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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仪局的姑姑,是这么教你规矩的?”蘅言倪了丹雎一眼,青衣双垂髻的丹雎正一脸怜惜的瞧着玉滟,这被蘅言这么训斥,忙不迭的跪下:“夫人,奴婢,奴婢……”
“去外面跪着。”蘅言冷冷的吩咐一声,就不再理她。
玉滟再不敢有所隐瞒。
从前在掖庭的时候,丹雎可没少帮蘅言,瞧瞧今儿个这架势,她这一朝得势,立马就将昔日的那点儿恩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哎,这样心如蛇蝎的女人,怎么就入了万岁爷的眼呢?玉滟想不明白,也没那个时间去想了。
不等蘅言问话,玉滟就竹筒倒豆子般,全数托出了:“奴婢不敢有所隐瞒,主子娘娘让乳娘焦氏出宫后去太师府拜见了太师大人,拜托大人探查夫人的身世。”
“这个我知道,我想知道的是,太师已经查出什么了?”
玉滟不敢说,犹犹豫豫的,“奴婢不知。这种事儿,皇后主子一般都是支开下人后询问的焦乳娘。”
是这样么?
蘅言蹙眉,又问:“四年前的事儿,又如何说?”
玉滟哆嗦了下,“四年前,皇后主子瞧见夫人的画像后,觉得夫人同淑阳公主颇为神似,就留了心。待到殿选前见到夫人,惊觉夫人同淑阳公主不是一般的像,就——同姮妃主子计谋。皇后主子许姮妃主子以宝亲王王妃之位,姮妃主子助皇后主子在夫人的羹汤中做些小手段。”
“谁?”蘅言猛地站了起来,惊道:“你刚才说,皇后许姮妃以什么位子?”
玉滟被她吓得,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忙不迭的叩头:“是宝亲王妃,宝亲王妃的位子。”
“宝亲王?”
蘅言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她素来以为秦姮妩的竹马是素有大邺第一才子之称的纪尧风。
但现在却意外得知,秦姮妩心心念念的那人,居然是宝亲王。
这消息,实在是太惊人了!
比起问玉滟这个,她更为关心秦姮妩得知宝亲王被贬为庶民的真相后的反应——如果她私下里告诉了秦府尹,秦府尹暗中搞些什么小动作,那,皇帝那计中计谋中谋——
蘅言急急忙忙叫了丹雎往绛珠宫走去。
“将才在玉滟那儿——”
丹雎忙笑道:“奴婢知道,夫人不过是为了杀鸡儆猴,让那玉滟心有所惧。”
“那就好,”蘅言有些无奈:“对曾帮过自己的人恶言相向,实在是——”
“对曾对你恩重如山的主子这么无情背叛,你还有胆说自己不敢隐瞒?”皇帝支着头拨弄手中珠串:“玉滟,你说你不知道皇后已经查出了什么?”
玉滟浑身如筛糠一般,除了嚷嚷着求饶,什么也不敢说。
“朕记得你兄长在庄亲王府上做事儿?”
玉滟将头磕得碰碰响:“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了奴婢的哥哥吧,奴婢什么都说,奴婢什么都说。”血泪滚了一脸,玉滟也顾不得擦:“皇后娘娘曾查出,萧从景的一位妾室,叫做覃茴音,京畿人士。而夫人的姨娘,也恰恰叫做覃茴音,也是京畿人士。”
皇帝呼吸微滞,“你说谁?”
