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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124 16:13:58 本章字数:13751
不知何时起了风,水面上层层叠叠的荷叶哗啦啦如波涛一样往远处涌去,
一股旋风撩动陈秀的发丝,遮住了眼前。爱蝤鴵裻感觉到发髻被摇的松散,她刚一抬手,便听见叮当一声,脑后忽轻,白玉簪落地,碎成了数段。
“阿绣。”谢燕文上前两步走到她的跟前,潋滟的桃花眼中带着几分炽热,“我们终于相见了。我知道你没有死,我找了你大半年了。想不到在这里遇见,真是缘分。”
陈秀侧了侧身,跟他拉开一些距离,低声说道:“郎君大名鼎鼎,能对在下如此器重是在下的荣耀,只是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
“阿秀。”旁边又有人唤她,陈秀却是心中一喜,忙转身走过去站到他的身边。
王博皱眉看着她散落的长发,不由得皱眉:“你发髻散了。”
“风吹落了簪子……”陈秀说着,心里一惊,自己的发髻散了,长发飘飘,岂不显出几分女儿家的神态?想到这里她心虚的侧了侧脸,看了一眼微笑望着她的谢燕文,心中暗恨老天无故起风。
谢燕文已经走了过来,对着王博点点头,又笑问陈秀:“刚还说你不是阿绣,怎么王九郎叫你就应了?”
王博蹙眉:“她不是贺氏阿绣。她是陈秀。”
谢燕文的笑容里带了几分了然:“贺公彦的庶子贺酆更名陈酆,所以阿绣也更名为陈秀了?”
王博冷笑:“谢三郎的想当然倒是有趣。难道你之前没见过贺氏阿绣?你看她可是之前的那个贺氏阿绣?或者,是谢三郎看花了眼?”
“嗯,”谢燕文点点头。现在面前的陈秀虽然神思贺绣,但面容上还是有明显的区别的。这一点他也无法辩驳,于是自嘲的笑了笑,“许是我思念阿绣太深,看花了眼。不过陈家郎君跟我的阿绣真的很像,这眼神……简直就是她的样子。”说完,他朝着二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怎么办,他好像是发现了。”陈秀无奈的皱起了眉头,“我还是不要去建康了。”
王博抬手拢住她身后飞扬的长发,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根桃木簪子递给她,低声说道:“你不去,他也是发现了。”
“那怎么办呢?”陈秀接过簪子,又反手把长发握住,用手随意梳理了两下,简单的别了个发髻。
“没关系,发现就发现吧,能怎么样呢。”王博淡淡一笑,看着那边依然热闹的楼台,轻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嗯。”陈秀也不想呆下去了,这样热闹的乞巧节她并不喜欢。
王博招手交过一个婢女来说道:“去回你家大人,就说我走了。”
那婢女自然是认识王博的,听了这话忙应道:“九郎且慢走,奴婢这就去回大人。”
王博点点头,看那婢女匆匆往阁楼上跑去后便拉着陈秀往外走。刚走了十几步便见几个男子从一侧走出来,其中一人拱手道:“见过王九郎。”
王博借着院子里闪烁的风灯隐约看清这人的脸,冷声问道:“尔等何人?”
杨四淡淡一笑,说道:“九郎见谅,在下杨四,找这位陈郎君有几句话讲。”
陈秀虽然没看清此人的容貌,但听声音已经分辨出他是刚刚在暗影里忽然抱住自己的那个人,原本她已经不在意此事了,不想这人还真是不识时务,又来纠缠。
王博侧脸看了一眼陈秀,见她神色冷漠,眼神中似有怒意,便蹙起了眉头,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杨四自嘲一笑,看着陈秀的目光里带着寒意,道:“陈郎君好身手,在下刚刚可是差点在你的鞭子中丧了命呢。怎么就这样走么?是不是有些目中无人了?”
王博冷冷的看着杨四,却问着陈秀:“怎么回事?”
陈秀冷笑:“刚才在那边的花阴下,杨四郎君对我行非礼之事,被我用鞭子勒了脖子。”
“行非礼之事?”王博的声音骤然一冷。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气,冷声喝道:“阿骢!”
