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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完之后,她就很是自觉地飞离了山谷,飞出约几十丈远,再回头时,佛寺已无影无踪,那山谷依然被彼岸花覆盖,温照站在花海中间,只觉得怅然若失,方才所经历的,仿佛一梦,此时她竟是分不清究竟是真还是假。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莫名的想起这样一句话,温照若有所悟,再施展飞天之术时,很是干脆地闭上了眼睛,反正半空中也不会有树木石头拦路,她用不着担心会一头撞上什么,就这样凭着感觉不知飞了多久,等到力竭时落地,缓缓睁开眼,却是黑影重重,分明就在鬼门关前。
回首望去,什么山野,什么彼岸花,竟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幻,依稀仿佛,她没有离开过鬼门关,没有遇上什么风什么树,没有见过什么花什么寺,只是鬼门关前梦一场。
她在鬼门关前怔怔地站了片刻,终究没了出去修炼的心思,闷闷不乐地回了家,托着腮帮子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万青从城隍司回来,她也仍在怔怔出神,万青难得见她如此,伸手在她眼前连挥了好几下,口中戏谑道:“照娘,可是在思念为夫?人在眼前,何须空想……”
“相公回来了……啊,莫要玩笑……”
温照面上一红,连忙替万青端水奉茶,换上家常便服、软底轻鞋,好一通忙活,再坐下来时已经隔了小半个时辰。
万青一身清爽,见她虽是坐了下来,却仍时不时有走神之态,心中奇怪,忍不住追问道:“照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温照犹豫了一下,终是把今日遇上的事情说了,然后轻声道:“相公,你说此事奇怪不奇怪,虽是妾身亲身经历,然而此时回想,却又似真似幻,竟是分不清究竟是梦一场,还是确有其事,妾身思来想去,心中有些不安呢。”
万青不知想起什么,顿时神色凝重起来,坐姿也不那么放松了,道:“此事确实怪哉,前些日子,我与城隍爷私下闲聊,倒是听他提起阴间有几处秘地,非有缘者不得其门而入,莫非你所遇者,正是其一?祸耶福耶,难以揣测,不若我明日再向城隍爷打探打探。”
温照无奈道:“这岂好打探,若城隍爷问起妾身为何要往鬼门关去,如何作答,一惑未解,反又添祸。”
万青一想也是,倒是哑然,忽又转念,道:“明之兄为世家子,见识广博,或许知之,照娘你明日在家中备好酒菜,我们往李家去,请明之兄吃酒,再听听他的口风便是。”
温照顿时笑道:“还是相公的主意多,此计可行。”
第二天正好是休沐日,温照就备了酒菜,装了两大盒,让万青提着,两人一起去了长春坊李家。因海氏有孕,李明之花钱雇了位生养过的妇人在家中照顾海氏,他自己一得闲也是守在家中陪海氏聊天解闷,寸步都不肯离的,因此温照上前敲门时,来应门的是那个雇来的妇人。
之前温照来看过海氏几次,妇人认得她,私下里还收过温照的赏钱,因此一见是她,顿时就露了笑脸,道:“原来是温娘子,快快请进,海娘子念叨你几回了,说你怎么总不来瞧她,有回帕子绣了一半,就拿剪子绞了……”
怀孕女子性情反复,喜怒无常,温照自然知道,但听到海氏连绣了一半的帕子都绞了,顿时一惊,忙道:“真绞了?怪我怪我,我原是想着姐姐要养胎,我又不懂这个,怕误了姐姐养胎……”
