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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又想起一事来,忙叫云妈妈把另一个食盒拿出来,扬着小脑袋朝秦氏道:“这个可好吃了,衍哥就叫爹爹多买了些,给奶奶带回来,奶奶快吃吧!”
云妈妈把食盒打开,除了有秦氏的,还给莲蓉等今儿没跟着去的所有人都带了一份儿,虽然不是多金贵的东西,可心意比金贵。莲蓉等人哪有不高兴的,便是回来路上颠簸,有些已稀烂,大家伙也吃得津津有味。瞧着众人都十分高兴,衍哥很有成就感。
明玉随着楚云飞上前见礼,秦氏笑着点头,略问了两句今儿上街的情形,明玉、楚云飞来不及说话,坐在她膝盖上的衍哥就滔滔不绝起来,恨不能将今儿所见所闻都告诉秦氏,只是,“可惜奶奶没去,娘亲也没去街上看杂耍。”
大抵这是他唯一感到失望的,秦氏慈祥地笑道:“改日咱们去城外,就一家子都去好不好?”
衍哥复又笑起来:“奶奶说话要算话,不算话,要长长鼻子。”
“好好好……”秦氏连连点头,让莲蓉拿了牛乳羔子来,衍哥吃了,顿时就安静下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秦氏也不免叹了一声,云妈妈笑道,“今儿下午哥儿没怎么睡,这会子睡了,等会儿月亮出来,叫他起来,今儿在街上还买了烟花盒子,他惦记着呢!”
今儿是团圆节,楚云飞离家三年,一家四口过得第一个节日。明玉陪秦氏说了一会儿话,便回房换了衣裳,张罗晚上的事。虽然人不多,无论如何也要热闹一番。还有云妈妈,跟着她们在淮安待了快两年,这一回来了京都,家里人手少,也不得闲家去。
便让落英去替代云妈妈,让云妈妈家去过节。
中秋节赏月,晚饭时辰也推辞了一些。这一处宅子不宽敞,三进右边却有个地势略高的八角亭,那一处原本就是个花园子,明菲帮他们收拾宅子时,也把花园理了理,地方干净宽敞,八角亭下面一块空地,另一旁不大不小有个小池塘,亦算是临水。
厨房两位婆子下午就开始筹备晚饭,等明玉指挥者其他人将八角亭拾掇出来,摆上桌子板凳、屏风等,已暮色降临,到了掌灯时分。落翘指挥着阿阳、阿寻把灯笼挂上,秦氏就牵着衍哥的小手走来。
明玉上前见了礼,笑道:“家里上上下下算下来也不过三桌人,我就想着不如让莲蓉她们也在这里凑热闹。”
衍哥见这里布置一新,很有节气的味儿,便雀跃起来,扯着明玉的衣角直问:“有没有衍哥爱吃的芙蓉糕?”
恰好菊香提着食盒来,听见问,立即笑道:“晓得衍哥爱吃,今儿做了几盘子呢!”
说着将食盒放下,朝秦氏和明玉施了礼,道:“十姑奶奶下午打发人送了些月饼来,还送了一坛陈酿。”
秦氏鲜少饮酒,今儿便是应景也要吃一两杯,明玉便吩咐菊香去把酒温着。一时楚云飞换了家常服赶来,饭菜上桌,也不要丫头们服侍,让她们自去另一桌坐了,热热闹闹吃了晚饭。原以为今儿天气不好,见不着月亮,却不想他们吃了饭,一阵凉风吹散云朵,便露出那如玉盘挂在苍穹的圆月来。
明玉不觉想起楚云飞不在的这三年,每逢节气,四太太怕她们寂寞,皆请了她们去过节,然而一回到屋里便是满屋子冷清。而在外的楚云飞,这三年又是如何过节的呢?
想到这里,明玉不觉将目光移向楚云飞,不想楚云飞亦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触及到明玉的目光,抿着的嘴唇弯起个弧度。许是光线的缘故,那一笑竟让明玉错不开眼。这三年楚云飞身上最大的变化是,看人的眼神愈发犀利,不笑的时候比从前看起来更凶,因此衍哥才怕他,可这会子,那笑却那般温柔,亦如圆月散发出来的柔和的光。耀眼却不刺眼,又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绳子,牢牢地将她的目光牵引过去。
“爹爹,爹爹,衍哥要看烟火!”
