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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天黑了,咱们府里的人没事儿也不要随意出去。”明玉道,“这会子街上大概也有官兵巡逻了。”
小黄氏想了想点头,朝婆子道:“出去打听消息的回来之后就不要出去了。”
安排完大伙立即分头行动,大约半个时辰后,才有了楚云飞等人的消息。明玉也顾不得别的,听说他进府,扶着秦氏便去二门,恰好楚云飞背着七爷急匆匆从外院进来,楚二夫人见七爷趴在楚云飞背上,叫了几声都没应一声,唬的差点儿没晕过去。
楚云飞冷静地道:“七弟昨儿一宿未眠,又受了些惊吓,这会子才支撑不住。”
众人这才留意到,七爷月白色的衣裳虽凌乱不堪,却无伤口也无血迹。三五个壮实婆子忙七手八脚地从楚云飞背上将七爷弄下来,小黄氏忙在前面带路将七爷弄回去。
明玉这才发觉楚云飞脸上竟然有血迹,目光快速地在他身上少了一圈,出门时穿得大氅不见了,青色夹层袄子多处破损露出里面的棉花,下摆一大片血迹已经结块!
秦氏嗓音颤抖:“有没有伤着?”
楚云飞摇头,给了两人一个叫他们安心的眼神:“外面还有几个受伤的,我先去看看。”
两人不及答话,楚云飞已转身而去,步履矫健如飞,一转眼就不见了。秦氏和明玉同时松了口气,相扶着去瞧七爷的情况。
等楚云飞回来时,明玉已在秦氏的屋里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看见他进来,立马叫香桃将带过来衣裳拿出来,和楚云飞去离间帮着他先换下已经损坏的衣裳。楚云飞本来想说不肯,见明玉一脸担忧,晓得她是想借机看自己受伤了没有,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
脱了外衣,白色中衣虽然有几处脏了,到底没有见到血迹,明玉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稳稳落地。楚云飞见了,笑道:“不枉费我十来年每日早起。”
明玉没心情和他玩笑,蹙着眉头道:“怎么突然就出现了这些人?”
楚云飞笑意敛去,咬牙切齿地道:“比起一般土匪,这些人真正该死,不晓得要连累多少百姓无辜枉死!”
是啊,那些真正的难民只怕都要受到牵连,明玉心情沉重,虽然晚饭照例摆上来,他们却都没什么胃口。
饭后秦氏问起家庙的情况,楚云飞静默半晌才道:“烧了一大半。”
秦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最后叹了一声道:“时辰不早了,今儿早些歇了。”
因明玉和小黄氏事先做了些安排,二老爷和楚云飞回来后,吃了晚饭略歇歇去各处瞧了一遍,确定门户无破绽便各自回来歇下了。
隔天一早,楚云飞匆匆吃了些东西,便说去庄子上瞧瞧,就出门了。明玉和秦氏去瞧过楚文博等人的伤势,歇了一晚上,大家伙也都差不多缓过来,可得知家庙里里外外几十号下人,只有十来个下人活着回来,剩下的不是被杀,便是被火困住烧死,仍旧不免胆战心惊。难以想象,昨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而整个直沽,都开始议论起这一次冒出来的难民,昨儿出现的尽数被抓了起来,今儿一早又陆陆续续出现一些,城门重兵把守,那些难民不得进城,城里又有官兵巡逻,直闹得人心惶惶,许多商户都关门歇业,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多少行人。
难民越来越多,即便抓起来也无处关押,到了第三天,索性在城外设了篱笆将这些人都圈禁起来,因事先出了抢劫一事,到如今也没哪家设粥棚施粥,都怕被混在难民中的劫匪晓得了再一次遭遇杀人劫货一事。
就如楚云飞所说的那样,但凡这些难民中,有举止不当的立即处死,不过几天时间,冻死的,被杀的也不晓得死了多少人。随着新年的到来,整个直沽别说年味儿,连平日也不如。各家各户关门闭户,没有要紧的事儿根本就不敢出门。
每每有人说起外面的事,都一脸恐惧。直到大年三十的头一天,城外的秩序才渐渐疏通出来,楚二老爷这才同意楚云飞设立粥棚的事。
隔天楚云飞便亲自去张罗,到了初一,陆陆续续又有几家在城外设立粥棚施粥,但都是在官兵维持秩序的情况下,第一天跟着楚云飞去的那些人,回来后直哀叹。这些人都是从北边来的,即便是天子脚下的京都,也同样出现了趁乱抢劫的事,已不晓得被误杀了多少,能一路来直沽的,大多是晓得京都不能去,才错开京都。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最开始便有土匪混在难民中抢劫,以至于难民所到之处,都不敢让这些难民进城。真正的难民得不到庇护,转而学着那些人抢劫财物吃食,以至于到最后,难民也成了无恶不作的烧杀抢夺的土匪。
直沽有军营,方能维持城里的安宁,若是没有军营的地方,其情形简直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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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死,时不时的那么晃一晃,这日子过得提心吊胆啊!今天渤海又发生地震了,不晓得咱们的地球怎么了?老天保佑,让这些灾难快点儿过去吧!
