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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三年,土哈扎尔左旗的草原上,胤禛与胤禩于夜间一同散步,却意外撞见了在偷偷练习微笑的外星人勇者二十四世。
霁月光如练,原野自苍茫。那身着紫袍的女子头顶瓷盘,手持碗盅站着。虽是蒙古服饰打扮,可她却长了副小鼻子小嘴的南方汉女的秀气长相。看见胤禩胤禛等人后,那女子瞳孔微缩,盯着他们,眼睛里恍若微微泛着蓝光。
二人再定睛一看,却发现那女子竟于倏忽之间消失不见。是幻觉?或是撞鬼?
胤禩先行离去,胤禛却在四周信步闲走。不知为何,方才那惊鸿一瞥的容颜竟勾起了他心中的一丝悸动,他非但分毫惊惧之情也无,更暗暗期盼着能再度得见。
正在他想要回营之时,忽地听到不远处的林间传来一个坚定的女声,“等我消灭了恶龙,回到了仙女星系,我一定会再回来的!带着先进的科学技术回来!回报这个美丽的蓝色星球!”
他悄步上前,但见一个身着紫色袍子的少女正边走着边自说自话。
本是分外诡异的场景,胤禛看着却觉得分外可爱有趣。
这人,到底藏着什么玄妙?
次日献舞之时,他又在宴上见到了那少女。他不敢多看,生怕被旁人看出端倪,可却又按捺不住,数次假借举盏喝酒,向那少女偷瞄过去。
柔曼如水,回风滚雪,手摇绛卉,她眼神微冷却反添韵致,唇角微牵似笑非笑,犹为勾人。
她胜在气韵,那种不食人间烟火之气绝非寻常女子所有的,然单论容貌,胤禛却见过许多比她美艳的。只是此时此刻,其余粉黛,均失了颜色。
宴席间隙,他犹豫再三,终是决定起身,假借更衣之由去探问那女子的姓名。可谁知那些本地人只知道这姑娘叫做二十四,对她的来历并不清楚。问到最后,有一个面貌明媚,方才与她一同献舞的女子告诉他,舞跳罢后那位二十四姑娘便离去了,不知去向何处。
坐在草原上,仰颈喝了一口蒙古黑酒,胤禛望着茫茫草原,但觉得怅然若失。
“四哥,我认识了一个可有意思的小丫头!她力气特别大,能轻松打趴十四!便是我,掰手腕都掰不过她!”
回京之后,胤禛生活如常,可又并不如常。妾室李氏忽地性情活泼了起来,知道许多新奇事物,胤禛虽觉得新鲜,却也仅仅止于新鲜而已。
养在德妃身边的玉克墨姐弟身子乍然转好,尤其那个玉克墨·坤贞,简直跟个小男孩儿似的,行动间虎虎生风,力大无穷。
胤禛自恃年长,本是不愿与幼龄弟妹一同胡闹的,可看着坤贞妹妹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胤禛也不知为何,但觉得难以拒绝。他们一同玩家家酒,一同比试萝卜蹲,十七岁的少年胤禛幼时未曾玩过这些游戏,如今再玩,当真觉得有趣。
那一次看《金鳞记》,她语出惊人,“……若是喜欢,我就和他在一起。他以后不能有别的女人。待他先于我死了,我替他收尸,亲自挖土,为他下葬。此后年年祭扫,永不相忘。”
这话令得胤禛很是怔忡。
待回了宅院里,他问李氏可曾看过金鳞记。李氏声音软糯地答,说是不曾。他便耐着性子,将这故事完完整整讲了一遍,讲罢后又问李氏的想法。
她扬着小酒窝,甜笑着柔声道:“才子佳人,这是多好的故事啊,妾身当真觉得感动呢。”
胤禛微微一愣,没来由地觉得有些乏味。
此后的日子里,心思细密的胤禛愈发觉得这位坤贞妹妹有许多诡异之处。她非但言谈行止与同龄女童大不相同,力气远胜寻常男子,比试木射时竟然用两个毬即可击倒全部木柱,抖起空竹来简直可以直接去街上卖艺……他还曾听胤祥提起过,这位妹妹喝酸梅汤竟然都能喝醉,喝醉之后胡言乱语,直说自己来自星星……