楚云飞低头摸了摸他的头:“爹爹去放,你乖乖儿在祖母、娘亲身边。”
衍哥点点头,不多时几声巨响,天空中便点缀上火树银花,一朵接一朵璀璨绽放,衍哥高兴地一边拍手一边跳。明玉生怕他不小些摔下亭子,忙将他抱在怀里。等放了烟花盒子,衍哥就开始揉眼睛了。
时辰不算早,秦氏见了就道:“大伙就收拾收拾散了,今儿也算热闹了一天。”
云妈妈家去,明玉怕衍哥晚上闹着秦氏,就说带衍哥跟他们睡,秦氏一想,点头道:“也好,他们父子才亲近起来。”
回到屋里,给衍哥洗澡也没能将他闹醒,倒是明玉和落英、落翘皆出了一身汗,好容易把他放去床上,明玉又洗了个澡。从净房出来时,楚云飞已歪在榻上读书,身上换了睡袍,腰间随意系着带子,明玉不觉好笑。
其实,这么看楚云飞倒是一点儿也没变。随手给楚云飞重新倒了一杯茶去,就着榻前的杌凳坐下来,才发觉楚云飞的目光虽落在书上,眼底却无一物。
明玉叫了一声,他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迟疑着扯了扯他的衣袖,楚云飞才猛地抬起头来。
明玉蹙眉:“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若说有事儿,除了他的职务安排,便是直估楚家的事儿了,不过这两件事都不至于让他这般。
“我还是想争取,咱们回南京如何?”
明玉松了口气,大抵是因三爷说太老爷想回南京,他也觉得秦氏嘴里没催,心里却一直盼着。其实,秦氏的心思明玉如何不知?
“你若觉得时机成熟,咱们就回去。只是,大老爷、二老爷那边却有些麻烦。”
楚云飞道:“咱们如今回去,也不必非得把户籍也迁回去。”
也是,若他调任南京,家眷随行也不是不可。明玉笑道:“若是能回去,娘必然高兴。”
楚大夫人一方面害怕当年的事再度让他们受了牵连,一方面又不愿轻易放过他们。若楚云飞此刻把户籍迁回去,那么前者就不必担忧了,楚大夫人势必会牢牢抓着他们不放,且愈发肆无忌惮。
眼下看来,这才是权宜之计。
只是,“你说过,南京如今并没有空缺。”
楚云飞似是拿定了主意,道:“我明儿去见见韩大人、安大人,便是不能去南京,也可去离南京近一些的地方。”
明玉不觉又蹙了蹙眉,楚云飞这摸样,竟好像不愿呆在京都,是京都要出变故,还是因为别的?明玉觉得势必要问清楚。
“前儿你说,留在京都反而好些,娘也支持你的打算。是不是今儿六哥说了什么?”
楚云飞立即摇了摇头,又随即叹了一声,甚是疲倦地道:“今儿就歇了,明儿去拜见了韩大人、安大人再说。”
“我和娘都没正式去拜见安夫人,如今安大将军旧疾犯了,在家养病,不如明儿我和娘也一道去探望?”
楚云飞想了想点点头,明玉就笑道:“这般,明儿要早起,你也安心睡一觉,先别想这些事。”
如今天气不冷,衍哥睡在自个儿的小摇床上,只怕他晚上掀被子,明玉将小摇床推到架子床边,让楚云飞睡了里面。留了一盏羊角灯,这才躺下来。
一夜无话,隔天早起,衍哥还在呼呼大睡时,楚云飞已依着惯例出去晨练。给明玉梳头的落英,特意将昨儿楚云飞新买的珐琅彩花卉簪拿了出来,又精心梳了个金玉梅花鬓,将明玉整个人衬托的愈发精致。
幸而今儿要出门,若是在家里,顶着这样的头饰,明玉倒不习惯。落英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笑道:“这个发饰奴婢学了很久,只因姑奶奶的首饰不好搭配,昨儿姑爷就给姑奶奶买了一对,正好今儿能让奴婢大展身手了!”
明玉笑着夸了她一句,落英掩嘴笑道:“姑奶奶这么一打扮,姑爷的眼睛就更离不开了!”
