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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了清嗓子,姻姒又言,“正如你所说,喜欢一个人,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会喜欢。那我问你,翟郎若变成一堆白骨,你就不喜欢了吗?你执着的不过是生死,是这个世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可受苦的,却是你最爱的男人,还有身边待你好的人。”
她余光在周自横身上一落。
妖女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进皮肉中,面上的笑容很是牵强,末了才低低咒一句,“姐姐,你今日提点小游的话……未免也太多了……”
从她的声音中可以听出强压下的怒火,姻姒琥珀色眸子动了一动,警觉地退至门边。
眼见小游一步步向她走来,屋中无端腾起寒气。
最坏不过打一场,打到她心服口服甘愿让那老者解脱为止——心中了然,姻姒撇开眼,四下寻着得以招架的物件。
哪知一直隔岸观火的周自横却是已忍不住,一个箭步冲进屋中拽了她的手就将人往外拖,甚至都没有与小游打招呼,两人就这般仓皇地从那蜉蝣虫妖眼前跑开。
隔着薄薄衣料,姻姒能感觉的到男子的掌很大,握着她的力道很紧,紧到叫她连挣扎的可能都没有。于是只好耐着性子由他去,两人一前一后好容易才在角落停下,她扭了扭手腕,仰面就冲周自横道,“你做什么!”
本是句呵斥,然而她说出口显得底气不足,继而显得更像是疑问——他自然是想救她。
在周自横眼中,自己不过是个稍有胆识的富家小姐,手里有块板砖就敢拍匪徒脑袋。
男子皱眉,凝视姻姒半天才幽幽道一句,“她快崩溃了。”
“那又如何?”
“你见也见了,就当做看了出戏,听了支曲……旁的事,不要再干涉,我心中有数,自会关照好小游和她的夫君。”
“如果你继续给那不死人喂药,借助小游的真元护着他的魂魄不散,当她妖力不够时,唯有从身边人体内汲取——我的周大少爷,你觉得你和青青能侥幸逃脱吗?”鼻中冷冷一哼,姻姒甩了袖子,故意背过身去低语,“我只是想保护你,你看不出?”
周自横怔了片刻,声音全无波澜,“我不需要你来保护。”
“我没有别的意思。”生怕他会错意,姻姒急忙又转身,全然不见他露出想象般轻佻模样,她倒是觉得自己想多了,只得改口添说教,“别以为你拳脚不错就自鸣得意,和妖物相比,你没有胜算。”
“人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异族之间的结合,也未必就是不堪。”
“你……真这样想?”姻姒微微蹙眉,面上浮着一层绯色,“那如果是,是人和神……你也觉得没有关系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问,就好像很久之前这个问题就已沉淀在心底,如今忐忑不安地对一个凡人男子说出口,鲜有的羞赧就始料未及地露了出来。
“只要彼此心意笃定便可以罢,人与神的身份禁忌,有什么好在意的?”回想起自己的身世,周自横勾起唇角,久违地开始想念死去已久的父亲:那个众神之上的男人执意要将流落凡尘数年的儿子接回身边,直到临终都心心念念着他那身为凡人的妻子。
或许从原谅父亲那一刻开始,他已不再在意很多事情。
如今旧事重提,心头淤积思念。
长长叹了口气,他抬眼,眸中映着的满满都是姻姒身影,忽而又道,“但我希望我所喜欢的人,是我的同类,至少百年之后,要么一同安然如故,要么一同入土为安……至少,不必忍受分离之苦。”
作者有话要说:小游的故事会有后续,这只是个引子而已
艾玛我来解释下目前两人状况:姻姒以为殷肆是人,殷肆以为姻姒是人,彼此都不知道对方身份,而人神之恋是为禁忌,但是两人相互都有点好感了,妈蛋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还是像顺口溜一样泥萌自己体会吧
11重合上
这样么。
稍稍明媚的心情徒然间又黯淡下去,姻姒抬袖捂着胸口,不解自己为何会焦虑。
小游并未追出来。幸好是如此,倘若那妖物较真于她的出言不逊,闹腾一番,恐怕她就不得不在周自横面前曝露身份了。姻姒又去打量身边男子,他说出那句意味不明的话,转身撩起敝屣在回廊台阶上坐下,将扇子插在衣领后面,毫无形象可言,也没有一丝畏惧神色。
有时候她真的想不明白,这个年纪轻轻的公子哥面对妖物,怎地就能坐怀不乱?与玄苍的性情严肃淡然不同,周自横的镇定更像是已然看遍世事变幻,尝透人情冷暖后流露出的老于世故……明明性格轻浮无比,可杀起那些为非作歹的匪徒时,却又显得那么正气凛然?
大抵凡人都是这样子,所以才会深深吸引那些妖物坠入爱河,不能自拔。
她也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看看,究竟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吸引自己,然而终究是怕疼,不敢如此尝试;又或者,她怕撕开血肉后看见的,是最不想承认的东西。
“呐,周自横,我要回去了。”姻姒忽然开口。
“回去?哪里?”听出她话外之音,男子扭过头来,眼下已是日落时分,夕阳余辉呈现一片淡金色,笼在他的脸上,映衬得五官更加挺拔冷峻。
他凝视着她,略略有急切之意。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她移开目光,只觉得脸颊有些烫,想了想才走到周自横身边坐下,声音愈发低沉,“我说了只是来南坪办点事,散散心,现在舒坦了,自然要回去的;再不回去的话,我想,我大概会有留下来的念头。”
周自横不再看她,继而将目光投向苍穹中烧得绯红的云朵,“一直没问,你是哪里人?”
“怎么?知道我从哪里来,你会去找我吗?”
