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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一张脸黑漆漆的被烟火熏得有些可笑,她挣开花离愁松弛的禁锢,细细将琥珀上下打量。
“琥珀,你当真是无事?”
琥珀被她紧张兮兮的神色弄得哭笑不得,她抬手抹掉脸上的灰渍,安抚道,“三姑娘莫小看属下,属下的确无事。”
花离愁将琥珀遣退,看着半步开外的她,漆深的瞳仁里些许情绪沉浮不定。
北向里弄口,古桐葳蕤,煞是威风。
若是常人必定会循着那棵桐树去寻,但花别枝此时疲累不迭,能寻到桐花里已是难得,混沌中的念头自然不能比之常人。
但恰好——
但恰好,她还是乖宁安顺地在他眼前,面上惊惶不定的神色,好似惊风而动的兔子,眼眶里坠着倔强的泪。
好似有什么叫嚣着挣出胸膛,叫他鬼使神差的探出手去,将她紧紧的紧紧的拥进怀里。
他猝然的亲近叫她良久不曾返神,但压在眼角的泪,一颗颗砸在他胸膛上,她越发觉得委屈。这委屈来的毫无头绪又蛮不讲理,她双手环住他的背,怯然却又放肆的哭出来。
那处宅子埋的火药,专等她去,屋外持续的炸裂声与冲天火光。若她懵懂推开那扇门,现下他怀里,或许只是一架焦骨。
或许从此大可一了百了,折磨这十几年的梦魇自此灰飞烟灭,但为何他心底有处地方像是被嵌进了一丝蔑竹,痛不可抑。
他留她一命,自作孽。
她在他怀里,声音浮游不定,须臾道,“这药,我是给棉桑找的,他所受的那一箭,原本是我的。”
那人锲而不舍,为的只是她的命。
她道,“我想不通自己有何仇家,细想来或许只有你。”
花离愁箍着她的手臂一僵,面色煞白如纸。
她却是笑了笑,稍稍隔开些空隙,道,“但若你想害我,就不曾养我至今。所以那人,不是我的仇家。”
“若是那药一直寻不到,你便一直找下去么?”花离愁淡淡道。
她想了想,道,“我会。”
他松开了怀抱,一双手虚虚握了一把凉风,垂在身侧。
“他的伤好了,我才可安心来寻你。”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先生教我不可做忘恩负义之人,我若走了,着实不妥。”
他淡淡一笑,道,“药已给你包好,叫琥珀护你回去。”
她有些沮丧,道,“你不留我吃饭的么。”
“你若想要他伤好的快些,这就走罢。”
她眼看花离愁转进内室,不再看她一眼,她想不通他为何生气,却见琥珀提了药,默默等她。
来时的伞复又撑开,水火交织,她避开聚集围观的路人,怀揣着一包药,略微有些惆怅。
归程遇到撑伞贩售点心的小贩,她想了想,买了核桃酥,若吃了,这伤大概好得快些,却又不记得这话是谁同她说过。
她拿手摸摸碧色裙裾,愈发惆怅。
、第十九章 锦衾寒
花别枝回府时,已添灯,晚饭摆在桌上。
曳动烛影里,棉桑一人,捏着只茶壶,自顾斟饮。
雨水沉重,到后来撑着的伞也没了用处,她只顾了将药护在怀里,此时借着烛火,衣衫大半浸饱水。
棉桑闻声朝此处,嘴角沾着几抹水渍,橘色的暖意就映到里头。
“缺的药,我买回来了。”纸包干燥,与她狼狈的样子倒不相称。
棉桑淡淡应了声,又斟了一盏。
她将药交给侍从,道,“衣裳有些湿,我去换过。”
他陡然站起身来,衣袖带倒茶盏,她才察觉不过是寻常的白水。暗道好笑,不曾想他竟入迷一般喝了这许久。
淋漓的水渍有些浸到衣袖上,棉桑未曾在意,手指已然按在她腕上。
各自披了水痕,到不知淋雨的是谁。
棉桑双眼隐在天青绢帛下,她抬头望去,只看着淡色的唇绷成薄刃的弧度。
“我身上尽是水。”她后退了一步,不愿他嗅到身上残存的火硝的味道。
