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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婧摇了摇手中团扇,头也跟着摇了摇,“多谢妹妹一番好意,不过,我素来不喜这个纱,太过轻薄了,做成衣裳难免有些透的慌,妹妹还是自已留着吧。”她虽然从没得过弘昌帝此等厚重的赏赐,可也有自已的傲气,不愿食嗟来之食。
裴嫊却是知道自己妹子的脾气,打小时候起便是个有了好东西就喜欢得瑟显摆,引得人羡慕嫉妒的去跟她讨要了,她才会欢心的主儿。当下也不跟她客气,直接问道,“那匹寒梅映雪花样的可是什么颜色搭配?”
听裴嬿说是白底上用墨色丝线织成的几树梅花,便要了这一匹,欢欢喜喜的跟她道谢,“若不是托了妹妹的福,我这辈子哪里能穿上这等上好的蝉翼纱做成的衫裙。”
裴嬿那一张粉脸上便愈显得色,看得裴婧越发气闷,忽然心念一动,想起自己和裴嫊在弘昌帝那儿的待遇,实在不信裴嬿竟能是个例外,这也是今日她拉了裴嫊来想要跟她好好探讨一番的话题。既然这丫头自已送上门来,索性就问她一问,看看能不能探出点什么。
裴婧既然打算套裴嬿的话,面儿上便重又换了副笑颜,故意酸溜溜的道:“我们姐妹之中,还是嬿妹妹是个有造化的,独独入了圣上的眼,这蝉翼纱往日除了太后和德妃可是再也没人能得的,如今你一入宫,大半倒被你得了去,章华宫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泛酸水呢?”
裴嬿笑的得意,“姐姐倒不用说章华宫,那位泛不泛酸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姐姐现下可是就把醋坛子给打翻了。”
裴婧却不笑了,幽幽长叹一声,“我自入宫时起,就不曾得圣上青眼相看,小心翼翼侍奉了圣上三年,仍是圣宠希薄,这人哪,就怕攀比,和妹妹一比,我这醋坛子想不翻也不行。”
裴婧的真心剖白再度取悦了裴嬿,她很大方地道:“姐姐的好,想必圣上也是记在心里的,我回头劝圣上闲了不妨多来看看姐姐,姐姐可要怎生谢我?”
明知她不过是给自已画了一个好大的饼,裴婧仍是笑道:“若当真如此,便是把我这瑶光殿送给你也成啊!”
裴婧又奉承了几句,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道:“好妹妹,想当初我和你嫊姐姐也都是方一入宫便得了机会前去侍寝的,却,倒是妹妹初次侍寝过后,又接连两夜宿在甘露殿,莫非妹妹有什么独得之秘,这才使得圣上对妹妹痴迷不舍?”
裴嫊没想到一向端庄娴静的裴婧竟会突然问起了这种闺阁秘事,羞的把脸转到一边,却竖起两个耳朵继续听着,毕竟她心里也有着和裴婧同样的疑问。
若是换了旁人,裴婧这一问定然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但是偏偏她问的是裴嬿,这姑娘素来是个豪放大胆的,一点也不羞于启齿,“这我哪里知道,圣上只说他最喜欢看我穿红裙子。”
她到底也只说了一半的话,那藏在她心里没说出口的半句是“圣上更喜欢看我把红裙子一点点儿褪下来的景致。”
她又想起那夜的房中之乐来,她早听人说过弘昌帝寻花问柳的经验极为丰富,果然他于房中之乐上别有情趣,一边让自已反复唱着那句“笑脱红裙裹鸭儿”,一边将她的石榴红裙一点点扯下来,看着红裙下缓缓露出的洁白匀称的*,他眼中的神色如痴如醉,他猛的仰头灌下一杯酒,又温柔的递了一杯到自己唇边,那酒可真是好喝,但更美妙的是那之后的感觉。
她被弘昌帝轻轻的抱起放在床上,醉眼迷离间,她只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缓缓的弯下身子,朝她一点一点的俯下来,越来越近……再然后,她只记得那种如坠云雾的快感,仿如登临极乐仙境,舒服的再也不想睁开眼睛。
裴婧见她面上突然浮起一层红云,眉梢眼角一脸的□□荡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下子如被一柄利刃直直捅入心口,生疼生疼。
一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丫头都可以享受雨露天恩,自已入宫三年却还是处子之身,这当真让她情何以堪。
裴婧此时真是越看裴嬿越觉得硌应,倒是看裴嫊越看越觉得同病相怜。
裴嬿并没有多呆,炫耀完了之后便说自已要赶着去给弘昌帝送莲子汤,得意洋洋地去了。
她一走,裴婧脸上的假笑就全都没了,一脸阴郁的看着裴嫊,见她仍是没事人一样,便问道:“你当真就一点都介意,心里头对你那妹子一点子醋意都没有?”