玉滟语无伦次的说着:“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一丁点儿的欺瞒。”
皇帝手中的珠串滚落在地上,那绳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断了,圆润的檀香木竹子洒了一地。
她的姨娘,竟是先帝爷一心所念的那人。
皇帝阖了眼。
半晌儿,吴进忠才听到呜咽的一声。
第42章
真假
蘅言打绛珠宫里回来时,已经孤月高悬,眼看着各宫宫门就要落锁了。
吴进忠正在长生殿门口候着,远远瞧见她,就慌忙迎了上去,不等蘅言开口询问,就已经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玉滟已经被送出宫了,是万岁爷亲自吩咐的,所以奴才也不知道被送到哪儿了。夫人离开建章宫后,万岁爷就召了玉滟在这儿问话,”吴进忠擦了把汗:“奴才搁在无倦斋外面儿听的,没听大仔细。”见蘅言仍不答话,吴进忠又道:“这会儿,万岁爷正在含章殿里看折子。”
“我知道了。”蘅言推开丹雎的手,让吴进忠带她下去歇着,独身一人去了含章殿。
吴进忠刚要说含章殿这地儿,内廷妃嫔不让进呢,丹雎就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谙达,将才夫人带奴婢去了姮妃主子那里,大约是知晓了些不该知晓的事儿,夫人这会儿心里面正憋着气呢,你就甭拦着啦。”
含章殿偏殿里,赤金九龙缠足烛台上,燃着婴儿小臂粗的泣泪烛。红烛滴泪,如美人哭泣。
蘅言其实之前也来过含章殿,还是在萧朝歌司衾的时候。不过她那个时候管敬茶,皇帝在内廷的时候,她得寸步不离的跟着,只要传茶,她就得立马端上去。
她其实不大明白,在宫里面混了这么久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宫女都要可着劲儿的往皇帝床上爬?爬上皇帝的床后,不就得被分配到各个宫殿了么?这一到各个宫殿,那不就是想见皇帝就难了?皇帝跟前这三个姑姑的位子,司寝,司衾,敬茶,司衾可能有点儿委屈,熏帐子晒褥子的,也没多长时间,可是司寝和敬茶,一个大白天的随时跟着,一个晚上替皇帝更衣,多让人羡慕啊。
她挥手止了通传的小苏拉,悄步走了进去。
皇帝正在翻看折子,也不知道又看到什么不顺心的了,地上扔了几本儿不说,御案上放的那些也是乱七八糟的。正瞧着的那本,隔了老远就能瞧见朱笔划了好几道。
啧啧!这架势,你就是一肚子火,这会儿也没那胆子开口问了。
蘅言摸摸鼻子,一脸无奈的站在一旁,斜眼瞟了下折子,还没瞟到,皇帝就斜了身子,好巧不巧的,遮得严严实实的。
蘅言往他跟前凑了凑,结果呢,皇帝又动了动身子。
蘅言又往他跟前凑了凑,结果,皇帝直接将折子拍在桌子上了。
可真够小心眼儿的。
“玩儿尽兴了?”皇帝瞧了眼描金珐琅西洋钟,“朕还以为,今儿个你要歇在姮妃那儿呢。”
蘅言还不是秦蘅言,还是赵萌萌,尤其是小学时候的赵萌萌时,曾因为晚上回家的晚,而被赵爸爸狠狠的训斥一番。当然,赵爸爸是文化人,平素最为崇尚儒雅之风,即便是训斥赵萌萌小朋友,也不会大声斥责。赵萌萌和小伙伴打了一架,灰头土脸的回到家后,正在看报纸的赵爸爸笑眯眯的说:“萌萌,玩儿尽兴了?爸爸还以为,你今晚上要睡在小伙伴家里呢。”
蘅言低着头嘀咕道:“还真像老爷子。”
“是!”皇帝冷笑一声,往外走去:“朕老了,比不过纪尧风年轻有才华,同你又是青梅竹马的,是吧!”
“你说昨儿晚上万岁爷歇在皇后宫里?”
玉莹点点头:“今儿早朝接万岁爷前往太极宫的龙辇,就是直接从朝阳宫抬过去的。奴婢刚才去凤翔宫给贵妃主子送东西,走到路上听皇后主子的宫人说的。”
姮妩有点儿不大明白:“蘅言昨儿才来问了我关于纪尧风的事儿,万岁爷当晚就去了皇后的朝阳宫?玉莹,你不觉得这有点儿奇怪么?”
“奴婢不懂。”
“纪大人当年只不过随祖父念书,他同蘅言之间,也不过就同窗了那么几年,哪儿称得上青梅竹马?好吧,就算真的是青梅竹马,万岁爷就会善罢甘休了?甭说不过是个没影子的事儿,就是蘅言已经同纪大人有了婚约,依照万岁爷对蘅言的心意,抢也得给抢过来。夏侯家的男人,只要是看上的女人,不管是明抢还是暗算,不管那女人是已婚还是未嫁,总是要得到手的。但凡是得到手的女人,哪儿就轻而易举的放了手?”
“主子的意思是,万岁爷昨儿个歇在朝阳宫,是有意为之的?”