“是。”阿骢唰的一声抽出了佩剑,剑尖一挥指到了杨四的咽喉处。
“九郎,九郎!”此时临州太守已经匆匆赶到,之前的话没听见,赶到这里却见王博的贴身护卫用剑指着杨四,于是忙上前拱手道:“九郎息怒,请息怒!”
王博冷冷的看了吴太守一眼,声音越发的冷冽:“乞巧节宴原本是一桩风流乐事,不想你却把一些下三流的人弄了来,真真藏污纳垢!”
这话已经是很很重了,吴太守哪里受得起,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一揖到地,连声道:“是下官疏忽了,下官已经妥善处理此事,请九郎勿怪。”
“此事你若是处置不妥,我会替你出手的。”王博说完,大袖一甩,款步离去。王博一走,阿骢的长剑刷的一下入了剑鞘。
陈秀在跟上去的同时转头看了一眼木鸡一样的杨四,心想真真不知这个人是什么下场了。
直到王博和陈秀上了马车离去之后,一直弯着腰的吴太守才缓缓地直起身子来,他沉沉的叹了口气,对杨四说道:“杨四郎君,你明日一早便离开临州城吧。本官劝你,以后不要在外边走动了。”
“吴大人,这……”杨四顿时白了脸,“吴大人,还请您多多提携……”
杨四本是从江北迁过来的士族子弟,因迁徙的过程中父母亡故,家财散了大半儿,到了临州买了一处小院安定下来之后,财物便所剩无几了。不过他长了一副好相貌,为人又谦和有礼,经过一段时间的钻营,娶了一房妻室,仗着妻子的嫁妆过上了宽裕的日子,之后才有资本在士子之中交往。吴太守又是爱才之人,今日的乞巧宴会才给了他一张请帖。
花阴下遇到了陈秀,也是他一时色迷心窍,只是吃了闷亏又咽不下这口气,跟他要好的几个人见他脖子上那道紫色的勒痕便百般撺掇,说那个叫陈秀的小郎并没有什么来历,只不过是王九郎身边的人罢了,充其量也只是个小倌儿吧?所以他才敢寻了机会上前拦截问罪。
吴太守听了这话,冷冷一笑,说道:“杨四郎君,提携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刚刚那位陈郎君乃是王九郎的至交好友,你们是没有看见王家九郎君对陈郎君的爱重。九郎和陈郎君同榻同几,试问在这临州城中谁还会有此殊荣?”
此言一出,这几个士子皆怔住。
他们几个虽然也接到了请帖,但凭着他们的身份是绝对上不了阁楼三层的,他们也只是在二层的宴席中坐了一会儿,至于歌舞什么的,根本就没怎么看见。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人分三六九等,若非百年公卿之家,又哪里配跟王谢之家的嫡子在一起吃酒赏舞呢?
“这……”杨四哪里还能说出话来,竟是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吴太守有些嫌恶的看了他一眼,招手换过两个侍从,吩咐道:“你们两个送杨四郎君回去,明日日落之前看着他离开临州城。”
“是。”两个侍从答应一声上前来,一左一右驾着杨四出去了。
原本撺掇杨四过来找陈秀算账的几个人身上的衣衫都被冷汗湿透,也没有心思去吃酒观赏歌舞了,看着吴太守转身离去后,一个个方灰溜溜的离去。
而坐在宴席中和诸位名士们谈笑风生的谢燕文看见吴太守进来之后,脸色极其难看,便微笑着与众人告辞。吴太守略挽留了两句,谢燕文笑着说自己真的还有事,便从阁楼上下来。
吴太守又只得亲自送出来,看着谢燕文的马车离去,方长长的叹了口气,懊悔的都想中途退席了。
谢燕文的马车一出了太守府,他的心腹便凑上来把吴太守驱赶杨四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之后又说道:“看来王九郎对那个陈家的郎君很是爱重,当时他那脸色,在场的人无不战战兢兢。”
谢燕文冷笑:“那下三流的东西自己作死,他这辈子毁了不说,怕是连子孙的前途也毁了。王博这种人本就冷性,若是真的发起狠来,怕是无人可有侥幸。”敢对阿绣非礼,就算王博不出手,自己也不会饶了他!