裴嫊知道她的心思,没办法,做戏要做全套,只能继续装,便苦笑道:“便是有,又能如何,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许是我命中注定便是如此,又怨的了谁呢?”
裴婧有些不信,“你还正青春年少,怎的说话这般死气沉沉,难道你便想一辈子就这样了,只是呆在幽篁馆里,靠着太后庇护,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不成?”
裴嫊很想说,“姐姐啊,我就是这样打算的。”
、第23章 何处梅花可堪摘
十几天后便又到了端午佳节,这是裴嫊入宫后的第二个端午节宴,她并没有去参加,只说自已病了无法出席。
裴嫊想的很明白,裴家在后宫的争宠大业已经后继有人,自已现在完全是已经功成身退,应该退步抽身的时候了。一到宫里的这种大型宴饮场合,那就是后宫里各位得宠的美人们绝佳的擂台啊,唇枪舌剑,眼神厮杀,口密腹剑,笑里藏刀。
虽说她也很想看看自家小妹这个新宠和德妃这名旧爱在端午宴这场擂台上的对手戏,不过她可不想夹在中间当炮灰,她之前一味争宠已经惹了众怒,好容易扑腾不起来了,又接了个妹子进来更得圣人的心,估计还在被不少人恨着呢。
裴嬿的脾气她还不知道,打小就是个骄纵恣意的,如今又得宠正在风头浪尖上,早不知招了多少仇恨了。那些女人动她不得,难保不会把一腔火气撒在自己身上,自已何必为着吃一顿盛宴,去凑那个热闹呢?反正弘昌帝也不待见她,估计巴不得她别出现碍眼,她还是按弘昌帝的意思,乖乖呆在她偏僻安静的幽篁馆,关起门来过自已的小日子是正经。
抱定了坚决宅在幽篁馆,能不露脸就不露脸的战略方针,裴嫊平日里深居简出,宫中一概节庆宴饮,什么接下来的七夕节、中秋节全都称病不去。除了在不生病的时候每日去给太后请个安,跟她堂姐裴婧一起陪着太后聊聊天,玩玩双陆之外,全都宅在她的幽篁馆里,毕竟太后现今是她唯一的靠山,这棵大树还是要牢牢抱住的。
她有时候也会想起裴婧有一次跟她说过的那番话,万一有一天裴家也会倒,太后这座靠山也靠不住,那时候她又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一时半会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索性先丢在一旁,今日有酒今日醉,先过上一段悠闲岁月再说。
每日里读书写字,作画抚琴,每逢花期也会跑到御花园里去摘些鲜花回来照着从小生母教她的方子自制成胭脂香粉或是香露花茶,只觉这样的岁月安谧静好,平安喜乐。
只可惜冬天来了,裴嫊的日子便有些难熬起来。她素来畏寒怕冷,每逢冬日需要比常人更多的木炭方能取暖,以前在卫国公府时,嫡母一向好名,又怜她病后体虚,从来都是炭火管够,还全是上等的银霜炭,倒也还好。
可是如今在这宫里,她只是一个五品小才人,又不受宠。银霜炭那是不用想的,只有略比平常人家好些的细炭,虽说烟味有些大,裴嫊倒也勉强能忍耐,可是便是这细炭,按例她能分到的份量也不够她使费。
裴嫊无奈,只得每日给裴太后请完安后,变着法儿的找借口多在永寿宫呆一会儿,往往裴婧都告退了,她还赖在那里不走,殷勤的给太后捏肩捶腿。
原因无它,永寿宫火盆烧的足,借地取暖啊!这样白日省下的炭就够她晚上使的了。
没过几天,太后就发现了她突然如此喜欢永寿宫的原因,也没说破,只是赐给她二百斤白炭,又赏了她几件裘皮衣裳,裴婧也送了她五十斤白炭。