姮妩呵呵笑了:“如果本宫没算错的话,昨儿晚上,皇后主子该是在寿康宫里跪了一宿。”
玉莹又不明白了:“昨儿个娘娘同夫人说了些什么,竟让万岁爷气得去了朝阳宫?”
姮妩勾唇:“一个能逼秦蘅言出宫的事儿而已。哼!她算计宝亲王,把兰轩逼得走投无路,那我也让她尝尝什么是肝肠寸断的心伤!”
玉莹又迷糊了:“奴婢还是不懂,将夫人逼迫出宫,怎么就肝肠寸断了?”
姮妩捧着肚皮大笑:“心伤的人不会是她,不过是龙座上的那人罢了。”
玉莹吓得捂住了嘴:“啊?那万岁爷会不会怪罪秦家?”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姮妩哼道:“当年母亲逼我入宫,就已经放弃了我,我在宫里面被当做别人的影子活了这些年,如今连远远看着那人都做不到,我又何必在乎他们?呵!秦家!只要秦蘅言出了宫,只要废后,就凭我肚子里的孩子,朝阳宫,早晚有一天,得是我的。”
皇后只觉得浑身僵硬得厉害,平日里,她是中宫,是大邺的皇后,只有她罚人跪下的道理,岂有别人罚她跪下的说辞?
“老祖宗,您就救救孙媳吧。”皇后舍了一身骄傲,舍了窦氏嫡长女的尊贵,舍了中宫皇后的荣耀,像个无助的孩子般,跪在太皇太后脚步求助。
太皇太后抬抬眼皮子,示意素满扶她起来。
“也甭求哀家啦,皇帝这废后之心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太皇太后好心提点她:“这倒也不能怪你,你素来幽居深宫,对庙堂之事一窍不通,自然也不懂帝王之心。”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夸人的。
皇后红了脸:“老祖宗教训的是,孙媳向来愚昧。”
“愚昧?”太皇太后笑了:“温慧,事到如今,你还以为,皇帝要废后,只是因为你不如言丫头聪慧?”
皇后怔了怔,“万岁爷嫌弃臣妾愚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甭说有小言这么个聪慧的在眼前,就是从前在王府时,琼芳不也比臣妾聪慧么?后来又有姮妃,娴妃……”
她还在那儿絮絮叨叨,太皇太后却连同她说话的心思都没了。
窦氏是大邺的第一个皇后,没想到竟然这么没脑子。
聪慧?皇后只需要管好后宫就成,要那么聪慧做什么?都到这个点儿了,她竟然还以为皇帝只是嫌弃她不够聪慧!
终于絮叨完了,太皇太后朝崔吉祥摆摆手:“送皇后主子回去吧。”
皇后惊恐不已:“老祖宗……”
崔吉祥在那边说道:“老祖宗,夫人求见。”
“叫她进来。”
皇后一听说蘅言到了,立马咬着牙恨道:“也不知道给万岁爷灌了什么*汤,让万岁爷竟然为了她,连祖宗规矩都不要了!”
“小崔,送你们皇后主子回去吧。”
蘅言同皇后错身而过,谁也没理谁。这倒不是蘅言瞧不惯她,主要是蘅言这会儿三魂七魄都处在离体的状态,甭说是她打身边过了,就是秦姮妩这会儿过去,她也只当没看见。
她这边一到太皇太后跟前,什么也没说,直接给太皇太后跪下了。太皇太后瞧势头不对,忙吩咐素满:“都先下去。”
“老祖宗,奴婢实在是没法子了,求老祖宗教教奴婢吧。”
“这是怎么了,赶紧的,起来。”太皇太后伸手虚扶她:“这不是昨儿个还好好的么?怎么今儿个就出了事儿了?”
蘅言叹了口气,半晌,才将昨儿个在姮妩那儿听到的一切告诉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大惊:“你说你姨娘姓覃?”
这不是作孽么!刚送走一个前朝公主,这又引来个前朝郡主!
“奴婢昨儿在将绛珠宫里询问了姮妃主子,她告诉奴婢,当年先帝爷将姨娘送到萧从景那儿后,萧从景担心姨娘是先帝爷送去的奸细,在姨娘初有身孕后,就将姨娘送到了秦家,而彼时,秦家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