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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
身边趴着打瞌睡的白珍也一下子跳起来,迷迷糊糊地道:“唔,什么,什么!”
西凉茉一把拽住白珍,盯着她:“爷呢,爷怎么样了!”
白珍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反抓住西凉茉,惊喜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主子,你可醒了。”
随后,她撅起嘴:“爷下手那么狠,您做什么还记挂他。”
白珍没好气地转身去拿了暖茶水过来递给西凉茉。
西凉茉这才发觉自己身子骨酸软无力,而腿间的隐痛还未曾好,她脸色微微一白,随后靠在了白珍拿来给她垫背的软枕头上,喝了些茶,润润喉咙,方才轻叹一声:“当初我选择与他在一起之时,便知他与寻常人不同,总不能既然享受专情蜜意,荣华富贵,便又不去承担他性子里的阴霾,世上哪里有只占便宜的事。”
好吧,貌似她选择这位,确实太过不同寻常,若是往日按着她趋利避害的性子,只怕定要脱离了才好。
只奈何,却让他入了自己的心,入了自己的眼,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在这空旷冷寂的世间活着。
白珍看了看西凉茉,叹了一声:“爷醒来第一句话,也是和您一模一样,只您是唤他,他是唤您罢了。”
“他好些了么,老医正和血婆婆怎么说?”西凉茉看着白珍问。
白珍点点头:“爷倒是没什么大碍,说是走火入魔了,如今已经恢复了平日模样,上朝去了。”
走火入魔?
西凉茉琢磨了一会,心中只道,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到底得去问问二老才好。
打定了主意,她忽然想起什么:“快到爷下朝的时间了,去让小厨房准备些爷喜欢的菜式。”
白珍忧郁了一会,刚要说什么,却被一道愤愤不平的声音打断:“大小姐,咱们都不用忙了,爷从您昏了过去到现在,就没来看过您!”
“白蕊!”白珍有点着急地叫了一声。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爷真的很过分!”白蕊愤愤然地端着热水盆,领着几个提菜小丫头进来。
西凉茉一愣:“这……。”
放好了那些清粥小菜后,白蕊把小丫头们都打发走了,又咬唇道:“大小姐,你若不信,去问问白珍她们,大家伙都来探望您了,独爷却没有任何反应,真真儿气死个人了。”
西凉茉沉默了一会,倒也没有说什么,只道:“扶我起来,先沐浴一番,再用餐罢。”
白蕊看着她的模样,忽然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心直口快,只在白珍谴责的目光下,立刻过来扶着西凉沐浴,然后帮她简单地挽起长发,再扶着走路有些虚软的西凉茉坐下用餐。
连着四日,百里青都没有来看西凉茉,只是在知道西凉茉醒来之后,让人送了流水一样的补品过来,但是却依旧没有露面。
西凉茉看这那些东西,摆摆手,意兴阑珊地让人送进了库房里。
白珍和白蕊几个心中虽然恼火,但是却也没有什么法子,只主子心情不悦,也影响到白蕊经常拿魅七出气,魅七经常被甩脸色都甩出经验来了,每每看见白蕊脸色不对经,立刻做温柔和顺,任由打骂状,好让姑奶奶消气。
西凉茉看看天色又亮,算了算,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他整日宿在暖阁,她也没有去暖阁看他。
但是,有些事情,却还是要弄个明白的。
所以第五日一早,西凉茉就穿上了白狐裘,捧着暖炉与几个丫头们一起去了太医院。
老医正见了她,自然是笑颜逐开,赶紧让她进来,再煮上暖茶,又帮她诊脉一番,开了些药出来。
西凉茉等着老人家倒腾完,便开门见山地问了百里青那日到底为什么犯病的原因,老医正迟疑了片刻,还是把当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西凉茉听了以后,沉默了许久,忽然问:“您知道不知道当年西狄人也有参与到害死阿九娘亲的事情中来。”
老医正一愣,他从来没有听百里青提起来过,然后他看向西凉茉,微微颦眉:“你是怀疑,青儿听了太平大长公主说的这件事情,也是让他心魔难去的原因么?”