才说完,明玉果真觉得背后有道目光,扭头望去,楚云飞已晨练回来。落英快速地将梳妆台上的东西拾掇起来,一边笑一边道:“奴婢去叫衍哥起来。”
说罢就朝里间去了,明玉被楚云飞的目光弄的有些无措,好似孩子,得了东西就忍不住显摆,颇为不自在地理了理衣裳道:“净房已备了热水,你也去梳洗吧!”
楚云飞却站着不动,因为要出门,且是去拜见楚云飞的上司,明玉特意穿了出门的衣裳。上着云霏妆花缎织海棠对襟褙子,下着软银轻罗百合裙,一头乌木似的头发盘成个精致的发鬓,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肌肤白净,虽已做了娘,身姿却窈窕,亭亭玉立,含羞带怯,不施胭粉,仍旧娇艳如六月海棠,清雅似月下莲花。
楚云飞不觉吸了一口气,这才将目光移开,朝净房去了。
明玉就听得有低笑声传来,转身望去,落翘、菊香、菊影皆捂着嘴巴。明玉瞪了她们一眼,她们才收住笑,晓得明玉不是真的生气,落翘上前来见礼,笑道:“从前姑爷不在家,姑奶奶不注重打扮,如今姑爷回来了,姑奶奶也该新作几身衣裳了。”
想到刚才楚云飞火辣辣恨不得吞了她的目光,明玉只觉脸颊一热,道:“今儿要出门,不好失礼于人。你们几个也注意些,没得放纵惯了,到了别人家,也这么没规没矩,徒惹人笑话。”
几个丫头深深一福,落翘又笑道:“虽然周嬷嬷不在身边,可周嬷嬷教的规矩奴婢们哪里敢忘?姑奶奶就放心吧!”
明玉懒得和她们贫嘴,问道:“夫人起来没有?”
“奴婢才从夫人屋里过来,夫人已起来了。”
一时莲月进来回话:“礼已预备好。”
待楚云飞洗漱完毕,衍哥穿了衣裳,楚云飞抱起不肯睁眼的衍哥,一道朝秦氏屋里去。
晨风清凉,枝头鸟儿叽叽喳喳,或忙于觅食,或忙于梳洗羽毛。一日之计在于晨,读书人这个时辰早已起来读书,当家主母也开始料理一天的庶务。而这会子,正屋的门却仍旧紧紧闭着。
三五成群站在院子里的人,已差不多等了半个时辰,渐渐便有人不满起来。低声嘀咕:“谁不晓得昨儿夜里爷歇在正屋?若不是夫人一早就出门还愿,她还敢这么着么?”
身边的丫头听了,忙扯了扯说话之人的衣袖。
那年方十八九岁,模样靓丽的女人,冷哼一声,抚了抚鬓角上的簪子撇撇嘴,下意识地将胸膛抬高了两分,无形中露出几分骄傲来。
距离这边十来步远,亦有一位衣着打扮光鲜亮丽,不似普通下人年纪约莫二十来岁的女人轻轻转头朝那边望了一眼。她身边的丫头轻轻哼了一声,用极小的音量不屑道:“不过得了一件簪子罢了,就立即上头了。那种货色,便是赏给奴婢,奴婢也未必瞧得上。”
话说完了,那二十来岁,年轻貌美的妇人才瞪了她一眼,低声训斥:“再混说小心挨嘴巴子!”
那丫头不过撇撇嘴,低头盯着妇人手腕上的赤金镯子,虽不是昨儿得的,不过分量却比那簪子足了不晓得多少倍。这么想着,胸膛里替自家主子不服的那口气才淡了几分。
而两方人马的后面,还有一位年纪才十五六岁已做妇人打扮,模样清秀可人的女子,暗暗地把手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她身边只跟了两个才留头的小丫头,瞧着自家主子的动作,忙拦住。
那十五六岁的女子微微蹙眉,到底还是把镯子褪下来,用手绢仔细包着放进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头。等她做完这些,正屋里才有了动静。侯在屋檐的丫头忙推门而入,鱼贯着进去服侍,不多时一位大丫头从屋里出来,朝三位姨娘福福身道:“少奶奶说了,姨娘们今儿不必请安了,请回吧!”
那十八九岁模样靓丽的便是李姨娘,听大丫头这般说,忙笑道:“伺候少奶奶原是我们应该做的。”
那大丫头打量她一眼笑道:“李姨娘即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