棉桑压着她手腕的指上加了几分力,人就进到眼前一分。此时彼此离得如此亲近,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就染上她眉睫。
“你——”棉桑道。
开口只这一字,情绪无从猜度,棉桑的手指有些凉,透过她蝉翼似的皮肤,凉意沁到血管,蔓延抵到心头。
她笑了笑,虽知他不见,却仍是安抚道,“我无恙,就是冷得很,你若再不放手,无事也变成有事。”
他松开手,唇角虽无笑痕,语气却柔软些,“蒸了糯米藕,你若是不嫌,换过衣裳来吃。”
“怎会。”她道,“只怕你等不了我。”
侍从换了一只茶盏,她离去的脚步声有些仓皇。
花别枝不好叫棉桑等,匆匆换过衣裳便又回来。饭菜有些凉,但两人着实饿,倒也算是饕餮。
棉桑平素惜言。花别枝虽自幼不受食不言的训诫,但此时心里搁着事,只顾埋头同盘盏里的饭菜计较,难得安静一回。
一时间只闻窗外淅沥的雨声,偶有被风吹到窗纸上的雨,叩击出短促的鼓点。桌上间或漏出半声勺盏相斥的脆响,越发衬得宁和。
等侍从收整出一方干净的桌子,花别枝才抬起头,从茶壶里倒出一杯白水。
“前几日嘉和公主带来的茶叶,你不是喜欢的紧,等我来喝,为何只白水招待。”她咽了一口,意犹未尽道,“是嫌我赖得久,寻了法子赶我走么。”
棉桑唇角弯了弯,道,“说我小气的是你,前些日子说喝茶喝得口中起泡的也是你。”
她有些心虚,却强硬道,“我总以为宫里的东西百姓家的无法比,但喝来喝去,不过尔尔。”
“宫里的东西,哪一样不是出自寻常。”棉桑停杯,道,“素云山上的茶,我倒是极为喜欢的。”
糯米藕有些烂甜,她吃的有些多,此时口渴只得不停倒水喝。她喝干这一杯,打个水嗝,道,“你虽常日挂个公子棉桑的名号,这家常的饭菜茶点,却不如我见识的多。”
“父王求四海棉丰桑足,我却不曾涉足,想来也是惭愧。”
她脑袋枕在手臂上,手指无聊拨弄着桌上的空杯盏,道,“你若觉得遗憾,我素云楼的厨子借你几回也好。这几日有天涯陪着,平凉的各式吃的玩的,我学了不少,你若拜我为师,我或可免你束脩的。”
棉桑似笑非笑,道,“口气不小,你整天跑出府去,学来的尽是这些么。”
她想了想摇头,“也不尽然,杂耍也看了不少,胸口碎大石甚为有趣,我想学,人家师父不肯教。”
“若是叫你学去,他们拿什么营生。你样样都想学,有些贪心。”棉桑淡淡笑道。
“其他未曾学会,倒是听来几句戏词。”她几分得意。
棉桑笑意更甚,“若是不介意,不妨唱来听听。”
她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推辞,道,“你若听过我唱,大抵提不起兴致去茶楼听戏。我不忍殃及无辜,你便成全我罢。”
说罢两人怔然,须臾笑起来。
如此天南海北的谈,等短烛簇动着身影来催,方才各自散去。
雨歇了一程,等她拂灯就枕时又叩动屋瓦,她如此才嗅到枕被上细微的清水的味道。漆深的暗夜里径自翻个身,肩侧有些疼。方才沐洗,她就烛光看清,大抵是白天那一场猝然的拥抱,因太过用力,花离愁指上的力气便不遗余力烙在皮肤上。
淡淡绯然,如染了几朵胭脂。
她蜷在被中收拢住手臂,缓缓将自己抱紧。犹觉那施与肩上的力度还在,灼热得要烫伤皮肉。
肩膀是热的,脸颊也是热的。
良久阖着的眸子展开,眼睫碾碎眼角猝然涌出的泪。
更鼓不知敲了几下,耳畔只徒留绵密雨声,虽团身盖着厚软的棉被,也还是觉得这夜如冬,冷的有些过分。
、第二十章 棋字
风过帘隙。
膝下枕着的一方簟席借风几分凉意,花别枝披着一罩单衣的肩侧就有些受不住凉。
