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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西楚的人对你动刑根本也是假的,不过是你的一场苦肉计。”
她一字一句说着,没有疑问,所有的猜测都已万分肯定。燕修的眼底略有惊讶,他却没有否认。
方婳的心渐渐地痛了:“你在昌国还除掉了元白,那一次沧州之行真是收获颇多!”
“婳儿。”燕修的心口一紧,蓦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逃,语气中带着自嘲的笑:“你知不知道,就是那一次,我把阿昀推向了轩辕承叡,直至后来她被轩辕承叡强行带走,我也什么都没有做成!我一直说会想办法留下她留下她,可是终究什么都没有做好!”
她的嘴角噙着笑,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燕修心疼地抱住她,低语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去沧州。”她的到来是一个意外,打乱他所有的计划,他没有办法,只能将计就计。他是要同她解释的,只是没想到他尚未来得及解释,聪明如她,已全部猜中。
她伏在他的怀中,再闻不到他身上熟悉的药香,脸颊贴着冰凉铠甲,心也似渐渐地冰冷下去。
袁逸礼总说燕修也不是无害之人,她从来都是不信的,他在她心里是那样出尘那样善良,他不食人间烟火,他在她心中是谪仙。
她从不曾想过,他也如此精于算计,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就连燕欢最信任的袁逸轩也被他策反了!她却总担心他受到伤害,想方设法想要保护他,如今看来,他又哪里真的需要她保护了?
呵——
忍不住淡淡地笑出声来。
那小声里自嘲中带着淡漠,燕修的话语里藏着一丝慌乱,拥住她瑟瑟发抖的身躯道:“婳儿,你听我说……”
她仿若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径直打断他喃喃地道:“犹记得那年在白马寺西厢小院,我问你有想要的东西吗。你说有,我问你想要什么,可你不肯说。”
他沉了脸色,果真闻得她问:“你想要的,是皇位吧?”
他抱着她的手臂骤然僵滞,方婳顿感心尖爬上一抹凉意。原来所有的事都已早早露了痕迹,是她太笨没有去发现罢了。
她却还可笑地说要和他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造个小房子,在院子里搭一个紫藤花架,他们一起在下面看书下棋。
还记得他是怎么回答她的吗?
他只问她这便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方婳又笑了,这只是她想要的生活,却不是他的!他想要的,根本不是安逸安分的活着,一直都是皇位!
他不必寡淡地逃离血腥的尔虞我诈,权谋手段,一直都被玩转在他的掌心之中!
忍住心头的痛,她用力推开他,嘶哑着嗓音道:“我要回去!”
他的心中钝痛,急急跟着她站了起来,话语中隐隐夹杂着几分怒意:“回哪里去?回他的身边吗?”
他?燕欢吗?
方婳咬牙回头,含泪道:“你怎能教唆袁将军背叛皇上!”
对燕欢来说,十场败仗也抵不上袁逸轩的背叛伤她来得深!她是那样爱袁逸轩,无条件地信任,祝福他的婚姻,只因没了燕欢,她还希望袁逸轩能有自己正常的生活。可那样一个让深爱如斯的男子却选择了背叛她,方婳不知道她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如何心痛!
燕修的脸色灰白,开口道:“我没有教唆他,我只说告诉了他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是太后和皇上设计牺牲了莹玉公主来陷害我母妃!”
“你胡说!”方婳握紧了双拳吼道。
公主根本就没死,死的是皇太孙!
他又言:“你也该记得,锦瑟疯癫之前原先是想同我说什么,她定是有了证明我母妃是清白的证据!”
“锦瑟知道的根本就不是那件事!”方婳的脸色煞白,锦瑟知道的,不过是燕淇已死的事!
