉过去喝酒了,高手过招,好像都不必出手一样,苏挽月还没反应过来,那俩人都跟拜把子兄弟一样亲热了。
“你小心些。”不好问什么,牟斌皱着眉头嘱咐了句。
话音未落,苏挽月翻身下了围墙,直接从城楼上跳下去了。气得牟斌在后头破口大骂,“我刚叫你小心些!!”
没有得到什么回应,苏挽月置若罔闻,黑衣快速隐没,骑在马上消失了。
鞭炮声逐渐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