但是他又摇摇头,有点不苟同:“可是这事儿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青儿既然已经决定为了你、为了天朝放下此事,与西狄人议和结盟,不再去追寻当年凶手,他不是那种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西凉茉却摇摇头,神色有点凝重地道:“您或许不知道,西洋人的大夫里有一种说法,所有的原罪都来自母体,也就说小孩子幼年时如果曾经被父母伤害,或则曾经看到自己父母被杀害,这种阴影会长久地潜伏在他的心底,影响他日后的行径,阿九年幼的时候不是曾经不理会任何人,只和洛儿呆在一起,不说话,不予任何人玩耍,两三年之后才好些么?”
若是她没有猜测错,阿九年幼的时候曾经因为母亲被害患过自闭症,只是这种症状在后来百里洛的关怀下和蓝大元帅的庇护之下,慢慢缓解了,但是后来成长期的一系列伤害虽然迫使他越变越强,最终站在了人间最高的巅峰之上。
但是那些阴影却没有散去,如百里洛,他的自我保护方法就是精神崩溃,不去面对现实,将所有的痛苦忘却,但是却会在疯癫时候无意识地破坏一切,那也是一种应激反应。
而百里青,则选择用鲜血去覆盖曾经的伤害。
可一旦触碰到母亲、洛儿、还有她的事情的时候,就会触碰到他心底沉睡的魔。
这些论点让老医正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完全不知道什么西洋人的玩意。
但是咋一听,似乎确实又有些道理。
西凉茉有些无奈地笑笑:“您不了解,没关系的,我知道这些论调听起来很是奇怪。”
毕竟那是前生的心理学理论,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论据去支持自己的论点。
老医正摸了摸胡子,笑了笑:“这西洋是说大秦吗,不想那些大秦人倒是很有些想法,不过,想想青儿后来的样子,这话倒也算有道理,只是……。”
他迟疑了一会,正色看向西凉茉:“你怕他么,若青儿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
西凉茉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却道:“但是我希望能解决这个问题,毕竟我们谁也不能保证他下一次发作的话,会不会伤了更多的人。”
其实某种程度上,阿九在她面前压抑了他心底的魔,也只是一种假象罢了,有些事情若是终在他心底留了根刺,那么这刺总有一天会伤害到所有人。
“但现在好容易才休战了,总不能和西狄再开战吧,若是如此,青儿何必压抑自己那么久!”老头儿不断地摇头。
以战止战,以血之血,终归不是个办法。
西凉茉想了想,沉吟道:“阿九心底的结,在于当年他娘亲之死的真相,我会先派人在西狄那边探查,到时候,咱们再想想最终的解决办法。”
老医正点点头,神色凝重地道:“好,如果有必要的话,老头儿会联系当年公主殿下在西狄的人脉,协助你们。”
西凉茉一愣看向老医正,却见老医正苦笑:“其实我和血婆婆都是西狄人,只有老魔物是天朝人,我和血婆婆都是真兴大帝原本送给青儿的娘——金玉公主的陪嫁暗中势力,而老魔物则是受过公主大恩的江湖客,只是当年公主被陛下保护得太好了,哪里识得人间险恶,从来不肯动用我们,只道是嫁鸡随鸡,嫁给随狗,甚至暗中切断了和我们的联系,当年天朝的皇帝确实也很疼爱公主,我们以为公主会幸福一生,便也只好在江湖中游荡,后来等到我们发现公主的求救的信号时,已经晚了。”
老医正顿了顿,又叹了一声:“后来真兴大帝去世,我们彻底被孤立出了西狄,甚至被追杀,我们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便只能暗中潜伏在天朝寻找两位小主子,奈何在天朝也没有多少势力,所以直到小主子们颠沛流离,受尽苦楚,进了皇宫,我们才找到小主子们的下落……。”
他没有再说下去,满面愧色。
西凉茉沉默,看来西狄的水也非常深。
她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想必您和婆婆在西狄的势力也已经没有多少了,若是动起来,会不会惹来麻烦?”
