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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陈姨娘的话,顾安年淡定自如,淡淡道:“因着前些日子闯了大祸,如今不收敛收敛,只怕父亲和祖母更不待见了。”
陈姨娘微微一愣,而后欣慰地点头,笑道:“年姐儿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便好。”
顾安年在心中冷笑。知,她如何能不知?前世重得生命,她就是靠着这伪装,表面与嫡姐交好,暗地处处算计,最终得了个狠毒的名号。
想起死前的情景,心中的苦涩不断泛滥。幸而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前世的错,前世的过,今生她定不会再犯。
侯府庶女,姨娘无用,又不招父亲祖母疼惜,重走后宅之路,她只能依靠自己。
四、姐妹
云销雨霁,连着阴沉了数日的天总算是放晴了。层层叠叠的阴云散开,金子般的阳光从云缝中漏下来,为世界添上不少色彩。
顾安年的身体没有好全,碰着这大好的天气,自然是要出院子溜达溜达的。
永济侯府后花园正姹紫嫣红,各色牡丹海棠争奇斗艳,鸟鸣花香,自是一派清幽景象。
五月末的气候,牡丹花期已过,如今这院中开着的,是侯府专门请来侍弄花卉的老花农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花期延后了的,这倒也算是一件稀罕事,可不是谁家谁院都有的景致。永济侯府中四季常开的牡丹,在这京城之中也是赫赫有名的。
穿梭于花丛之中,顾安年顿觉心旷神怡,连带着心中这几日的烦闷都散了。自然果真是治病养身的上品良药。
前世,因着这身体原来的主子与人争执掉下水塘,高烧不治加上陈姨娘的谋害,才让她借机占了身体,那时可是养了不少日子才痊愈。如今她再次进了这身子,首要的任务依旧是养好身子。
“年妹妹。”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叫唤,正端详眼前开得正好的魏紫的顾安年回头望去,只见一身四喜如意云纹锦锻的顾安锦,和身着百褶如意月裙的顾安华领着一众丫鬟婆子款步走来。
人未走近,便听得一阵环佩叮当作响,待得人走到近前,顾安年第一眼见着的,便是顾安锦项上腕上的金银玉饰,精致华美,好不气派华贵。侯府嫡女,真真是万金之躯。
顾安年脸上淡淡的,微微偏头望着两人,笑道:“锦姐姐,华妹妹好雅兴。”
“三小姐,八小姐。”青叶朝顾安锦两人福礼。
“七小姐。”顾安锦两人带着的丫鬟婆子也朝顾安年福礼。
“身子没好全,年妹妹怎的不在屋子里好生歇息?”顾安锦挥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八九岁的年纪,举手投足已颇具大家风范。她笑意盈盈上前拉住顾安年的手,面上都是真挚的关怀。
“终日待在房里闷得慌,今儿个天放晴,就差丫鬟陪着出来走走,倒是比吃药强上许多。”顾安年始终神情淡漠,并不表现地和顾安锦有多亲近。
视线轻移,落在顾安锦身后脸色不愉的顾安华身上,顾安年微微勾起唇角,道:“倒是锦姐姐和华妹妹,怎的突然到这后花园来了?”
原因她自然知晓,前世她可是被迫合着演了一场好戏呢!
前世她便瞧不起顾安华,只因这个八妹妹脑子实在不好使,不管前世今生,陷害人的手段都低劣地让人扼腕。不过前世她刚穿越过来,对这府里的情况毫不知情,倒是吃了不少顾安华的暗亏。
这个小气善妒的庶妹,前世留给她最后的印象,就是一张得意嘲讽的脸,脑海里至今还回荡着她那句话:“饶是你再聪明过人,最后也不过如此下场。你的自傲自负让你看不清现实,被世人蒙蔽,真真可笑的唯有你一人!”
那时,她只当是她嘲笑她被那个男人所骗,现在想来,那句被世人蒙蔽又是何意?
“年妹妹?年妹妹?”嫡姐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陷入沉思的顾安年只觉肩上一阵摇晃,顿时回过神来,抬头便望见嫡姐溢满担忧的澄澈眸子。
“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还是赶紧回屋子里歇着的好。”顾安锦轻柔扶着她的肩膀,像是生怕她跌倒般,这样入微的关怀,让顾安年不自觉弯起嘴角。
“我……”话未完,一直缄默不语的顾安华突然道:“方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不舒服了?不过是染了风寒而已,哪里有这么娇贵。”言下之意顾安年是装的。
这个被花叶划了拇指都要叫嚷个半天的人,竟还说别人娇贵?倒也是,如今这身子只是买回来的贱妾所生的庶女,还真是及不上这太夫人送的通房丫鬟抬的姨娘生的女儿尊贵。
不过都是世人眼中下等人的孩子罢了!
心中冷笑一声,顾安年淡淡笑道:“华妹妹所言极是,方才不过是走神罢了。倒是华妹妹要小心着些,路面湿滑,可得当心脚下别摔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往脚下一扫,顾安华的脸当即黑了。
她怎的好似知道我心中所想一般?!顾安华惊疑地打量大病过后,不过几日未见就变化良多的顾安年。往日她何时不是对自己言听计从,今日竟敢如此与她说话!