康熙三十四年的仲秋,这日胤禛原本打算与胤祥分道而行,却不知为何,忽地心思一动,决意与他一同回阿哥所。
途中,二人惊见不远处的树下坐着个面貌熟悉的小女孩。她捧着个罐子,手指一点,即可令那奄奄一息的蛐蛐儿复活。
坤贞扬着黑脸,给他们二人一人灌了一瓶失忆药水。胤祥服了药水后便前尘尽忘,胤禛却毫无反应,将方才那场景记得一清二楚。
无奈之下,坤贞只好将自己的来历告诉了他。胤禛便成为了紫禁城里第一个知晓坤贞身份的人。
他面上不显,依旧如往日般神色平整,可心中却分外激荡。
却原来,这世界并非天圆地方,浩瀚苍穹之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却原来,这世间还有那样的世界,没有君君臣臣的规矩,亦没有严苛礼数的束缚,而人们离了这些,竟也过的不错。却原来,自己本以为自己乃是天潢贵胄,实则是个井底之蛙。
接连数月,胤禛都径自思索,想要将地球与仙女星系这两个世界的利弊想个究竟,也因此常常询问坤贞。二人的关系最初时是“惊鸿一瞥的陌生人”阶段,后来变成“有些交情的表兄妹”,到了如今,已经进阶至“互知根底的交心好友”。
可是胤禛自己却明白,自己对这位来历神奇的小表妹已然生出了情愫。
然而,他却不敢贸然表达这情愫。
究其原因,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在胤禛看来,是他尚无准备、也没有胆量跨过的沟壑。
她只是意外流落至此,事成之后就要回到那个先进的世界。如同传说中的神仙一般,她能活数百年,是他寿命的数倍。
便是他想着只在地球与她短暂相守,且不论她是否有意,他也不敢让她做一个妾室。那拉氏与他少年相伴,情谊深厚,宋格格和李氏都曾为他生儿育女,他有他的责任,亦有他的义务,单论性格来说,他也断然做不出抛妻弃子的混事。
这不该有的情愫,还是应当埋在心底。
她斗恶龙失败后,实力大挫,连面貌都恢复了从前模样。他无力与德格相较,只能暗中布局,在朝堂上削减太子的实力。为此,他颇为费心。
变回从前容颜后不久,她便到了要定亲的年纪。那日德妃唤了几个人选来永和宫里,命坤贞相看相看是否有中意的,胤禛假说是凑巧来请安,实则却是早已探听好了。
待坤贞为婚事发愁时,胤禛稍稍犹疑,主动提起,道:“若是你不嫌恶侧福晋的名头,不若先嫁给我?对我,你也算是知根知底,我亦清楚你的身份,你觉得如何?”
坤贞略略一想,终是答应了。
她素来对待事情甚为认真,便连假扮情人,都用心去琢磨。每次二人相见时,她都分外羞涩,面带红晕,常常询问些他近来的状况,甚至还为他绣荷包和手帕。只是……从她的言谈间,胤禛也能看出来,她很是介意他的妻妾。无论她扮演的多认真,她都清楚这是在作假,并且不愿这“假戏”令胤禛的妻妾们心中不舒服。
但凡有那拉氏在场,坤贞便主动避让,不多说话,更与胤禛保持距离。
终于,坤贞将她与胤禛的事告诉了德妃。
因着坤贞与胤禛接触较多的缘故,她与十四在游戏中的亲密度远远低于“真实历史”中的情况。后来十四娶了缇心后,还常常与坤贞戏言,说道:“从前爷我看着缇心那张脸就浑身不自在,不过幸好她比你有女人味儿多了,温柔婉约,知书达理,和你完全不一样。日子久了,倒也习惯了。啧啧,分明长得那么像,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十四不喜欢坤贞,德妃对坤贞的态度便一直很稳定,待如亲女一般。从坤贞口中知道了她与胤禛的事情后,德妃虽恨铁不成钢,可到底这是坤贞自己的主意,另一边又是她的亲生子,德妃纵有不悦,也只是训了坤贞几句,之后便细心教导起坤贞为人侧室的规矩来。
