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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双生不见
作者:紫鸢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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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就此放手
东华四年,仲秋。
窗子外面有宫娥嬉逗着桂花树,争抢着抖落下几把桂子枝来煮酒吃月饼。
月稀宫里的荧荧灯火与世外的喧嚣格格不入,侍奉的宫娥几次进来劝道:“娘娘,今日是仲秋佳节,圣上已经准许您多掌几盏灯了,您就让小的去为您添些灯火来,好么?”
冰冷的木榻上端坐的女子展颜,笑意比窗外的满月还要凄冷,“掌罢,今儿不也是容妃娘娘的小皇子过百日么?好日子呀,我们不能扫了兴,去吧。”
宫娥阿婉一阵欢喜,难得今日娘娘心思开通了,传奏下去,冷宫点灯。
若是自己那尚未成型的孩子没有离开……如今也这般大了罢。会不会自己也能享受他的承欢膝下,母子幸福?
榻上的女子披着外衣站起,白皙的玉足绑着串来自家乡的红豆串,刺眼的红色像颗颗血滴子落在她的苍白的腕子上。屋子亮了,她回过身来,空洞的眼眸里装满了金黄摇曳的烛火。冰冷的日子融进了暖流,她走到燃起的宫灯前,弯了唇伸出纤弱的手指轻轻触碰下画着仕女图的纸灯罩,一碰就缩回手来:“呵,真烫……”
“娘娘烫伤了么?”阿婉急忙放下灯盏奔过来查看她的伤势,本就煞白的食指上多了枚被蜡油挑衅起来的燎泡,耀武扬威。“这样不小心呐!都怪我,没仔细擦干净就让您碰了,真是该死!”
她笑一笑,点点她的额头,将手拿回来,搁进嘴里含着,苦与痛,都这样自己含着。
等得外面来赏月的人声稀疏了,她弯了眉拉着阿婉的手道:“咱们也出去看看月好么?外头安静了,这座殿宇赏月的位置最佳,我也让你们都看看。”
阿婉有些为难地悄悄外头的天色:“娘娘,圣上有命,您每日的出去的时辰只准有一个时辰,今早咱们已经逛了,所以……”
“喔……”她点头,不为难这个与她相依为命的宫娥,乖乖又坐回榻上去。“今夜宫里会有宴会罢,你去看一看,回来同我讲一讲,好么?你出去他是会准许的,我不想你也跟着我憋在这里。”
阿婉心疼主子,这个时候她没了心情去跟着其他小姐妹去宴会上偷看。
“那娘娘……您再教阿婉写字罢,阿婉腿乏了,也懒得去凑热闹。”
“写字?”她微微凝眉:“喔?你想学写什么?”
“就写娘娘的名字罢,阿婉觉得可好听了,相信写出来也一定是漂亮的。”
“我的名字?”她低头一阵苦笑,笑到掩着帕子偷偷抹了泪:“记得我娘曾说,我的命远不及我姐姐的命硬。我名字中有离有落,注定了是要孤苦一生。不吉利的,你学来作何呢?”
阿婉一阵心虚,随口编了理由:“学来记着娘娘啊!”
“记得我?”她抿了笑,提起笔来,落在宣纸上两个凄苦的墨字:璃珞。
我不求你记得我,你要,我便给,给的尽了,我也就亡无,了却此生,与你间只剩太平,岂不乐哉?
一年前,腹中的子嗣没了,那一刻,世上也再无璃珞。她颤抖地拦住托着死胎哭成泪人的阿婉,求她给她看一眼她的孩子,苦命的,没见过天日就去了的孩子。
胎发已成,她染满鲜血的手亲手剪断了孩子的一小段毛发,缝进自己贴身戴着的荷包里头。刚刚锁落了线头便一头栽了过去,昏迷了数日方才醒过来。而那期间,是贵妃孕育皇子的时期,她不能犯冲禀报,只能延期。
月圆夜,她撑着仍然虚弱的身子捧着装着孩子胎发的荷包来到祖庙的祠堂里,跪拜了几个时辰,念念有词,“我的孩儿……母后没有能力保佑你,就让列祖列宗替我照料你,就当替母后赎罪,你才受尽了委屈……”
临走,她悄悄将荷包放在了灵位之后,磕破了头退出去。
夜色中寻觅着回冷宫的路,一边寻一边哭着,迎面撞上了正相携容妃赏月的他。偷抹把了泪,欠欠身子,不露痕迹用额发遮一遮嗑伤,笑着道一声:“臣妾见过陛下。”
容妃咧开嘴巴迎她起来:“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也是出来赏月的么?”
