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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喝什么药了?”冷霜迟很冰冷的话,打断了苏挽月的笑。
“怎么了?”笑意僵硬在脸上,有些莫名其妙。
“我问你就快说。”冷霜迟极为不耐烦,脸色很不好。
“没有啊。”
“不可能,认真想。”
苏挽月努力想了一遍,确定自己没生病也没召太医,更没有人开药方,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每年换季,我胸口那个刀伤就会有些疼,因为当初伤到心脏了。入冬的时候,太医像往常一样给我看诊了下,方子倒是吃了几副,也是像往年一样开的慢加调理的药。每年都如此,所以你刚刚问我,一时没想起来。”已经习以为常到像是冬季加衣、夏季减衣一样,稀疏平常的事情,并没有放在心上。
冷霜迟听着苏挽月的回答,沉吟了半晌,而后搭脉的手缓缓垂了下去。手肘支起来,漂亮的手指撑着额头,显得很是为难而纠结。
“到底怎么了?”苏挽月不傻,看冷霜迟的表情,知道自己身体出了毛病。
“你有一个来月的身孕,”冷霜迟死劲拿手指想要抚平紧皱的眉头,那双妖娆的眼睛,也显得不再云淡风轻,“但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你应该是被人下了药了。”短短十来字的一句话,非常艰难开口,冷霜迟已经在脑海中措辞良久,但没想到,说出来还是这么残忍。
“你说什么?”苏挽月当场愣住了,情愿自己没有听清楚。
“你有一个来月身孕,但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你应该是被人下了药了。”冷霜迟面无表情回复了一句,一个字都没有改动。
“不要同我开玩笑。”
“我没有。”
而后苏挽月有些情绪崩溃,她最后问冷霜迟的时候,想过很多狗血的事情,想了自己得了什么绝症,想了许多许多难以接受的事情。但老天爷总爱和你开玩笑,你永远想不到接下来要承受的命运是什么。脑中一片空白,呆滞了半晌,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泪水。
她伤心起来的时候,还是像她十七岁一样,又委屈又绝望,让人听得心生恻隐。“别哭了。”冷霜迟望着伏在桌上的苏挽月,很是不忍,拍了拍她的背,一时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来,只得静静陪着她无助哭泣。
苏挽月脑海中一直盘旋着冷霜迟的那句话,一遍一遍重复,直到像滚热的烙铁烙印在心里,非常疼,那种恨不得一死了之的疼痛,折磨得人痛不欲生。在这之前,苏挽月从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失败过,后知后觉而后无从挽回。天知道她多么想给朱佑樘生一个孩子,天知道她偷偷在心里头祈祷过多少遍,但就是这样的祈求,换来这样的结局。毫不留情,把人推向深渊。
“挽月,你虽难过,但要记得我下面说的话。你要找人开引产药房,要把死胎引流下来,不然对你自己损害很大。”苏挽月断断续续听清楚冷霜迟的话,那些话像是利刃一样再扎到她心口上,一刀一刀让人血流而亡。很绝望,但却毫无办法,也许忠言逆耳,所能做的只剩下冷霜迟所说的,把胎死腹中的婴儿引产下来,还未习惯悲伤和疼痛,就要再亲手补上自己一刀。
“报!皇上驾到!”外头的太监尖声禀报。许是朱佑樘下朝回来,见苏挽月并没有在乾清宫,就回了毓庆宫来找她。
冷霜迟眉头一皱,知道自己不得不走了,俯身在她耳边说,“可以伤心,但不能沉溺。记得我嘱咐你的话,还要记得报仇。”朱佑樘跨进门槛的时候,冷霜迟从玻璃屏风后头闪身出去,像一抹蓝色的魅影,来无影去无踪。