再过几天,裴嬿,如今的裴顺媛也知道了。她进宫不过短短数月,便连连越级晋封为九嫔之一,虽是九嫔之末,但也已是少见的荣宠了,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很大方地给了裴嫊五十斤白炭外加一领狐青裘披风,虽说毛色不够匀净纯粹,穿上身却也是极暖和的。
对于自家姑母、姐妹给自已的这些贴补,裴嫊自然是来者不拒,一一笑纳,好生拜谢感激了她们一番,有了这些额外的贴补,这个冬天总算是勉强熬了下来。
只是眼看快到除夕时,京城下了好大一场雪,裴嫊到底没能抵受住寒气,病了一场,错过了宫中逢雪而开的赏梅会。
裴嫊虽然素来爱梅,却也并不以为可惜,便是她没病,她也是不会去的。她一向以为似梅花这等孤清傲洁之花,若是真心爱它赏它之人,合该于风雪之中,独自踏雪寻梅,默然欣赏此花之凌寒冷香,傲然风姿,如此,方能称得上是此花之知己。
若是也如赏牡丹一般,一大群人带着吃的喝的跑到那香雪海之中指指点点,说说笑笑,这哪里是去赏梅,简直是去污了梅园的清净之地。
等病好了后,裴嫊曾自己一个人跑去梅园赏玩过一回,看着那一树树或洁白如雪的白梅,或灿红若霞的红梅,还有冷香幽幽的黄色腊梅。赏玩过后,却又觉得可惜不已,此时花枝堆雪,正是摘花扫雪拿来做寒梅清露再好不过的材料,只可惜,却是眼前有花摘不得。
这几日多的是妃嫔们到梅园去赏梅,何况这梅园素日有人侍弄打理,选出上佳的花枝送给各宫贵人们去插瓶赏玩,若是被她一下子摘去不少,先别说掌理六宫的德妃知道了会不会把她叫去斥责一番,便是守园宫女这一关她也不容易过。
只是这寒梅清露,若是这个冬日不能摘花扫雪做出来,等到来年夏日,她可就没得用了。
裴嫊闷闷地出了梅园,接下来几天竟破天荒地开始在御花园四处转悠了起来,她就不信这诺大的皇宫只有这梅园里种的有梅树。
她每年的胭脂水粉可以不做,但是有两种香露是一定要做的,因此有两种花是一定要去采的,其中之一便是梅花。
功夫不负有心人,裴嫊顶风冒雪,把自已裹的跟个粽子似的在园子里转了五天,终于给她发现了一处有梅林的宝地。
裴嫊这日顺着小太液池一直走到御花园西北角的一处假山旁,隐隐嗅到阵阵暗香随风而来,心中一喜,便四下寻找,哪知却看不见一株梅树的影子,只有丝丝缕缕的淡淡幽香不知从何处传来。
裴嫊绕了好几圈,仍是一无所获,欲待觅一高处眺望一番,偏偏此处并无什么楼台高阁,最高的也不过是那个假山。
假山,裴嫊眼前忽然一亮,绕着假山打量了一番,这座假山依水而建,中间朝外凸出,两边却凹了进去。便走到假山近前,吓得云香忙拉住了她,道:“才人,您该不会真要爬上去吧?”
裴嫊回头一笑,“爬上去有什么意思,风吹着怪冷的,倒不如进洞去玩玩。”说完便迈步走入一个洞口之中。
这假山之内的甬道,曲折连环,互相交通,犹如迷宫一般,日头又晒不大进来,颇为阴暗。裴嫊转悠了好半天,试了好半天,终于给她找到另一头的岀口,一走岀来,眼前竟是别有洞天。
裴嫊想不到这假山内里竟有一处极佳的景致,不过半亩见方,却疏落有致地植了十几株梅树。虽然数量不多,却株株都是名品,有玉露宫粉、重瓣粉朱、长蕊单绿、玉台照水、多萼朱砂、单瓣黄香、玉蝶龙游,各具神秀。便是梅园里也不过才植了二株的金钱绿萼梅这里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