“是啊……今晚月色佳好,我也想出来看看。”
“为何会从祠堂的方向而来?”威严冷涩的声音从他薄情的唇齿间吐出:“听闻你前一阵子身子不好,还成日出来跑什么?怎么,又去向朕的祖先告状了么?”
她的身子在月色下颤抖地似乎还不及容妃手中捏着的桂花枝,“臣妾不敢,谢过陛下关心……臣妾身子的确微恙,先行退下,不扰陛下雅兴。”
他的眉目凝视着她似乎刚刚哭过的模样,哭了么?她也会哭么?怎么,去祖宗的排位前告他的状么?她越发羸弱的身子,比之璃素还要瘦弱。她不是幸福的那一个么,璃素不才是悲苦的么?何时被他折磨成这般光景,急于逃离他,故作镇静的眼神中藏着一丝不安,还有一丝绝望,是绝望。那样的眼神太过让他心疼。
她匆忙转过身子去,听见容妃娇嗔的声音:“万岁,咱们出来的久了,我担心龙儿哭闹,快些回去好么……”
只有漫天凄唉的繁星见到了她的泪靥,还有被双手紧攥起的胸口。
“既然如此,为何不放我走呢?你放了我,我们各自欢喜,这样禁锢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朕说过,当初是你自愿留下,要走,只有死,你死了,就可以逃离朕的魔掌,怎么,要不要试试看……”
再想起这句话,又是一年过去,即位已经三年,晔国在他执政以来,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税收减免,休养生息。别国也听闻新君勤政严明,不敢冒昧进犯。
这都是他对姐姐的承诺,如今,他已做得圆满。
“阿婉……”她望着被窗棂打散的月盘轻轻唤:“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就帮我把这冷宫的窗扇拆掉好么?也让我瞧一瞧满月是什么模样……”
正在临摹字的阿婉大骇,墨点子飞溅出去几尺:“娘娘!您胡思乱想什么呢?”
“我没有胡说啊……人人都会死的,我又怎么能躲得过?阿婉,答应我,倘若我死了,将我的尸身安放在麓山最顶,就让鸟儿啃食我的尸体,迎一场天葬罢。上回不是有番僧来宣讲,人死之后,天葬是最为高尚的么?我不想占他的土地,就献身给自由的鸟儿罢。”
“娘娘……”阿婉哀婉地握住她一双瘦削无力的柔荑,“娘娘不能丢下阿婉的!切莫再说这些不祥不敬的话了!娘娘会长命百岁的!”
佟式双生次女璃珞,穿戴齐整,探手摸摸她的脑袋,自衣袖中抹出一张素笺来递给她:“阿婉,将这信拿去呈给圣上罢,就说我,感谢他赏赐的这一身仲秋新衣。”
阿婉接了过去,大喜过望:“娘娘,您终于想开了?愿意同圣上和睦相处了?阿婉就说嘛,您们一日夫妻百日恩,圣上他不会冷落您一辈子的!这新衣不还是容妃娘娘喜欢,但圣上说跟您相配送给您的么?”
璃珞点点头,笑着摸摸她稚嫩的脸庞:“记得每年的清明,替我给王儿上柱香。”
“娘娘……您还是不打算告诉圣上您怀过龙种么?”
“会的,我会告诉他的。”璃珞噙着泪放下手,“去罢,不然宴贺完毕,他就无暇顾及我的书信了。”
阿婉应着捧着信笺退安出去,长明灯的光晕一圈圈锁住璃珞越发孑立的身影,露出她在他牢笼中的最后一抹微笑。
袖中除了那封信,还藏有姐姐那年吞下去的半瓶百花哀……
他握着她差人送来的信笺,是多久不曾见过她那倔强却无助的眼神了?她居然还会给他送来书信,是求他了么?终于肯求他了么?