苏挽月还是趴在桌子上,哭得像个小孩子。她很久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了,像是小时候犯了错,站在家门口不敢回去一样。她恨自己戒备心太低,恨自己不知不觉中被人暗算,也恨这种安排。所以当朱佑樘在旁边一声一声询问时,她还是只知道哭,没有任何的力气。
“挽月,到底怎么了?”朱佑樘并不知晓刚刚冷霜迟的那段话,也从未见过苏挽月哭成这样,手忙脚乱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苏挽月知道来者是朱佑樘,但仿佛是找到了港湾一般,趴在朱佑樘怀里,哭得更加厉害了。如果眼泪是由血液经过一系列加工分泌,本身的原料是血,那苏挽月几乎只有倾泻干净才能止住的眼泪,已经快要流干了心血。
似乎能感受到她的伤心欲绝,朱佑樘紧皱了下眉头,但却无从安慰起。只是心里,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非常不安。
再哭了好一会儿,苏挽月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不愿意去想事情,但心里仅有的一份清明,告诉她要同朱佑樘有个交代。缓缓抬了头,拿手背擦了擦眼睛,哭得有些肿了,所以显得整个人很憔悴。
朱佑樘无比有耐心望着苏挽月,眼神示意她不要急。
“我们的孩子没了。”苏挽月微微垂了眼帘,不敢去看朱佑樘,但只说了这七个字,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脆弱,哭是最没有用的事情,但的确心中的伤感无处释放。
朱佑樘抱着苏挽月的手骤然一紧,他不明白事情经过,只是谨慎问了一遍。苏挽月咬着下唇告诉自己别哭了,便告诉了朱佑樘刚刚冷霜迟同自己说的话。已经没有精力去纠察为什么冷霜迟同苏挽月还有联系,从她嘴里告知的事情,已经足够他去操心了。朱佑樘面色十分凝重,当年黄河水灾,伏尸百万,他也是如此的表情。
苏挽月抓着朱佑樘的袖子,像是溺水的人在抓旁边的一根芦苇。那根芦苇承托不能起人的体重,朱佑樘也解不了苏挽月的伤心。
第260章 引火自焚
苏挽月躺在床上,已经昏睡过去了,但仍然低低在啜泣一般,纤细的眉头紧皱成一个结。朱佑樘看着她,知道在睡梦之中,也紧紧缠绕在她心头的事情是什么。
太医院已经问过了,有一个太医听着召见,说要回去拿药箱,却是在回房在房梁上悬下三尺白绫。锦衣卫等了片刻,发觉不对劲,踢门进去,把已经半死的人救了下来。但那太医求死心切,稍微缓过气来,就抢了锦衣卫的刀抹脖子自杀了。
锦衣卫同朱佑樘禀报这事的时候,亦是战战兢兢,怕他迁怒怪罪。但朱佑樘却只是挥了挥手,让其他人等退下了。其他太医已经来诊断过,确实如苏挽月所说,误服了某种不致命的毒药,不足以让大人丧命,但胎儿太小,却已经被毒死在肚子里头。这一招十分阴险,不如堕胎药一样直接,但效果更为阴毒,胎死腹中若不及时引产,会对大人有很大的损害,更为甚者,可以使女子一辈子不再受孕。
床头托盘盛着一碗乌漆的药水,朱佑樘静静望了那碗药水半晌,似在想事情。那个肇事的太医一死,看似断了所有线索,但实则,这是最愚蠢的办法。除了一个人,没人会在苏挽月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就给她下了药。那人暗中拉拢势力,早就布下了谨慎又细密的网,任何风吹草动就有对应的下策。
朱佑樘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保护好苏挽月。本以为没有一妃一嫔,就会没有女人间勾心斗角的戏码,但到现在才发觉,无风不起浪这种事,只存在于故事中。就如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高高在上的地位,就会附带被人暗算和妒忌。
苏挽月幽幽醒过来的时候,望着朱佑樘正在发呆,长身而立站在那里,一身轻便的锦绣祥云长衫。朱佑樘又想了片刻事情,回过头来发现苏挽月正看着自己,“挽月,你醒了。”赶忙踱步到床边,握着她手。