话音还没落下,海氏就被李明之搀着从屋里出来,笑骂道:“妹妹休听齐嫂子胡说,我哪有绞帕子,不过就是想着妹妹,对着帕子念叨了几回罢了。”
妇人自打嘴巴,道:“是我胡说来着,海娘子哪有绞什么帕子,不过是拿着剪子对着帕子划拉了几回,硬是没舍得下手罢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传家之宝
“噗……”
这话一出,倒把几人都给逗乐了,海氏自己也是笑得直不起腰来,指着妇人道:“齐嫂子你揭了我的老底,害得我都快没脸见妹妹了。”
妇人却道:“海娘子你这几日胃口不好,总是愁着脸,也不怕将来生个苦脸娃娃,正要笑一笑才好。”
海娘子想了想,却是对妇人一福身,道:“让齐嫂子费心了。”
说话间,温照和万青都已进了门,李明之侧身让他们进屋,见万青手中提着食盒,顿时也乐了,玩笑道:“连襟欲请我吃酒,托人带个口信来便是,何必亲提食盒进门,倒似是接济愚兄来了。”
万青被一句“连襟”叫得真是半点脾气也没有,道:“原是要请明之兄过门的,只是又恐明之兄被大人小人拖了手脚,左右不过几步路,宁可我累着,也不能教明之兄为难啊。”
这是取笑李明之儿女情长,舍不得离开海氏和她腹中孩子半步。
虽被取笑,但李明之却不以为意,拍着万青的肩膀大笑道:“等到连襟如我之时,怕比我还不如,此时取笑人者,他日必是被笑者,五十步不用笑百步,哪个男子没有这一日。”
万青被他这么一说,心中微动,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温照身上,竟是灼灼如火。
温照听到了他和李明之的对话,又发觉他的目光过于灼热,顿时恼羞成怒,面上飞红,一个白眼瞪过来,嗔道:“休要瞎想。”随即扭头又对海氏道。“姐姐,咱们里屋说话去,不管他们。”
海氏被他们小俩口的眉来眼去逗得直笑,由她搀着进了屋,那齐嫂子是个识趣的人,泡了茶来,道:“温娘子今儿要多坐坐,小妇人到外头洗涤衣裳去,若需什么,叫唤一声便是。”
温照连忙唤住她:“齐嫂子。我带来的食盒里,有一小罐腌梅子,是专为姐姐做的,烦你取来。”
齐嫂子应了一声,取了腌梅子来,才又转身出去。
温照殷勤地打开罐子,取出一粒腌梅子送到海氏唇边,道:“我上回来时。见姐姐胃口不好,吃什么都吐,便想着腌梅子能止呕,特地在家中练习了几日,又去左右邻家请教了几位擅烹能调的婆子,终于做了这一罐子出来。姐姐你且尝尝,若真管用,我就多做一些送来。”
她虽是忙于修炼,但难得与海氏投缘。因此对海氏害喜的事情也很上心,很是花了一番心思。终于让她摸出了腌梅子的做法,其实她体内的水银阴气很是奇妙。理论上任何食物都能做出来,但碰上没做过的食物,总要试着做几回,才能摸到窍门。
海氏虽没什么胃口,但温照一片心意,总不好辜负,张唇把腌梅子含入口中,品咂了片刻,方惊喜道:“这梅子酸酸的,却又透着一丝甜,虽是酸多甜少,却意外地爽口呢。”
说是这么说,她却仍怕自己会不由自主吐出来,这几日她就是喝口水,都要吐半口出来,因此连忙就用帕子掩了唇,但梅子肉滑入喉中,带着清凉之意,那酸酸的滋味一直往腹中落去,胃中先还有些翻腾,但很快就平息,呕意未及涌上,就被酸味压了下去。
“果真管用,妹妹再让我吃一粒。”
温照就笑着把整罐腌梅子都推了过去,心中更是信心大涨。她原是怕做不好,因此做腌梅子的时候,干脆就摒弃了阴间的阴气,全部都是以辛苦修炼而来的水银阴气来施展阴食术,水银阴气精纯无比,做出的食物在味道上也十分好,即便是初学做的食物,也不会难吃。
海氏吃了几粒腌梅子,被那酸味刺激得竟真的有了些胃口,让齐嫂子给她做了碗白粥,竟是一口气吃了大半碗,也没有要吐的感觉,这才真正欢喜了,在院中与万青吃酒闲聊的李明之听齐嫂子出来说了后,更是欢喜得不能自持,起身绕着院子跑了两圈,大笑道:“好哉,真正好哉……”
