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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发现自己坐在一艘摇曳荡漾的船只中,正静静地驶过一片宁静美丽的湖泊。
湖上细雨如丝,岸边垂柳依依,湖面波光细细。
她的头顶多了一把伞,伞下,一张轮廓完美的男子面容笑吟吟看着自己。
“江南就是多雨,你说,当年的许仙和白娘子是不是就在这样的雨天相遇的?”
撑伞人笑得像照破天际的第一缕阳光。
恍惚里,有一个仿佛是自己的声音,在笑吟吟地回答:
“谁知道呢?其实,要我说,我不喜欢这个神话!”
“哦?为什么?”
仍是那个快活的声音,活泼泼地回答着提问:
“因为许仙呀,他肯定连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白娘子都不知道!而且,这个男人,你不觉得很娘吗?!如果我是许仙,我才不允许法海对我的家人出手呢!他倒好,还自己跑出去出家,可真是没出息透了!”
那阳光般的笑容越发明亮:
“哈哈哈……你说得没错!放心,娜娜,我绝对不是许仙!就算有法海那种老东西要抓我,我也有办法跑掉回来找你!我可是跑酷一级高手啊,哈哈哈!”
“哈哈,就你那几手三脚猫的跑酷功夫,还在我跑酷娜娜前面显摆?省省吧,罗飞!”
罗飞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缓缓将脸凑了过来,眼睛闪烁着璀璨的光芒,犹如焰火:
“娜娜,我真喜欢你!”
第一次,带着笑容,流云醒来。
她刚一醒。就满面惊喜地盯着帐子顶愣住了……娜娜……我的前世,叫娜娜!罗飞,是的,罗飞……罗飞的确是自己一直追寻的人……
她的双眼泛着从未有过的明亮光彩。犹如宝石。捂着嘴唇,流云无声地笑了。
这是不是代表着,一切都在变好?
驿馆的客厅中,茶香袅袅四溢。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做……收魂师。”
巫王悠然地品味着自己亲手冲泡的香茶,慢悠悠地吐出这一句。李振宇的瞳孔骤然缩紧,紧紧盯着巫王:
“你,你是说……收魂师替你收了魂?”
巫王唇边淡淡冷笑着:
“你说对了,我母后。虽然宠我弟弟,但终究还想留我一条命,只是,没人再晓得我就是太子……”
他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浓重的恨意。
当年。太后身畔,那个巧笑倩兮的美丽身影,含羞带怯地笑着,说:
“我等你回来……”
然后,不等他回来,这个美丽的影子便自香消玉殒,而始作俑者。竟是自己如同眼珠般爱护着的唯一的弟弟!
当然,他知道母亲一向更疼爱弟弟,否则也不会一直以来都是他这个太子在戍边,而身为王子的弟弟却可以逗留京城,尽情享受贵族青年的生活,享受鲜灵美丽的各色女子……
但他尽管享受也就是了。为什么却将她也要收入囊中?!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心会疼成那个样子。
自己的母后是什么样的女人,他一清二楚,她出身世家,从小接受最贵族化的女性教育,从来就是一个想要控制所有一切的女人。包括她的丈夫、两个儿子……记不清了,这位母亲责备过自己多少次。
这也是为什么他宁可选择一个宫女,一个静静的,会用崇拜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小小宫女……
但母后,母后是什么样的女人?
他回忆起当暴怒的自己,斩杀了七名向自己进言的大臣以后,自己的母亲看自己的那种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然后,他也的确成了一名活死人……没人知道,当一个人还活着的时候,就从躯体里剥离出灵魂会有多痛!痛得似乎每一根筋脉都被活生生扯断,又再用车碾压百遍、千遍!
回忆起那种痛,他的手不由自主颤动了一下,一层冷汗渗出了肌肤……
再然后,他从千万里之外的一个海岛之国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一个面容被毁、行动不便的瘫子!天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力量,才从街边一具苟延残喘的残躯,变成可动用一国之力的巫王!
他发过誓,自己一定要回到天都,一定要讨回公道!
就用这双手,就用这双无法站立起来的双腿,就用这具残躯,将他们彻底拖入地狱……他要看着他们在血污中挣扎,面容扭曲地嘶喊,哭泣求饶,扯下所有的遮羞布……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
然后,他要找回替自己收魂的那个女子,让她再为自己施一次法,再让自己活一次!
凭什么,他就不能幸福?!或者说,凭什么,他就得用这个样子过下半辈子?!
想到收魂师,他充满恨意的心里忽然微微一惊……当年,好像那个自己最心爱的她身边,一直有着一双同样充满美丽憧憬的眼睛,好像就是那个收魂师?为什么直到今天,他才想起这件事呢?
他心里忽然充满了重重疑云,眼睛向身边的蒙面美妇看了一眼,她细瓷般毫无瑕疵的脸遮蔽在面纱之下,朦胧不清。
是的,如果说他这一生还有什么真正珍贵的东西,就只有这个女人了……而这个女人,是由那个女人送到自己身边的吗?如果说只是好运……不,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么天真的太子了,这怎么可能是巧合和好运?!该死,他怎么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一节呢?!
客厅中,李振宇紧盯着他,目光不善: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你想得到什么?!”
巫王笑而不答,只示意美妇上前推自己的轮椅。
“或许只是找人说说话罢了。你知道,我们这个地方,几乎没有访客,时辰不早了。小友可要回府?”
李振宇满面狐疑地看着他:
“你真的这么想?”
“小友,此事不在于我怎么想,而在于你怎么想。”
巫王坦然地往椅子上一靠,唇边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你果真一无所图?”
李振宇直视巫王。
“当然不是!我自有所图,不过小友帮不了我,所以,我只管和你说说话也就罢了。小友,真的不想回府吗?”
