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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忙打断楚云飞,道:“别说这般不吉利的话,我们能有什么事儿?你不在家里的这两三年,从北往南也没见出过事。”
楚云飞低着头半晌,抬起头来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声,道:“让儿子安排安排。”
、第一百八十九章
秦氏见他这般说了,也就不再劝了,又打发小丫头去外院把魏妈妈当家的叫来,少不得又叫他细说了一遍。
楚云飞越听脸色越沉,他心里也明白,楚大夫人不是不敢闹去官府,处于弱势的人很容易的就能得到其他人的同情,就算她满口胡言一场官司输了,舆论的压力也不会针对她。楚云飞与他们早就撕破了脸,从他这里再难得到什么,但外人知道的并不多。
而这一次,楚大夫人针对的不是他,而是明玉。
楚云飞抬起头将目光落到明玉身上,倘或只让秦氏一人回去,谁也不能放心。
明玉也发觉了楚云飞的目光,迎上来微微一笑。话说到快二更天,衍哥闹着要睡,秦氏也露出乏意,两口子方起身告退。
倘或跟着徐家的管事一道,这一两日就要动身。而一两日后,楚云飞也就不能日日回来了,这里势必要留些可靠稳重的人守着。回到屋里,两口子洗漱后,明玉就和楚云飞商议起来。先说了留下那几个人守着京都的宅子,见楚云飞不言不语,明玉又絮絮叨叨说起些没要紧的事。
“……二婶婶从前拨了个丫头惠香,这一次回去把她也带回去,她年纪大了,爹娘都在直估。以前是跟着魏妈妈在直估,后来到了我们身边,这几年做事也算是尽心尽力,等到了直估就放她家去。至于大夫人给的那个春蕊,她死活不肯回去,家里早没了爹娘,我留下她,她自愿去厨房做粗活,等过些日子,六嫂那边的厨子来了,就给她寻一门亲事。”
说了半天的话,楚云飞还是那么个样子,明玉起身给自个儿到了一碗茶,坐下来平静地道:“我大抵晓得大夫人想做什么。”
楚云飞这才抬起头来,明玉嘴角弯起,扭头看着楚云飞,道:“只要相公和娘信我,不管她做什么,都伤不了我半分。她也明白,就算太老爷子真有个好歹,你也回去不了,她就等着我和娘回去罢了。”
虽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也有七八分。至少现在是这样,当初三爷来京都,可能真的是太老爷子的身子骨不好。可打发了个管事回去,太老爷子的病偏偏又好转了,这期间楚大夫人并没有别的动作。紧接着便是那姓王的轮番打发人来,再后来收到吴氏和宇文氏催她回去的信儿……就是不晓得到底是明珍还是王夫人。
抑或,楚大夫人她们自个儿察觉到了。
“江夫人说她在京都也逗留不了几日,那日约我出去,见她身边跟着不少佩刀的将士,相公若实在不放心,我们也可以与她一道。算着时辰,江大人回京述职的期限也快到了,我们回来时说不得还能与江大人一道。再说,阿阳、阿寻也是有经验的。”明玉目光闪烁,道,“我定然会让娘、衍哥平安回来!”
楚云飞吐了口气,让他心里不安的是明玉。
明玉见他不说话,搁了茶碗起身:“早些休息吧,明儿你要早起,我也要去看看十姐姐。不晓得能不能赶在六嫂、六哥离京之前回来,你又不能日日来家,这里就请十姐姐帮着盯着。”
一夜无话,隔天早起,落英、落翘等丫头就开始收拾行装,秦氏屋里,莲蓉也领着丫头开始收拾东西。
早饭后,明玉把事儿交代给落翘、莲月,让阿阳去雇了马车,带着衍哥去赵家。
到了垂花门下了马车,跟着赵家的婆子没走几步,就遇上出来迎接的苏氏。互相见了礼,苏氏给了衍哥一个装满糖的荷包,逗着衍哥说了几句话,就和明玉说起话来。旁敲左打询问王家的事:“……不晓得王大奶奶如今怎么样?二弟妹也不曾打发人去瞧瞧,说起来都是男人做了错事,却偏偏咱们女人也要跟着一道遭罪。”
“不是说王家闭门谢客么?”明玉蹙着眉头。
苏氏道:“就算谢客,你们也是王家大奶奶的娘家人,出了这样的事,总要一起想法子解决不是?”
