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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氏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你说的在理,这做亲的事儿要坦诚以待、心甘情愿才能长久!”
所以当夏婆子来询问韵秋堂妹子的事儿是真是假的时候,郭氏毫不隐瞒不说,还原原本本讲了李三贵、徐婆子、周婆子、孟家等一连串的事儿,真的是没有瞒着一星半点儿。
郭氏越往后说,夏婆子面色越是难看。原以为那香儿的事儿就是硬茬了,没想到后面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儿纠葛在里面。也是自家住在县城,几十里外乡下的事儿知道的少,不然早就灌了两耳朵了。以往只知道韵秋是个好姑娘,何曾想到她家是陷在泥窝里的!
夏婆子没再说别的,匆匆回去了。眼见着她这样,郭氏最先火热的心,又由后来的忐忑不安变得透着丝丝凉气。
吃晚饭的时候,单看郭氏紧蹙的眉头,韵秋心里就一紧,只怕自己真的配不上夏家了。
这一晚,郭氏老两口屋子里的灯亮了大半夜才熄灭。
两家就隔了一道墙,可第二天,夏家母子一直都没有登门。
郭氏几乎按耐不住了,就要去夏家,被郭老头和韵秋给劝住了。
一直到了深夜,夏家还是没人来。
韵秋侧躺在床上,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浸入枕头。罢了,终是没有那个命!夏子睿人好不好,都和自己没关系。因为自己这盘菜,夏家不愿意夹了。
郭氏两口子也睡不下,“行了,老太婆你别哭了!哎!”郭老头叹气。
“你说,夏婆子明明那么喜欢咱家秋丫头的,咋就容不下了呢?”郭氏背过身继续难受。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郭老头气闷,“夏婆子过不了外面的闲话那道坎,计较韵秋家那一团糟的亲戚呗。哎!”
“那你也说过瑞哥儿靠谱呀?”郭氏不死心地说道。
“那是因为我忘了,瑞哥儿还是个孝子!”郭老头连气都不想再叹了。
早饭的时候,韵秋准备告诉老两口今个儿她要回去了。
如今,自己是不好再住在郭家了。就是干爹干娘不在乎外面的指指点点,可与夏家隔了一道墙,韵秋受不住。
不管原因为何,只要时时刻刻想到墙那边的人,先是当众,如今又。哎!
不是韵秋太过心眼小,而是确实难堪。不说自己,就是夏婆子,以后也不好再见天地来郭家串门了。因为自己,几十年的老邻居弄不好都要反目了。
总之,这件事被直接挑到了明处却又成不了,自己尴尬,郭家尴尬,夏家也尴尬,谁都没落着个好儿。
可是辞别的话,韵秋犹豫着,几次都没有勇气说出来。只怕要走的话一说出来,就要惹得干娘红眼睛了。
就在她食不知味的时候,夏婆子却突然上门了。
猛地看到夏婆子进了院子,郭氏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差点没撞翻稀饭碗。而韵秋则是连掉了一只筷子都不知道。
要是韵秋娘家没有一堆的难堪缠身,夏婆子对韵秋是千肯万肯的。可知晓了那些膈应人的事儿,夏婆子不免心里不舒服了。依她的想头儿,再继续寻摸个家里清白的好姑娘算了!
可是儿子瑞哥儿却斩钉截铁地说啥“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有那啥“世上的事儿如果都要躲着流言闲话的,这日子也就不用过了!”。
夏婆子一想也是,当初瑞哥儿他爹因病去得早,就有那尖酸刻薄的老八婆背地里胡沁她是“扫把星”、“克夫克子命”。那个时候,她也是被逼的躲在屋子里哭。当时才十二三的瑞哥儿就拿小石子扔了那些恶婆娘,还回来安慰自己说,“娘,你放心,儿子一定活的好好的,将来挣足了银子给您养老!”。
现在想来,自己那个时候要真听信了那些嚼舌头的话,为了不克到瑞哥儿,说不得早就上吊去了。要真那样,哪还有今天的好日子?