李振宇被他淡然的口吻弄得反而烦躁起来,他瞪着巫王,足足过了半柱香功夫。才忽然霍地长身站起,大步向外间迈去,冷冷抛下一句:
“我才不信你毫无所图,不过,有事只管放马过来。小爷不怕!”
在他身后,巫王银亮的面具隐在屋子里投下的阴影当中,嘴唇微微蠕动,说的正是李振宇所问问题的答案:
“因为,你就要死了。就算告诉你,又能怎样呢?”
太子太傅的府中,气氛压抑而沉静。
皇帝已经宣布大婚延期。而派去宫中向皇后打听消息的仆人传来消息,皇后被太后召见,已经逾十二个时辰,迄今未返回自己的寝宫……在在都显示,事情的发展轨迹正在向不可预知的方向滑去……
太子太傅本来已经年长,此事一出。更是像老了好几岁,自早朝归来以后便抱着手炉、汤婆子,守着火炭盆再没出过一步房门。
而太子太傅府中的其他人,仿佛也感染到了老人的暮气,天色刚刚昏黄。便拉拢帘幕,关门闭户。
唯有后院一座精巧的小楼上,却窗幔斜飞,一道如泣如诉的箫声正透过窗棂流泻而出。
蓦地,一道人影斜斜擦过小楼下的屋顶,悄然来到窗下。
一张端正四方的英俊面孔仰望着那个流泻箫声的窗口,忽然撮起嘴唇,响亮地唿哨了一声。
箫声骤然停顿,少顷,一个少女俏丽秀美的身形出现在窗口,拨开了一线窗幔,面色苍白而紧张地向外间望着。
当少女看见月色下那张端正英俊的面容,她终于笑了,一瞬间,美如春暖花开,又凄凉如水底之冰,欣喜,无奈,纠结在一起。
“董卿,董大哥……你回来了?”
少女怯生生地问,手指攥紧了窗幔。
董卿的身子犹如大鸟,骤然飞临少女的窗口,带着一脸不羁的笑容:
“是的,嫣然,我回来了……你可愿跟我走吗?!”
嫣然闻言倒退了一步,眼神中净是惊惶:
“我……董大哥,休出此言,嫣然,嫣然已经被选为太子妃,我,我哪里也去不成的……”
董卿自窗口钻了进去,双目灼灼地看着嫣然:
“难道你心里便愿意?!”
嫣然苍白着脸,低笑了一声:
“嫣然愿不愿意,又有什么相干了?董大哥,你,你自己还不是和江南李家的世家女定亲了么?我,我们这些世家宗室出身的男男女女们,又有什么法子呢?”
说着,她已不知不觉呜咽起来。
董卿瞧着嫣然,她是一位长身玉立的少女,肌肤如雪,吹弹可破,真真的秀色可餐。此时二人距离颇近,少女闺房和少女本身的体香阵阵袭来,弄得董卿只觉心都被揉成了一团,不由上前一步,软语安慰道:
“嫣然,我们总有法子的……”
“哈哈哈……还是嫣然我儿聪慧、了然!董世子,你确乎需好好再学学何为尊重女子名节!”
一个刺耳的男子声音骤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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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节 退婚
伴随着语音,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骤然响起,嫣然的闺房瞬间涌入一众家丁,各自手中都执掌着各色棍棒武器,竟是早有防备。
为首一名华服皮裘的男子,虽届中年,面容却仍颇为英俊,与嫣然眉目间足有五成相似,显然正是嫣然的父亲。此时他神色中夹带着得意,双手背在身后,昂昂然冷笑地看着董卿。
董卿的脸骤然雪白,身子不期然晃了晃。他盯着嫣然,后者用帕子捂住了脸,并不看他。
“嫣然我儿聪慧,了然……所以,嫣然,其实,这是你的意思吗?”
董卿嘶哑着嗓子,一字一顿问道。
嫣然慢慢抬头,清亮如水的眼睛里哪有半点泪痕?
她笑了笑,这一次,笑得满面倨傲:
“董大哥,其实祖父已经给你足够的提示了,你为什么还要来呢?”
她甚至微微叹息了一声:
“嫣然心中的董大哥,可不是这么笨的呀!”
嫣然风摆杨柳般走了几步,挪到一边软榻上斜坐了,纤纤细足上着的一痕绿色自秋香色的马面裙下露出,十分鲜明动人。
再往上看,是纤浓合度的体态,外加十分精致的装扮,脂光粉艳的额间顶着一支八宝凤钗,正自颤巍巍地反射着光芒。
注意到董卿追随的目光,嫣然短促地轻笑了一声,满怀得意地伸手抚了抚额间的凤钗:
“董家哥哥,俗话有云,良禽择木而栖……身为太子妃,与身为世子妃,孰轻孰重,即便嫣然是个女子,也分得清清楚楚,更遑论您堂堂世家男儿了,对是不对?”
她复温柔地凝视董卿:
“董大哥对嫣然的好。嫣然都铭记在心……嫣然允诺,将来若有出头之日,必然为你筹谋!”
董卿身子一晃,往后退了一步。他灼热的视线渐渐冷却,忽然放声长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董卿堂堂大男儿,还要借你一个女子为我造势吗?!哈哈!哈哈哈!嫣然,你好,你很好!”
说罢袍袖一抖,就待离开。
嫣然的父亲却一直率众在旁边虎视眈眈,此时见他要走,蓦地上前一步,拦在了他跟前。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董世子,今儿既然来了,不如大家一次把话都说清楚了吧!”
董卿厌恶地凝视他一眼: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嫣然之父被比自己年轻许多的董卿叱责,竟是毫无愠色。反笑嘻嘻地一招手:
“如此甚好,董世子果然是痛快人!来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