明玉有些不耐烦,岔开这个话题:“不晓得十姐姐怎么样了?”
苏氏只当明玉不好意思说这些,瞧着转移话题,也就跟着转了,道:“这些日子总算养回了一些,她又怕婆母劳累,把元哥接回去养着了,楚少夫人也晓得元哥是个不安生的,这不才没几天,人又瘦了一圈,我瞧着都心疼……”
赵夫人今儿出门,两人一路说着话到了明菲屋里,因事先并没有打发人来说,不巧明菲这会子不在屋里,苏氏忙打发院子里的丫头去找,她请明玉进了屋,坐着陪明玉说话。不知不觉又将话题转移到王家上面去了,不晓得是她这个人本来就爱说闲话,还是怎么着,明玉有一搭没一搭地偶尔回应一两句,她却说得十分起劲。
明玉却越听越膈应,苏氏的意思她算是明白了。明菲连娘家姐姐家里出了事都不过问,可见其为人淡漠。
好容易等到明菲抱着元哥回来,苏氏总算把话收住,站起身客气道:“楚少夫人今儿就留下吃了午饭再家去如何?”
明玉摇头婉拒:“家里还有事儿,我来看看姐姐就回去。”
苏氏也不强留,又有婆子寻来回事,她便趁机出去了。
明菲让衍哥和元哥一道玩耍,留了丫头婆子盯着,领明玉去里间说话。明菲的气色看起来是好多了,人也真正瘦了一大圈,下巴尖尖的,那双眼睛愈发显得大。
“受了一回伤,到底不同往日。”明玉越看越担忧,“太医如何说的?怎么瘦了这么多?”
明菲倒一点儿也不在意,人虽瘦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慢慢养吧,伤口早就结了疤,如今也没敷药了。”
顿了顿,反问明玉:“怎么想起今儿来我这里?也不提前说一声,幸亏今儿我没出门。”
“隔两日我要去一趟直估,以就想着来看看十姐姐。”
“直估?”明菲蹙眉,“你们不是早就分了家,也搬了出来么?”
“就因为以后都不打算回去,所以这一次回去把那边的事都解决了。”明玉不愿多说,想着苏氏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迟疑着问道,“王家出事后,她来找姐姐没有?”
这个她自然是指明珍,明菲摇头:“晓得我受伤,倒打发杜嬷嬷来瞧了一回,后来只怕她也不得闲了。我又在养病,所以也没去她家瞧一瞧。再说,她如今这般,我去了还当看她的笑话。就是不晓得三伯父把消息送回淮安没有?五嫂倒是来寻过我,瞧着我身子骨不好,也没说什么。”
明玉遂把苏氏话里话外的意思说了,明菲嘴角掀起一抹冷笑,道:“京都还有多少人不知,我与王家大奶奶不和?她从前来我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在众人前,也不怎么与我说话的。再说,这一次是那姓王的自个儿承认了,又遇上文大人,便是王大人的门生,也不见有人肯帮着周旋的。我不过后宅妇道人家,能做什么?”