“你刚刚在想什么,那么出神。”苏挽月脸色很苍白,白得跟蜡纸一样,张了张唇,问了他一句。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朱佑樘看着苏挽月的眼睛,笃定说了一句。脸上表情仍没有太多变化,但从他眼神之中,却似乎看到了他心里的纠葛和内疚。他不可能像苏挽月一样去痛苦,但并不代表不伤心。
苏挽月苦笑了下,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想谈论那个事了。”只要一念及,就是万念俱灰。
“好。”朱佑樘点头,半扶了苏挽月了起来,一手端过托盘上的那碗药,“给你稍微放凉了下,你还是慢些喝。”
“引产药么?”苏挽月却是眼神定格在那个青花瓷,话语机械,问了一句。她先前并未同朱佑樘说起冷霜迟后头交代的事情,但既然有了个准备,就知道朱佑樘现在给自己喝的是什么。
朱佑樘没说话,心里忽然很疼。望着苏挽月一把端过去药碗,再仰头顷刻间喝很干净,心头上那抹痛,就越发严重。苏挽月是被朱佑樘放在心尖上的人,她的一颦一笑,一悲一喜,都在牵动朱佑樘的情绪。此刻,她的倔强或者故作坚强,都同她之前的恸哭重叠在一起,那么多的情绪无从发泄,她偏偏选了这时候收敛起所有。
喝完那些苦涩的汁水,苏挽月猛地将药碗砸在地上,瓷片碎了开来,像是她的心情。不想再哭泣,不想再脆弱。她觉得已经哭干了一辈子的眼泪,原来也才经历了几个时辰。人真是个强悍又奇怪的生物,上一秒软弱无能,下一秒却可乖张暴戾。
“我会替你查清楚的。”朱佑樘抱着苏挽月颤抖不已的身子,轻轻哄着。
“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会杀了她。”苏挽月咬牙切齿。
“你说的是谁?”很怕苏挽月一时冲动,做了无可挽回的事情。
“还能是谁?”一句反问,语气已经冰冷。
“给你下药的太医已经自杀了,现在线索断了,要重新去查。你相信我,一定会水落石出的。”朱佑樘很耐心跟她解释,也许男人永远比女人来得理性,尤其事已至此的时候,不会再做任何扩大伤害范围的事情。才过去几个时辰,朱佑樘一直忙着照顾苏挽月,并未亲手去操办。
苏挽月咬唇不再说话了,两人都没有把那个名字挑明了说。但在内心,苏挽月已经暗自确定了那个背后黑手就是张菁菁,除了她,别人没有理由和立场。能收买太医,并且能让太医宁愿自杀也要去保护的人,还能有谁?
“挽月,你是不是在怀疑张菁菁?”一见苏挽月的眼神,朱佑樘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抬眸一惊,没想到朱佑樘能这么准确猜中自己心思,一瞬之间,也没有像抵赖,冷冷哼了一声,“你难道不怀疑么?”
“我怀疑过。”朱佑樘不置可否点点头,而后缓缓开口,“但我又觉不是她,她不是特别聪明的那类女子,但也不至于傻到引火****。五年前封后大典的前夜,我曾警告过她,这辈子都会给她荣华富贵,但条件是明里暗里,都不能动你分毫,否则我翻脸无情,她的地位,她家族的身份,都会没有。”深思熟虑至此,他早便猜到过张菁菁不可能和苏挽月情如姐妹,所以曾经慎重其事同张菁菁谈过此事。如今平平淡淡再说起,好像再说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苏挽月听着朱佑樘的话,心里情绪非常奇怪。那些讨好似的举动从不能打动苏挽月的心,但却是那类单纯为她好的行为,往往能让她记挂一辈子。
“你为什么没有和我说过这个事?”苏挽月鼻子皱了皱,又有点想哭了。
“为什么所有的事都要同你说?说多是负担而已。”朱佑樘云淡风轻笑了笑,语气之中,有些伤感。
“我们还会有孩子么?”闷在他胸口,苏挽月忽然丢了个沉重的话题。
“会。”朱佑樘颇有些斩钉截铁意味。
苏挽月浑浑噩噩又睡了过去,做了个很奇怪的梦。在梦里,她回到了家乡,回到了学校,发觉自己所有精力的着一些,原来都只是梦境。她仍是十八岁,按部就班上大学,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