、077:动怒
明玉忍不住低头琢磨,却越琢磨越觉得蹊跷:“听大伯说起,家庙里出现的那些人行事非常有章法,还有些功夫底子,只怕连一般的劫匪也不是。”
楚云飞惊讶地看着明玉,没想到她不但没有被吓着,反而能冷静地想到这些,不觉点点头道:“不错,我赶去时也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抓住几个,却因不留神当场自了了。”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这一点明玉却琢磨不出来,“只是,肆意处死那些真正的难民,难免不会引起民愤!”
“所以江大人才集中起来圈禁在一处慢慢排查,单靠官府的供给远远不够……”楚云飞说着神色凝重起来。
难民如今大多数都在直沽,一旦引起民愤,最早遭殃的就是直沽,那才会真正叫人惶惶不安。即便直沽有军营,到时候城里的百姓也会遭一些殃。好在眼下施粥,稳住了那些难民的心。
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这已经是姑爷第三件大氅了,昨儿才开了库房取了做大氅的料子出来,送去成衣铺子,那些绣娘也要几天时间才能做好。”香桃说罢看了明玉一眼。
明玉也有些头疼,不晓得明儿让楚云飞穿什么,他衣柜里的衣裳本来就不过。除了大氅,今儿楚云飞回来的时候中衣都没穿。幸而他身强体壮,才没生病!
楚云飞刚换了衣裳从净房出来,听到她们主仆说话,道:“不过一件衣裳罢了,今儿瞧着那孩子浑身冻得发紫,虽然有太阳,到底抵不住眼下的寒冷,我倒不怕,穿不穿都不打紧。”
语气有些生硬,香桃忙垂了头下去,明玉不觉红了脸,无力地争辩道:“我并非那个意思,只是你一件大氅少说也要几十两银子,若是换做普通的棉衣,没有二十件也有十件。一件衣裳不过裹着一个人,十件便是十个人……何况,你的大氅拿去当铺也能换银子,其他难民见了,少不得要动心思,大家围着抢夺起来,倒不是做好事,反而是害了那个得了你衣裳的人。”
楚云飞闻之不觉挑了挑眉,他还真没想到这些,不觉连连称赞。
“可是普通的棉衣上哪儿去找呢?成衣铺子做出来的衣裳,差不多也都能换银钱,那么多难民,不可能人人都有吧?给了那些没有穿的,其他人见了还不一样眼红?”香桃低声道。
这话也有道理,楚云飞低头一想道:“若是旧衣裳,这样的情况便能避免。”
“只是,一时之间上那儿去找旧衣裳来?奴婢们虽然有一些旧衣裳,可也低不了什么事儿。”
明玉道:“有总比没有好,咱们能找多少是多少!”
“可即便是我们不能穿的衣裳,大多都有五成新,这样的衣裳拿去当铺一样能换钱!”
明玉果断地道:“那就找当铺吧!”