慢慢展开印有她笔触的墨函,仅仅是阙诗:“不见李生久,佯狂真可哀。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敏捷诗千首,飘零酒一杯。匡山读书处,头白好归来。”
他反复照读了几遍,又问过了送信的宫娥,确认只有这一首诗,友人别离后的怀念……是什么呢?四十个字而已……她要告诉他什么呢?
灯芯添了,容妃差人来问他是否会去自己的寝宫看看龙儿。
手指倦烦地扫过那页纸张,风起吹动着纸角,猛然惊醒,这诗出自诗圣杜甫,诗名为……《不见》……不见……不见!
拂袖扫掉了半卷未读完的书册和油灯,大殿中顿时黯淡,只有他风一般地咆哮留下:“快些给朕移驾月稀宫!”
给尽了,我就离开,离开……你说过的,死,就能离开……与你再也莫相见了罢,你累了,我也是,我们,终究可以放过了彼此……
殷红的血顺着她绝美的樱唇间流出,染尽了他赏赐她的衣裙。有满月的碎光伴着她离去,碎光足矣照耀她冰封的心。
姐姐,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你……我与你从未相认过,你比我更为倾国倾城,若不然,怎么会让他甘愿为了你,倾覆整座朝宇,只为换你多留一刻呢?你到死都是幸福的,而我,只有这一抹月光,就这样陪伴我,到有你的地方去罢……
冷宫的大门被砰然推开,灯火黯然间,他步履维艰挪向她躺卧的窄榻,猩红的颜色染得长明灯都要走向尽头。终究,他停下了步子,闭着眼目,背过身去,怕一睁开她就不见,怕转过身她就幻化成风,真的逃离开他。
侍从点了灯,一阵缄默,听见守护她的宫娥开始嚎啕大哭,他一个没站稳,险些碰倒烛火架子,引发一场大火。
似乎听得见她的嘲笑传来:“你这样的狼狈,怎么,都不敢来看我一眼么?我们终于还是不见……”
他慢慢淌出了泪,打湿在刺眼的龙腾衣摆上,还有那自始至终握紧的拳头,没错的,就是他亲手杀了她……
娥儿声泪俱下地禀告着她最后的嘱愿,她连一个字都吝啬给他,就这样绝情的,比她姐姐更为决绝地离开他的世界,终究,还是与她走到了这一步……
她用他必输的手段报复了他,很成功地击碎他好不容易安定下的心,那颗,极力想要维护自己仍然深爱璃素的心……可是心都背叛了他,还有谁会相信呢?
注定没有天明的永夜,他抱着她的尸身,安放在麓山山顶,吻着她早已冰冷没有回应的唇。只是沉睡,并没有离开。拭过唇角的血痕,她依然动人。泪水随着他的爱落了进去,陪着她,守望第一缕日光盛放。
作者有话要说:楔子不是最初也不是最后,不喜就挥挥~~留下好心情~~新坑开坑~感谢支持哈!!
、【初章】动乱初相见
兴明四十八年,老皇帝体弱多病,恐命不久矣,速速召集王公大臣入宫,商议新君。
四十三年冬,五皇子沈赋被册立为太子,仅仅相隔半月,便有羽林卫接到匿名线报在其府邸内搜出黄袍龙冠。
皇帝大怒,遂撤掉了太子封号,将其割舍去了南疆守荒。无人考证,无人辩解,有的只是无休无尽的讥讽与嘲笑。
太子被废,飘摇在这寒心的宫闱内,岁月过境,再不复来。宛如城壁上悬着的铜铃,风过便无声。
五年来,皇帝心痛,没有再立太子。
战功卓越的八皇子沈珂,文武兼备的十一皇子沈渌成为两党派竞相推选的候选太子。双方各执一词,毫不妥协。沈珂的母亲贵为贵妃,沈渌的母亲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妃子,两个皇子间相斗,妃子间也用尽手段互相残杀。贵妃殿中搜出蛊咒沈渌母子的娃娃,宠妃那里又惊现沈珂母子的灵位……
这样的相争让老皇帝痛心疾首,痛定思痛,拂袖决定,两子全都不能参评太子。这一来,以沈珂为首的八皇子派首先发动了叛乱,急红了眼先行倒戈日月,将沈渌母子二人在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