夏婆子终于想通了,关起门过自家的好日子,那些闲话爱咋说咋说。早晚说腻了,他们也就消停了,说白了他们就是嘴欠,吃饱了撑得!
最主要的是,一则夏婆子不想让瑞哥儿失信于人,郭家又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这事儿牵连的深。二则是难得瑞哥儿这样看重一个姑娘;还是个人品贤惠能干的好姑娘,可比媒婆子说的哪些强太多了。自己这个年纪,搁在别人身上,早就孙子孙女满地跑了。就瑞哥儿之前那不急不躁的样子,她真怕闭上眼之前还看不到他娶妻生子。
夏婆子今儿一大早上门,说的是喜信儿。
得到信儿的林氏和大郎匆匆赶到郭家,韵秋看到林氏瘦的骨头老高的样子,心里酸楚。可看到林氏脸上焕发的神采,韵秋又甚是庆幸与安慰。
林氏乐的合不拢嘴,这夏家眼看可是比孟家还要好,尤其是这夏家的儿子,是怎么看怎么比孟小海顺眼!不过是大几岁而已,那怕啥?大了好,大了知道疼媳妇儿!哎呦,听听这话说的,一看就知道未来的亲家母是个明白事理的!与郭家住的这样近,闺女可是有了大靠山了!哎呀,真是处处满意、处处惊喜!
自家都做了最坏的打算了,谁曾想二丫还能有这样的好运气、好福气啊!
林氏高兴地眼睛都哭红了,差点就要给郭氏两口子跪下了。没有他们老两口这一番费心,哪有韵秋的今天!
很快就顺顺利利地问名、纳吉与过礼,婚期定在了三月初八,大吉大利。
婚期这么赶,面上说是早日成亲,那外面关于郭家干女儿与夏家儿子的闲话就没有嚼头了。实际上是李家和郭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担心一朝生变,夜不能寐啊!总之,郭李两家是恨不得立即打发闺女出嫁,夏家也乐意赶紧娶媳妇过门,一拍即合,两好搁一好。
婚期虽赶,好在韵秋的嫁妆早已备齐,而夏家就在县城住着,操持婚礼的东西也方便。
韵秋虽是要跟了林氏归家待嫁,不过林氏可是对郭氏说了,如果不嫌麻烦,想让韵秋从郭家出嫁!
林氏的说辞是三十几里的路,迎亲必要起早摸黑不方便,而且李家现在住的不是祖宅,也不用太讲究一定要从那里发嫁。
郭氏老两口听了,自是感激不已,满口答应。
说一千道一万,林氏其实是真心替他们老两口着想,是感念他们老两口对韵秋的好。让韵秋从郭家发嫁,那郭家就是韵秋的半个娘家了,这是摆明了以后要让韵秋多照看老两口。
韵秋就先回了大槐庄,等婚礼的时候再回到郭家。
韵秋家没啥和厚的亲戚,除了林大可添了一份厚妆,其余的都是村子里平日有来往的人家,你送一块布,我送一双鞋垫的。
朱大娘亲自送了几尺尺头过来,林氏欢欢喜喜的接了,两家又恢复了亲热。
按风俗,女方是在吉日前一天安排答谢宴,还要让客人看新客。新客,就是新女婿的意思。
李家客人不多,除了林大可和小儿子林宝柱,其余都是村子里相熟有来往的人家。初七这天,李家院子内外摆了四五桌酒席,吴掌柜陪着新客夏子睿来的,镇上的罗家大女婿田大乾引的路。
“哎呦,高头大马的真气派!”
“可不是,人也壮实,看着也可靠!”
“人家还是城里人,有家有院的,李家婶子好福气啊!”
……
看新客的相亲们赞不绝口;林氏面上有光;看夏子睿;可是比看亲儿子还要欢喜。
热热闹闹地走完了过场,后半晌子夏子睿和吴掌柜他们要回县城,韵秋一家也全都要去郭家。
明日,就是婚礼的正日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比较平淡!
话说,我家这边的风俗,就是闺女出嫁的前一天,女方要宴客、看新客!
81礼成
林氏是孀居;郭氏又无子。总之,不论她们怎么疼爱韵秋;这个婚礼她们俩是处处不敢插手的;婚姻大事儿不就得图个大吉大利!