明玉虽没典当过东西,可也晓得有些穷苦人家吃不上饭,也会把旧衣裳拿去当铺典当几个铜板。等有了钱,又去把衣裳赎回来。而有些人家买不起棉花做新衣裳,也会花少量的钱去当铺买旧棉衣过冬。仔细护着,隔年开了春暖和了,还能拿去当铺继续典当还钱来使。
这样的事,她还是听香桃说起的。
而楚云飞对于这些比他更清楚,只是一时没有想到,这会子听明玉和香桃主仆二人一唱一和说起,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当即便道:“不用等我吃午饭,我先出去了。”
说罢急匆匆地出了门。
明玉嫁来楚家的头一个新年,便在这样的阴霾下度过。年夜饭虽然仍旧弄得很丰盛,可楚文博的伤动了经脉,即便医治及时,半年之内右手几乎不能握笔,若是不好好养着,以后怕是也难拿起笔来。
他是读书人,力求在功名上有个建树,之前秋闱失势,如今又伤了右臂,情绪难免有些消沉。淳哥、智哥受了惊吓,这些日子亦在房中休养。
楚大夫人、阮氏,因他们父子三人都不好,也就没什么心情。
往年到了这样的节气上,楚家与当地人多少还有些来往,而今年即便外面的难民情绪稳定,却还是让人担忧有歹徒混在人群中,直沽那些但凡有些家底的,夫人姑娘都不敢出门走动。
楚家亦是如此,不过派体面的婆子将年礼送去,顺道请个安问个好,权作拜年之礼。别家回礼时,也同样是打发体面的婆子来请安。年前商议的请戏班子,办堂会等等都取消了,除了二老爷、楚云飞、楚文弘三个人整日忙着施粥一事,其他人都很清闲,作乐的心思也没,主子如此,下面的人也是这样。
直到元宵节过后,城外再无难民涌来,通过官兵盘查,陆陆续续又将一些难民遣送回乡,城里才渐渐热闹起来。直沽逐渐恢复往日的生机,盘旋在直沽上空的阴霾散去,楚家却迎来另一件事。
这一日明玉刚和香桃等人收拾好给楚云飞新作的衣裳,尚未来得及坐下来吃茶,只见楚大夫人搭着阮氏的手腕,急匆匆从外面进来。
明玉忙迎上去,楚大夫人一张口便质问:“这么大的事儿如何事先也不与我们说一声?!”
问得明玉满头雾水,阮氏一脸着急,见明玉懵懵懂懂的模样,道:“兴许四弟妹也不晓得。”
楚大夫人满屋子扫了一圈,冷着道:“小四呢?昨儿不是撤了施粥的棚子么?”
“今儿一早,他说有事出门了,这会子还没回来。”明玉看了楚大夫人一眼,谨慎地答道。
外面又传来楚二夫人的说话声,同样是找楚云飞的,明玉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屋里几个丫头亦是面面相觑。
楚云飞不在,楚大夫人当即便说去找秦氏。明玉还不晓得所为何事,也忙跟着去。这会子差不多快到午时,楚大夫人和楚二夫人脸色都不好,秦氏也有些迷惑。
等丫头上了茶,楚大夫人从怀里拿出一张文书来,道:“这么大的事儿如何也不与家里人商议商议?当年小四他父亲临走之前特意交代我们保全他。他倒好,如今长大了,我们长辈说话也不听了!”
秦氏接了文书展开细瞧,亦是越瞧脸色越难看,看到最后,已经是一副说不出话来的模样。明玉心头一紧,忙上前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虽然她早就猜到,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楚二夫人叹了一声,气道:“方才二老爷得知了,也气得不轻,咱们家的情况,即便不读书不做买卖也不至于没饭吃。何苦去冒这样的险?小四去年秋闱失势,他毕竟是第一次下场,一次通过的能有多少?他还年轻,也不是只有这一次!何况,他又不是不能读书的!”
楚大夫人当机立断道:“此事还须老爷拿个注意才好,我们做婶婶伯母的不当好管他,他没了父亲,伯父的话总该听取一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