话说回来:“前儿我打发了赵嬷嬷去了一趟,并没有见着她,倒是听王家的下人议论,说她如今躺在床上,赵嬷嬷也只在二门处的厢房吃了一盏茶,连杜嬷嬷都没见着,只有二门上的三等婆子去里面回了话,她不方便见人,赵嬷嬷略坐坐就回来了。”
她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明菲也半信半疑:“赵嬷嬷说,她出来时,恰好瞧见一位郎中模样的人提着药箱从里面出来。下午我又打发赵嬷嬷去,连门都没进的。”
想到五奶奶昨儿来这里时满脸担忧,明菲的脸色也沉了下去:“听五嫂说,三伯父这一两日倒是去了王家一回,只见了王大人,也没见着她。你说,她会不会……”
王夫人是早就容不得她了,如今王家闭门谢客,里头发生了什么,外头根本无法得知。何况但凡与王家有些来往的都晓得,明珍身子骨一直不好,那姓王的又出了事……
明玉想到当年王夫人如何逼死那静悟师父的姐姐,心里也由不得一震,转念一想,王家人如今不好出面,还指望着三老爷在外头帮着周旋,就算王夫人容不得明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生事……
只是,三老爷虽是京官,却不是什么要紧的职务,手里并无多少权限,而王家是把希望寄托到王贵人身上。三老爷连刑狱司也去不了的,根本就无力助王家。可明珍到底是宪哥的亲娘,宪哥已到了记事的年纪,王夫人真把明珍怎么样了,宪哥难道不记恨?
不管怎么想,明玉都觉得不大可能:“王大人请辞,只怕也是她的主意。”
一旦掌握了权利,要放下很难,王大人官运昌隆做官做到尚书,已入内阁,若不是明珍想法子劝他,他哪里会那么轻易就放手?王夫人不喜明珍,不一定王大人也容不得明珍这个儿媳妇。
明菲叹了一声道:“也难怪五嫂着急,外人都见不着她,谁知她现在怎么样?”
“她素来心思多,主意也多。”何况,王夫人容不得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好几年都过来了。
明菲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讪讪笑道:“我比不得你,伯母和十三妹丈都晓得你们之前的事,就算不闻不问,也没人说什么。”
秦氏倒是从来不说王家的事,明玉一笑道:“十姐姐这样说可就见外了,刚才听大奶奶那般说,我就想着,好歹打发人去看看她。”
“我是打发了赵嬷嬷去,不知怎么的她的消息反而比我灵通。”明菲吐了一口气,苦笑道,“说起来我才是闲人一个,她每日里诸事缠身,还有这样的闲工夫,也不得不叫人佩服。”
明玉笑不出来:“因姐姐与她不怎么来往,其他人才疑心姊妹关系不好,如今她出了事,姐姐又没怎么放在心上……”
说白了,苏氏的意思还不单单是明菲为人淡漠,而且记仇。前儿元哥和荣哥玩耍落水,虽然没事,明菲难道不记恨在心里?荣哥若有个好歹,连赵夫人也会第一个疑心到明菲头上。
明菲见明玉一脸担忧的样子,反而笑起来:“她的目的我一早就明白,十三妹妹不必为我担心。我自个儿会小心着,倒是王家的事,有几成在你们预料之内?”
因静悟师父出场,一切都在预料之外。明玉如实说了,明菲一惊,有些不敢相信。
在明菲跟前,明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屋里又没有外人在,就把一切都说了。明菲听完,好半晌才道:“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静悟师父一直在等机会。又或者,徐之谦偏偏没找其他人,就找了那位姑娘。根据徐之谦的判断,原来安排的那位姑娘虽身在烟花之地,却是个忠人之事的人,想必性子不错才收留了之前“又聋又哑”的静悟师父在自个儿身边充当丫头。
又过了好半晌,明菲不由喃喃问道:“明珍她原本就晓得,你说她现在会不会后悔?”
明玉摇头,她会不会后悔,也只有她本人晓得罢了。
九月的京都,天高气爽,城里城外的绿意逐渐被金黄代替。这个时节,被称作丰收的时节,亦是万物开始萧条的时节。秋风吹动枝叶沙沙作响,有些经不起的脱离了枝干,飘飘荡荡,随风顺着敞开的窗户飘落进来,在半空中挣扎着,最终认命地落在猩红色的毯子上。
明珍伸出手,尚未抓住那一片落叶,伴随脚步声,那落叶又动了起来,最终落在了黑色大理石地板上。
明珍抬头望去,李姨娘款款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丫头,其中一位穿翠色衣裳的丫头手里捧着托盘。
“才服侍夫人吃了药,又去厨房瞧了瞧,就顺道把姐姐的药也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