全福人请的是胡同里的曹家婶子,难得的父母俱在、夫妇和睦、儿女双全且孙子孙女满地跑。成亲嘛;就是该多沾沾这样的喜气儿才是!
嫂子刘氏拧了温热的擦脸巾敷在韵秋的脸上,真是舒服啊!只是很快就被拿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曹家婶子抻直一根细麻绳;中间用一只手拉着;两端分别系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上,麻利地在韵秋额头、脸颊等处快速绞了几下。
韵秋紧张的咬紧牙齿,好在细细密密的还没有蚂蚁咬了一下疼的感觉很快消失不见了。
女子出嫁前绞脸;一生只有一次;之后若有改嫁是不会再这样隆重的。
韵秋心里有说不出的甜蜜,冲淡了她一早上的紧张。前世,她就没有这样的福气,随随便便就被占了身子。今生,真的什么都在改变。
有几个孩子热热闹闹地在门口探头探脑,郭氏赶紧从喜盘上抓了把花生糖块的打发了他们去院子里玩,转回身就跟林氏站在一起,眼含泪花地看曹婶子给韵秋梳头。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曹婶子拿了桃木梳一下下从韵秋乌黑的发根直梳到发梢,面带笑意,一字一句地重复着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美好祝福。
接下来,刘氏就帮着曹婶子给韵秋绾发,戴上郭氏准备的银头面,以及夏家下聘的蝶恋花的足金镯子,又在鬓角插上一朵红艳的绢花。
从今天开始,韵秋就要挽起妇人的发髻了。
韵秋本就皮肤白皙,只是象征性地敷了些粉,又细细画了眉毛、涂了口脂,总算是装扮完毕了。
看着镜中乌发齐眉、眼若秋水的丽人,韵秋想,这是不是自己最美的时刻?纵然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可此时此刻,满怀期许憧憬的如花笑靥,竟然美丽至此。
屋子里的大婶大娘们少不得要一通夸,“哎呀,新娘子这一打扮可漂亮,跟戏文里唱的一个样!这要是掀了盖头,指定让新郎看呆了去了!”。
韵秋羞涩地低下头,而林氏与郭氏与有荣焉,没办法,俺家韵秋生来长的俏。
一长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伴随着孩子们的呼喊和喜娘的再三催情,韵秋被盖上盖头,跪在堂屋向座上的林氏和郭氏夫妻拜别。今儿这样的大日子,郭老头早早穿戴整齐地被搀坐在了椅子上。
感受到林氏那粗糙的手掌传来的宛如割肉般的不舍,韵秋咬紧牙关才没哭出声,只是眼泪已经留到了嘴里,咸咸的味道。
“吉时已到,新娘子该上花轿了!”在喜娘的催促中,韵秋伏在大郎结实的背上,被稳稳当当地送进了花轿。
郭夏两家门挨门,这娶亲还用的着花轿嘛?当然用得上,两家早商量好了,花轿围着大半个县城热热闹闹地转一圈再迎进夏家门里去!
即便上了花轿,韵秋却依旧有种不切实的感觉。这一天竟然就在眼前,猝不及防的叫人几乎怀疑是梦一场,生怕一动便醒了。当年韵秋作为陪嫁大丫头,可是陪在赵梦然的花轿旁走进许翰林府的。
如今韵秋坐在花轿中侧耳倾听,轿外的唢呐锣鼓声自是比不上那时候诸多礼乐和鸣的讲究,却显得那样质朴和真诚,叫她微微湿润了眼眶。今日,自己不再是绿叶,而是那朵令人瞩目的红花呢。千回百转,又有谁能料的到今日?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当初悲喜迭起,却成了推波助澜,促成今日之喜。在这样的日子里,她情愿忘却所有不幸与悲伤,抛却一切担忧与犹疑,只一心一意盼着未来的日子甜如蜜。
韵秋犹自出神,思绪万千,轿身却微微一顿将她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又是一串鞭炮被点燃,韵秋明白,这是花轿饶了一大圈终于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