笑完,就向万青行大礼,连口称谢,弄得万青好笑不已,道:“这是照娘的功劳,明之兄只管谢她去,何用向我大礼。”
李明之哪里好意思向一个女子行礼道谢,讪讪坐下了,道:“夫妻原一体,愚兄谢你,便是谢了弟妹,一样的,一样的……”
万青猜出他的心思,心中暗乐,他与李明之交往,素来只见李明之成竹在胸、神采俨然的样子,还从未见他有过窘迫的模样,这时见了,倒也新鲜,但嘴上可不好再取笑,便道:“明之兄爱妻心切,小弟省得。”一句带过,然后便转了话题,又道,“明之兄,咱们不说女人家的事,阴间广阔,小弟安居于此时日尚短,许多事情都不晓得,还要向明之兄多多请教。”
李明之是胸襟宽阔之人,很快就抛开了方才的尴尬,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气度,笑道:“贤弟你这是问对人了,我李家居阴间久矣,五代皆是满百年之期才入轮回,至今算来,也有四、五百年了,积累之下,阴间之事,不知者少矣。”
万青便又问道:“城隍司治下一县之地,共有十坊,小弟至今也只在这十坊走过看过,却不知阴间之大,有几处城隍司,那冥府所在,又是什么光景?”
李明之一笑,道:“一县之地算得什么,只是阴间一隅而已,贤弟你稍等,待愚兄取一物来。”
说着,他便起身进了西厢书房,片刻回转,手上多了一只木匣,打开来,却是一幅绢画,万青看了一眼,忍不住吃惊道:“明之兄,这是……”
“阴间地图……这是我李家传家之宝,凡李家子孙所至之地,皆画于此图中,贤弟你此时所见,便是我李家五代积累。”
“明之兄……”
万青讷讷无言,只能起身对李明之行了一个大礼,传家之宝,岂能轻易示人,李明之肯拿出来,便是真拿他不当外人,连襟虽是戏言,然其中真心真意,却是半点不假,他无以为报,唯有大礼谢之。城隍爷曾说不可与李明之交心,然而这等人物,这等风度,这等心胸,与之相交,如沐三月春光,使人身心皆暖,又岂能不交以心。
李明之忙扶起他,笑道:“咱们相交,贵以诚,何必如此。贤弟,咱们坐下说话,今日愚兄就好好为你讲解阴间形势。”
两下坐定,李明之就拂开桌上的酒菜,清出一块干净地方,将绢画铺平,指着其中一处道:“这里,便是咱们现在所处的城隍司,虽只是县城隍,与阳世对应,本名丰县城隍,但多年前冥府曾赐过名,冠以‘蔚’字,因此外间皆称此地为蔚县城隍,丰县之名废弃已久。”
这个万青早已知道,自是点头不语,继续听李明之讲解。
“蔚县为小县,隶属于祁州府。”李明之的指尖在绢画上划了一个小圈,大约圈起了鸽蛋大小的一块,“祁州府下属共有十一县,与蔚县相邻的,有米脂、陈、淮、古四县,这县也皆为小县,各有十坊之地,风俗与本地大致相同,这里顶山县,为祁州府之府县,下属足有十八坊,县城隍司处位十桂坊,府城隍司位于临河坊,这两坊相距最远,倒是颇有意思。”
李明之说到这里,颇有些意味深长,万青一琢磨,倒是有些明白,县城隍司与府城隍司同处于一县之地,相互之间,颇为尴尬,索性离远些倒还互不干扰,若再同处一坊之地,怕是县城隍司都不好运作了。这是官场中的微妙道理,李明之虽然没有明说,却是在暗暗提点他。
“……祁州府右面靠山……东面是黄泉主脉……南、北相邻颖州府、路州府……这里邙山府,整个城池都是依山而建,此地煞气甚重,虽不能使阴魂煞变为凶魂厉鬼,却也使居住于此的阴魂变得性子暴戾,最为凶恶,外人轻易不敢进入,若非去不可,最好能寻得本地人带路……”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