老医正摇摇头,淡淡地道:“反正,老头儿也就剩下这一把骨头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好可担忧的,毕竟小主子已经长大了,不是么?”
西凉茉点点头:“好,晚些,我会让蒋干与您联系。”
从老医正那里出来,西凉茉一边盘算着后来的事情,一边跟着几个丫头往回走。
刚刚走到涑玉宫门前的那梅花林里,却见了一道淡青色的人影,静静地站着,金发蓝眸,异常的显眼。
“云生?” 西凉茉楞了楞,上前微微一笑:“怎么,是来看我的,恰好,我有事儿正要让你吩咐蒋干去办。”
周云生确实是准备去看望西凉茉的,见她忽然出来了,不由微微颦眉,担心地道:“小小姐,你怎么出来了,身子才好些,岂能这般不爱惜?”
西凉茉温然道:“且放心,我好很多了,一会你回去见到蒋干,让他过来一下,我需要他帮忙在西狄查一查几十年前西狄皇室的事情。”
周云生一愣,随后看着西凉茉忽然道:“小小姐,你是不是为了千岁爷的事情?”
西凉茉一愣,倒是没有想到周云生如此敏锐,随后她点点头,并不否认:“没错。”
周云生垂下碧蓝如海的眸子,忽然道:“小小姐,我有一些事情想和你说说,能不能和你单独呆一会。”
西凉茉倒是没有多想,便点点头,白珍几个立刻会意离开,西凉茉随后就拢拢狐裘坐在一边的小凳子,对着他淡淡一笑:“怎么,有什么想说的?”
周云生沉默了一会,忽然轻声道:“云生以为若是能看着自己中意的人过得很好,自己便也心中欢喜了,只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若是看着她被人伤了,过得不好,该怎么办,但是云生五日前看见自己中意的人昏迷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忽然便明白了应当怎么做。”
西凉茉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忽然一愣,随后便淡淡地道:“是么,云生觉得应该怎么做呢?”
周云生忽然抬起眸子,深深地看着西凉茉,眸光里温柔如晴空下透彻的海洋:“云生觉得,应该带着她远走高飞,让她过上轻松快乐的日子,不必日日深陷勾心斗角之中,不必为了谁执戈杀伐,不必为谁担心,甚至……!”
他顿了顿,复又道:“也许连做母亲的机会都没有,她值得拥有更好的。”
西凉茉沉默了许久,并没有说话。
周云生上前一步,坐在她的面前,温声道:“小小姐,你愿意给云生这个机会么?”
西凉茉抬起眼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诚恳的男人,他容貌秀逸非常,带着西方的深邃迷人,也有东方的温柔谦逊,为人更是君子如玉,温良却不失敏睿,洞若观火。
“比起阿九来,也许云生你确实是佳婿。”西凉茉看着他轻声道。
周云生眼底一喜,随后有些紧张地道:“那……。”
却见西凉茉有些无奈一笑:“但是也许是你高估我了,又或者说只看见了我美好一面,却并不知道当初去找千岁爷的那个人,出卖自己换取荣华富贵,一夕庇护的是我,也没有问过我是不是愿意过轻松快乐的日子,也许我就喜欢这种勾心斗角,喜欢这种执戈杀伐的日子呢?”
周云生一愣,完全没有想到西凉茉会这么说,他忍不住打断她道:“小小姐,你若不喜欢云生,云生自然不会强求,但是云生请你不要贬低自己。”
西凉茉淡淡地勾了一下唇角:“那是因为云生你太看得起我了,更何况,我或许一辈子都给不了别人一个孩子,早年里我跪了雪地时间太长,寒气入宫,原本连身子根基都损毁了,甚至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