婚事虽已既定,可坤贞出于真心,仍是自请守孝一年。因而二人的婚事定在了康熙四十二年的五月。
虽是假戏,可是坤贞对于婚事一直是慎之又慎,恋爱可以作假,可结婚却不能。只是恶龙尚未打倒,婚事也没了再往下拖延的借口……
她终究还是嫁给了胤禛,以侧福晋的身份。
幸好,婚后不久的六月,二人便跟着康熙塞外出巡了,坤贞短时间内也不必尴尬面对正牌那拉氏和宋氏李氏等人,当真舒心。
也就是在这次出巡中,在胤禛的筹划下,勇者成功设下圈套,打倒了恶龙德格。
胤禛真心为她高兴,却也不由得有些黯然神伤。
回京后的某一夜里,他亲自帮她收拾着离去要带的东西。其间歇息时,他坐在椅上,静静凝视着坤贞清点东西的模样。
此时的她已非从前寄居永和宫时的少女,因做了皇子侧福晋的缘故,打扮得分外雍容尊贵,再不似从前那般清爽。胤禛觉得她着实不适合这打扮,虽依旧俏丽,却总觉得好似被困在了这珠钗发饰的浮华中,压抑而又格格不入。
之前塞外出巡时,二人同住一个营帐,虽是同榻而眠,可胤禛规矩得很,一点也不敢乱动。他心中燥热不安,便悄悄起身,借着微弱的烛火,为她设计宫装。当然,连带着也给自己的宝贝狗们设计了几身新衣帽。
衣服虽设计好了,可他却不敢拿出来,怕被她笑话,亦怕泄了心思。她曾画给他看过自己在仙女星系时的装束,与地球大为不同,胤禛觉得,大约在她看来,地球人的装束都很是过时落伍和难以理喻罢。
她此时低垂着头,白皙颀长的颈子微微弯着,额前落下许多碎发来。胤禛静静望着,心上一动,想要上前为她将碎发撩过耳后,可却微微蜷缩了手,生生忍住了这绮念。
坤贞却在此刻忽地回过头来。
胤禛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道:“可是还在担心你弟弟和八福晋等人么?你且放心,之前我所承诺的,我都会做到。”顿了顿,他微笑道,“若我果真富贵无极,我定会做到的。”
坤贞点了点头。
橙黄色的烛火映在她秀美的面容上,为她减了数分冰冷,五官愈显柔和。
胤禛又低声道:“我倒是真羡慕那位保绶,能跟着你一同离去……坤贞,不,二十四,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坤贞平声道。
说罢,她缓缓上前,靠近胤禛,直视着他的眼睛,道:“虽不知具体是何年月,但我一定会回来。而且……我可不是随意即可与人成婚的人,便是作假也不行,你已经是我的责任了,我不会丢下你。我会尽快回来,哪怕等我回来时,你已经是老头子了,我也要带走你。”
胤禛心上一震,抬眼去看她,但见她神色坚定,口中所说显然绝非戏语。
他张手想要去抱她,她却按住了他的胳膊,眯了眯眼,道:“虽说拥抱是最高级别的祝福,可是,我不愿与有夫之妇拥抱。”顿了顿,望着他略显失望的神色,她道,“其实,我内心也很矛盾。如果我回来的时候,恰好你还活着,而你的莺莺燕燕都阳寿已尽,那我就带走你。因为你是我的丈夫,无论你是哪个种族,你变成了什么模样,你最终都要死在身边。”
“如果我回来的时候,那拉姐姐还有其他人们都还在健在……我会等你的。如果你已经忘了我,不愿随我离去,那么我会带好离婚协议给你签,然后离去,不会再纠缠你。”
康熙五十八年,失踪多年的裕亲王五子爱新觉罗·保绶归府,样貌与十五年前无异,一时传为奇谈。保绶似得仙人传授仙术,于医学、机械等诸领域颇有心得。一传十,十传百,启蒙风气稍开,出了不少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