月榭虽不甚高,但今夜澹月浮云依稀清鉴,视野却甚好。棉桑于她面前跪坐,两人之间石质的棋盘,落子不过一二。
白子捏在棉桑的指尖,迟迟不落。
花别枝等的腿酸,稍稍换个舒坦的姿势,心不在焉往上看。
月色清皎,天空就显出灰暗的墨蓝,时而有风,皎月便扯上几绢轻纱。
嗒。
白子跌在棋盘上,骨碌打了几个转,滚到她裙边。
她拾到手中,叹气道,“别人或是观棋不语,到你这就是落子有声。”
听出她话语里的调侃,棉桑回过神,道,“难得你不嫌烦,肯陪我下棋,但我今日实在是——”
“不过是个宴席,你担心的似乎过头。”
“早该要你走,明日东宫的宴席,我不愿你去。”棉桑说出今晚徘徊在唇边良久的话,眉头却不见松懈。
“走不走,也是我的事,你整日让人跟着我,都不曾把那人逼出来,我没那么好的耐性。”她从棋盒里抓了一把棋子,黑白混淆,杂乱无章堆在棋盘上。
耳边听到哗啦的落子声,他又听她道,“我在这也是给你添了这许多麻烦,你伤养的差不多,赴宴后,善始善终,我也该走了。”
绵绵密密的痛楚看不清来路,刺得心口一阵尖锐的疼。他虚握着的手指猝然握紧,骨节的脆响混进棋声里,便听不大清。
见棉桑迟迟不曾开口,她将停在棋子上的目光移到他脸上,方见他脸色煞白,几近透明。
“你哪里难受?”她探身过去,棋盘被撞了下,先前堆好的字就有些扭曲。
清荷似的味道涌进鼻端,棉桑有些狼狈的挡住她的试探,淡淡道,“夜深了,明日早起,你回去休息罢。”
她被他陡然的冷漠挡住,忽觉两人之间到底不过萍水。
脸上有些尴尬神色,她直起身子,走出几步去,却只道了一声好。
等她步履已远,他才探手去抚棋盘上堆砌的字。
黑白棋子从指腹下一一划过,指尖抚到字尾,他像被蛰伤一般急遽撤回了手。那一字却如一柄甫开刃的匕首,从心口缓而深重的割过一道伤痕。
看不见淋漓血色,但他却手抵着胸膛,弯下身去,直到额边的几缕漆黑的发丝被汗浸透,才察觉那种感觉是疼。
月榭月下,棋字棋显。
远处几声寥落琴声,断断续续从夜色中剥离出来,长风大抵未睡。他唇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弧度,卷袖拂过棋盘,那些棋子便悉数砸上墙上青瓦,一时清鸣,压琴曲韵。
花别枝和衣就枕,方拂了灯,才闻琴声喑哑,入神间猝然断弦声,她攥紧了被角,将心头那抹不详避过。
整夜无好眠,待日走三分天,马车依次载了三人,直往东宫而行。
进了府邸,沿途侍从恭顺,一路引到繁花交横处。
深青锦衣的男子背靠一湖山色,遥遥看来。
花别枝挽着湖绿的衣袖,却听棉桑颔首称一声太子。
她见机服服帖帖矮下头去。知这男子便是岳铭舟。
声若蚊蚋的称呼还未来得及念完,便听岳铭舟慵懒道,“这小姑娘,便是老三你的心上人罢。”
她嘴角抽了抽。
棉桑道,“正是。”
众人寒暄入座,她坐在棉桑身侧,正对岳铭舟的打量,坐如针毡。
等端茶过来,她才看清岳铭舟的脸,与岳如菱果真是兄妹,眉眼里流动掩不住的妩媚。想到这一词,她觉不合适,并非岳铭舟过于女气,但她实是寻不到恰好的词,只得将目光落到岳长风身上。
她暗自想,反正他也看不见,凭他样貌,并非白看。
湖光被渐渐西移的日光映亮,几瓣光影便开在她颈侧,朵朵如新生的白荷,摇曳出醉人的风姿。
察觉岳铭舟肆无忌惮的打量,她毫无惧色的回望过去。
岳铭舟挑唇,不无遗憾道,“叶姑娘生的这般好,老三你见不到,真是可惜。”
脸颊犹似浸在热水里,她哽了一下,去看棉桑。
棉桑捏着杯盏的指节浮出青白色。
她莞尔,颊侧一弯梨涡惑人,亲昵挽住棉桑的手臂,她道,“小女以为,这般独看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