燕修吃惊地看着她,却闻得她问:“那你告诉我,当年你为何突然从围场上离开?”燕欢说没有人能证明他之后的行踪,方婳曾一直不敢想的,可如今……她却不得不这样想了。
燕修惊讶而惶恐地凝视着面前女子,她的眸子赤色,直直地盯住他,眼底满满的全是不信任。他的脸色苍白了几分,微启了薄唇问她:“你疑心我?”
那么多人说是他射杀了公主他从不曾解释过,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连她也是这样看他的。
他不回答,又是这样模棱两可的一句问话,方婳眼见他眼底蕴藏的狂风暴雨,知道他在她面前隐忍得辛苦,如今也不想逼他,笑一笑转身离去。
“婳儿!”他急速上前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她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身,坚定而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要回去,回长安去!”
这一趟沧州她本不该来!
她把燕欢的劝说当成了耳边风!如今弄得伤痕累累地回去!握住她肩膀的手颤抖着松了开去,她的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皇上已将当年之事告诉她的信息。燕修的脸色越发难看,皇上竟已这般信任她,将当年之事告之,否则她又如何会知晓他从围场上离去的事?
他没有再往前,艰涩地开口问:“你爱上他了吗?”
她多想告诉他,她方婳这辈子除了他燕修,从不曾爱过第二个人。可如今,这一切还有意思吗?
他算计了这么多,利用过那么多人,那他算计过她吗?
她不敢问。
眼前冒着阵阵黑,她说不出话来,一步一步往前,却是再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
看着她离开,他的步子像是被钉在了地上,痛得他一步都动不了。冷风掀过葱郁繁茂的林子,眼前的身影突然缓缓倒下去,轻飘飘宛若一片薄纸。
燕修大惊,疾步冲过去接住她瘫软倒下的身躯,他视若珍宝紧紧抱在怀中,摇晃着叫她:“婳儿!婳儿!”
————
大梁皇宫。
珠帘剧烈摇晃,太后华贵的身影已闯入内室,玉策见此忙上前行礼,太后未看她,径直上前道:“胡闹!皇上乃万圣至尊,怎可御驾去战场!此事哀家绝不同意!”
燕欢起身道:“朕是皇帝,此事不必母后操心,朕有分寸。”
“皇上真的有分寸吗?哀家是皇上的母后,难道还不知道你要去越州作何?”太后的脸色铁青,话语指戳燕欢心口,“就算袁逸轩叛变了又如何?我大梁难道只有他一人会领兵打仗吗?皇上只需召集各地兵力,还怕西楚吗?照哀家来看,皇上还是先把袁家的人都拿下才是!”
燕欢的脸色惨白,却冷冷开口道:“袁家的事还望母后日后休要再提。袁老是朕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再说袁将军的事也许另有隐情,朕会亲自查清楚。朕还要去御书房,母后请回吧。”
语毕,燕欢再不看她,径直出去。
“皇上!皇上!”太后气愤地摔了桌上的杯盏。
燕欢闻得背后传来的声音微微一滞,她随即仍是大步出了紫宸殿。御驾早已备好,钱成海弯腰扶她上去,才行了一段路,便闻得容芷若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皇上!”
燕欢挑起了轿帘,见容芷若小跑着过来,她命人落轿,起身出去。容芷若美丽的脸庞似染了霜华,双眼红红地问:“我听姑妈说您要御驾亲征,是真的吗?”
碍于燕欢的身份,太后很多话在容芷若面前不会说,自然有时候也不会带容芷若去紫宸殿。
燕欢笑一笑,道:“傻丫头,哭什么,朕有千军万马,难道还保护不了朕吗?”
“可袁将军吃了败仗……”她的声音里透着担忧。
为防民心大乱,袁逸轩叛变的消息还一直压制着。
燕欢的神色微僵,随即道:“那只是一时的,行军打仗,偶尔失败一次是在所难免的,又不是什么大事。朕不再长安的日子,就请你好好照顾母后。”
容芷若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大哥和二哥都去云州了,眼下连表哥也要走了,可不可以……不要走?”