“或许可以。”
“你找不到我的。”她笑了一下,双肩轻颤间指尖碰触到他的手,她一惊,又飞快地收回袖中藏好,“我的家乡离这里很远,远到……你花一辈子都不一定找得到。”
浮台。
就算用世上最好的快马,穷尽凡人一生,也未必能去得了;浮台多神现魔妖居住,四下被沙海包围,即便他找得到,也未必能活着相见——周自横和她之间有着注定不能逾越的鸿沟,就像她与永不得相见的东商君殷肆一般。
可是她挺喜欢这样的距离,既不会太暧昧,太记挂,但又绝然无法忽视,有那么一个人,就占着心里的一个位置,没有理由,没有原因,甚至不知道是以什么样身份占据着的,可他就在那里,怎么赶也赶不走。
“这个给你。”她有些紧张,伸出去的手有些颤。
藏了许久的东西终于得以曝露在阳光之下,是一枚小小的布口袋,用红色的绸布条束口,里面装了好些大大小小的松子糖,是前些日子在街边买的,买的多,吃不完,便想到了送他——这种熟络令她不安,眼前的男人明明只见过几面,却好似已经在她心里住了很久。
周自横身上有一种熟识的气息,细细去想,又变得陌生起来。
男子皱着眉接过来,不解道,“糖?给我糖做什么?”
“没什么。”本以为自然而然的馈赠,即便是异性也不会觉得奇怪,然而姻姒还是觉得自己的心乱得厉害,踟蹰片刻重新将心绪理清,轻咳几声才言,“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离开前总觉得应该表示一下,你不吃那还给我……”
见她扬手就来抢夺,周自横仗着自己个高手长,故意举得高高不叫她得逞,“上次还说等你取回货物要请我吃顿好的,怎的今儿就变成了一袋子松子糖?这我可亏大了!”他嘻嘻笑,笑的又不是那么大声,“对了,你的货都拿回来了吗?那个混蛋……咳,我是说你生意上的那个对手,有没有再为难你?”
姻姒停下动作,露出难以释怀的表情,“拿回来是拿回来了,不过,总觉得……罢了,没什么,事情完满解决,就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传信鹰隼将一沓粉蜡笺送去海泽后,被俘虏的近千浮台战士便被东商君如约放了回来——烈焰谷和狼牙那里传来消息,他们的族人在海泽受到礼待,并未遭到战俘般凌辱和为难。被放回好像也是一件理所当然之事,只是在等合适的时机而已。
西参娘娘因战败而阵脚大乱,东商君却从头至尾都只当做不值一提的游戏玩闹,末了,还非常体贴地为对手铺好台阶退下高台。
东商西参关于诏德泉之争似乎已经宣告结果,浮台和海泽双双归于平静,但这份平静后,姻姒却觉得无比气愤与失落:气得是与殷肆正面交锋还输得这么彻底,失落的是……唯一一条系着两人的线就这么无声断开,那个男人什么话都没有传来,他甚至都不想再次戏弄她。
没有后续了。那些人平安归来浮台,她和他的故事就结束了,再不会有什么后续。
骄傲如姻姒,再不会用同样的伎俩去夺诏德泉,也再不会用浮台子民的安危去引得殷肆对自己的注意。
“你好像有心事。”察觉到女子神情的异样,周自横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在想那只万年道行的老狐狸?他真有那么厉害,值得你如此记挂?啧,真想见一见呢。”
他说这话半真半假,眼中藏不住的狡黠。
“他真的很厉害,这一点我从不否认……不过,对手就是对手,再怎么厉害,我也不会让他得意太久。”回过神来的女子勾起唇角,将周自横的话作了真,“我爹说,年轻的时候有个人能想着是件好事——所以为了让你记得我,我决定食言省下那顿饭,这样,你每次坐在饭桌边就会想到我:啊啊,香盈袖那个家伙还欠我一顿饭呢!如此一直想到老,我觉得也不错。”
周自横想了想,一时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再想一想,好像她在有意无意间暗示了什么。
他笑一声,两指捏起颗糖抛入口,微微眯起双眸。
“怎么样?”她迫不及待。
“还不错。”咂咂嘴,男子点头应允,“等你走了之后,说不定我会去买来吃。”
“哼,我送的出手的东西,怎可能会差?”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姻姒的笑容转瞬凝固,幼时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好似一支支寒冰利箭,戳得她心头疼痛,声音愈低,“当年若是他吃到这个,应该也会是像你这样的表情吧?我……”
“他?怎又绕回到那个混账身上了?”周自横蹙眉,“我说香大小姐,你与我说话三句离不了另一个男人,可想过,我是会吃醋的。”
“呵,多谢周公子抬爱。”姻姒拍拍身上灰尘,悠悠然起身,故意不理会这难辨真假的一袭妄语,轻声道,“我该走了。”
周自横坐着不动,只是仰面看她,忽然抬手扯住她的衣袖,“等一下。”
她回身投以疑惑目光。
“今晚有个集市灯会,如果不急着走的话……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
姻姒的心里有点乱。
活了几万年,头一回答应异性的幽会邀约,就赶了回扶桑诸神女思凡大潮,触碰神明禁忌约了个活生生的凡人。
与她而言,周自横始料未及地闯入她的生活,或许只能称之为一场闹剧,就像初见时他始料未及地撩开渡风阁竹帘一般,然竹帘一卷起,就人去楼空再也不必记挂了。但她也承认,对那个男人到底是在意的,可是她生而为神,既不能一板砖敲晕了周自横把他强行掳回浮台养着玩儿,也不能丢下臣民安然在这南坪陪他笑闹百年,这才是有些叫人头痛的事情。
她又想,有这等奇怪的念头,纠结的心情,究竟是不是因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