“郎君你说的是。”
“你去悄悄地打探一下,王博和那个陈秀何时回建康。”
“是。”
……
回到家里,陈秀说要沐浴,王博便去了书房。
阿骢正等在书房外的廊檐下,见王博过来,忙入躬身请安。王博点点头进了屋子,阿骢跟进去把房门带上,之后上前去躬身回道:“郎君。”
“嗯。”王博转身在榻上坐下,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地敲着。
“属下去查过了,那谢燕文是昨日来的临州,比郎君早了半个时辰。”
“这么巧?”王博蹙眉,谢家在临州虽然也有产业,但似乎还不用谢燕文操心。
“不是巧,属下今晚恰好遇见了他的侍从,从那人的口中得知,谢三郎自从去年阿绣女公子出事之后便一直在外边奔走,名为游历,实际上是四处寻找女公子的下落。他曾跟贺康说过,阿绣女公子没有死。”
“哼,”王博冷笑,“他是聪明人,一般的障眼法是瞒不过他的。”
只是他到底因何跟阿绣纠缠不清?他们两个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王博想到此事便闷闷不乐。
“郎君,那侍从还说了一件事。”阿骢有些犹豫,这样的话他还真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王博皱眉,“何事?你竟也吞吞吐吐?”
“据说谢三郎身上有一幅阿绣女公子写的字,跟谢三郎的笔迹如出一辙。谢三郎如至宝般贴身而藏,每日必会拿出来细看。”
“……”王博的手慢慢地攥成了拳头。
“郎君?要不要去查……”
“去查。”
“是。”阿骢躬身应着,缓缓地退出房门去,转身却见陈秀穿着一身暗色云纹香云纱对襟长衫款款而来,夜风中衣衫飞扬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子,宛若凌波仙子,楚楚动人。阿骢忙站在原处,等她走近了方躬身道:“郎君安。”
陈秀点点头,问道:“九郎呢?”
“回郎君,九郎在里面。”
陈秀笑了笑,推门而入,却见王博正一个人坐在案几上,左手拿着一本棋谱,右手执着一粒棋子,正着急跟自己下棋呢。
“九郎?”她沐浴过后方知他没有回来,问过明珰直到他在书房里同阿骢说话,她便换了衣裳过来。却不想他是一个人在这里下棋。
“嗯,卿卿过来,陪我下完这一局棋。”王博眉头抬头,依然注视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
陈秀跪坐在王博的对面,细看棋局后,缓缓地拿起了黑子,斟酌落子。
王博看她落子的位置,微微蹙眉,略一沉思便拿了白子落下。陈秀又落子,王博的眉头蹙的更深:“卿卿,你这样落子分明是输了。”
陈秀娇声笑道:“输了就输了呗,输给了九郎,妾还有什么不服的么?”
王博轻笑,也把手里的棋子丢进了棋笥中。心头的沉闷之气一扫而光,看着眼前这个明丽的小妇人,心暗暗地叹道,认识自己的时候她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稚女,跟那个谢燕文能有什么呢?
“过来。”王博看着她把棋子一一提起放入棋笥之中,便轻笑一声招招手,说道:“先别管它了。”
贺绣摇摇头,坚持吧棋子收好又把棋笥放到架子上去,缓缓地走过来坐到王博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轻声问道:“九郎生气了吗?”
王博微微一笑,却往一侧靠过去,拉开一点距离看着她的侧脸,低声问道:“为何生气?”
陈秀一怔,半晌之后方回头看着他,他眼神似醉非醉,朦胧中带着几点粼粼,歪着头,墨色的长发滑落在锦衣之上。看着这样的他,陈秀一时间有些迷茫了,不知道他心中想什么,虽然坐在他的身边却像是远隔千山万水,这种感觉让她惶恐,惶恐中让她情不自禁的远离。
“九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