闻得她说容止铭和容止锦,燕欢略垂下眼睑,叹息一声道:“不是小孩子了,怎说这样不懂事的话?朕还有要紧事去御书房,你先回去吧。”她转了身,走了几步,似又想起什么,转身道,“哦,还有一件事。”
她定定看着她:“您说。”
燕欢的目光朝远处的紫宸殿看了一眼,低语道:“朕不在的时候,曦妃的事拜托你帮忙看着一些。”容芷若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闻得燕欢又道,“像婉昭容流产那种事,朕不想再看到了。”
容芷若一怔,眼前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已悄然上了御驾。容芷若的脸色难看,心头更是震惊,韦如曦又没有怀孕,皇上怎就无端端地拿楚姜婉流产一事出来说事?莫不是……
容芷若的眼睛猛地撑大,那件事皇上知晓是她做的?皇上没有揭发她,纵容了她,所以把韦如曦拜托给她是因为信任吗?容芷若灰白的脸颊徐徐又见了笑意,她只知道害楚姜婉流产的事若让太后知晓,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皇上既然知道还帮她隐瞒,那她这一次帮帮韦如曦又有何难?
————
西楚军营。
侍女才给苏昀盘了头,她在镜中照了照,皱眉道:“不行不行,这头盘得也太没水平了,我不喜欢!”
侍女忙道:“那奴婢重新给您梳一个!”
苏昀自顾都拆了,满头青丝都直披在身后,她开口道:“别梳了,这样吧。”
侍女惊愕道:“娘娘,可使不得,哪有人披头散发出去见人的?”
“为什么不能?”她直直反问。
侍女一噎,好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昀却突然又问:“真的不能这样?”
侍女忙点头。
苏昀却歪着头道:“可我怎么觉得我以前老干这种事呢?”
侍女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忙慌张地摇头:“没……没有的事,啊,太子殿下!”侍女哆嗦地朝来人行礼。
轩辕承叡大步进来,横了侍女一眼,才笑着道:“孤正心烦着,老远就听见你梳个头还这不行那不行的,女人就是麻烦!”
她哼一声,不以为然道:“那我不梳了还不行吗?干嘛说披着不行,长发飘飘的不好吗?”
他促狭一笑:“长发飘飘的是鬼。”
“你才是鬼!”没好气地将梳子丢过去,他利落地接住,半似委屈道:“就是鬼孤也娶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是亏,也是孤亏。”
苏昀翻了个白眼直接转身背对着他,道:“不必去应付东梁那一群人?”
轩辕承叡笑着走上前,伸手握住她柔顺的乌发,弯腰置于鼻息间嗅了嗅,顺便握着梳子替她梳头,一面道:“东梁各个封地的王爷也出兵了,这样一来,东梁的兵力可比孤多了两倍,孤心里头烦着。”
苏昀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你烦什么,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压根儿就没烦!”“哦?”他的眉梢一挑,笑着问,“那你倒是说说。”
苏昀干脆转身正对着他道:“即便兵力比你多又如何?东梁有几个王爷,人家的军队就有几条心。可我们不一样,一支军队,一条心,没有那么多安全隐患。”
“啧。”他的长眉扬起,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低头在她额头轻啄一口,笑道,“孤的昀儿果然深得孤的心,就连孤未说出口的话都能剽窃得一模一样。”
“无聊!”她懒得理他,推开他便要出去。
他却拉住她道:“把头发梳了再出去。”
“就不能这样出去吗?”
“不能,给孤留点面子。”他眯着眼睛笑哄着。
侍女重新进来了,轩辕承叡行至门口突然顿了一下,目光斜视看向侍女,低沉了声音道:“再让孤听见太子妃说什么以前以前,你就该好好想想如何在人头落地后还能保住性命!”
侍女只觉得脊背上一阵凉意飘过,忙慌慌张张地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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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睡了多久,隐约似乎听到了雨声。
方婳渐渐苏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山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