“年妹妹说的是,天方才放晴,路上仍很湿滑,我们需得小心着些。”顾安锦含笑点头,仿似浑然不知两个妹妹的明枪暗箭。
三姐妹便相约一同赏花。
顾安锦走在前,顾安华和顾安年稍稍落后,丫鬟婆子则缀在三步外跟着。
“今儿你是怎么了,竟与我作对?!”顾安华忽地凑过来,压低声音厉声斥责。顾安年捋捋耳边垂下的发丝权当过耳风。
顾安华见她这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火气顿生,但一想接下来的计划,又不得不按捺下火气,缓声道:“待会儿你可要机灵着点,别又给我添乱子!”
顾安年眼珠子一转,假意迎合地点了点头。
据说这前顾安年在府中甚是骄纵任性,她猜许是因为没人疼爱,所以有种豁出去的顽劣,但前顾安年好像一直很听顾安华的话,其中原因她前世一直未曾明白。
行至一株豆绿旁,顾安锦驻足细细观赏起来,层层叠叠的绿色花瓣娇艳欲滴,花瓣上沾着些晶莹水珠,看上去甚是清雅秀致,她不由看得入了神。
顾安华见顾安锦看得入迷,遂对身后跟着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她的贴身丫鬟蓝巧立即会意,拉过顾安锦的贴身大丫鬟朱绘热情讨好道:“朱绘姐,前些日子见了您绣的牡丹绣,真真是敬佩羡慕不已,妹妹一直想找机会向您讨教讨教,今儿您定要好好教教妹妹!”
边说着,边用身体挡住朱绘的视线。
朱绘虽说是侯府嫡小姐的大丫鬟,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听了赞美奉承的话,自然是熏熏然,想着光天化日下,又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理应不会出事,并由着蓝巧缠着问东问西地讨教。顾安锦带着的另外两个小丫鬟也被顾安华带来的丫鬟绊住。
顾安年掂着袖口的绣花图案冷笑,贴心大丫鬟都这般没戒心,也难怪嫡姐处处遭人算计。看来今天是不得不陪着顾安华玩这小孩子的把戏了。
五、好戏
朱绘被缠住,顾安年袖手旁观,只拿眼饶有兴致地瞅着嫡姐的奶娘丘氏。
顾安锦的奶娘丘氏是个老实认死理的人,除了侍奉的嫡小姐,她可说是油盐不进,可偏偏顾安锦不信她的话,吃了不少亏。这丘氏,最后为了顾安锦可是命也没了。
丘氏一直觉得大房里的两位庶小姐对自家小姐不怀好意,这会见八小姐身边的丫鬟把朱绘给缠住,她不由心急起来,着急地上前一步想赶到自家小姐身边。
顾安年只带了青叶出来,见了丘氏的动作,她一扬眉,青叶轻皱着眉头抿抿嘴角,上去把丘氏给拦住。
顾安华赞许地望了顾安年一眼,悄声靠近正入神的顾安锦,顾安年弯起嘴角,垂首眼观鼻鼻观心。
丘氏急得直跺脚,刚欲大呼提醒自家小姐,却已来不及。
永济侯府与礼部尚书洛府向来交好,是以两家子女也甚是亲近,经常玩在一起。
今日,嫡长子顾怀卿请了尚书之子洛靖远到府中做客,两人谈古论今一番,顾怀卿笑道:“园中牡丹开的正好,靖远可有兴致移步至后花园观赏?”
“京中俱传永济侯府牡丹四季不败,是京中一奇景,今日来了,自是要瞧上一瞧的。”洛靖远翩翩有礼,虽年方十一,却已有了其父温文尔雅之风,眉清目秀甚是俊雅。
顾怀卿含笑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遂移步朝后花园而去。路上又是一番谈笑,穿过游廊,还未到花园,便听得园中忽地传出一声尖叫,声音甚是耳熟。两人赶紧加快脚步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而去。
待两人赶到,只见一群丫鬟围作一堆,慌慌张张不知在作何。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
发出尖叫的是顾安华。
她意欲将顾安锦推倒在花丛中,却不料脚下被什么一绊,自己一头栽进了旁边的绣球花中。这尖叫真是她扑倒之际发出的。
“八小姐!”顾安华的丫鬟们听得叫声回过头来,看到是自己主子摔了个四仰八叉,立即一窝蜂冲上去扶人。
“哎哟,华妹妹,你这是怎么了?!都说了地面湿滑,你怎的还这般不小心?”顾安年掩唇一笑,立即换上一副担忧着急的表情,跑上去扶人。她假意帮忙,却是趁乱借机按着顾安华在泥地里蹭了几把。
顾安锦听得惊叫回过身来,只见眼前乱糟糟一团,不知发生了何事。
丘氏也是满头疑惑,她眼见八小姐要推自家小姐了,刚欲大呼,可怎么突地又变成了如今这情景?
一群人手忙脚乱,花了好半天功夫才把顾安华从花丛里拉起来。
此时的顾安华已是狼狈不堪,蓬头散发,身上的衣裳被扯得歪七斜八,头上身上沾着叶片,脸上还有泥巴,那模样岂止一个凄惨了得。
“哎呀,华妹妹,你可还好?快赶紧擦擦。”顾安年掏出帕子在顾安华脸上头上一阵乱抹,只是有些泥巴的脸顿时被抹成花猫脸,旁边的丫鬟见了想笑又不敢笑,只生生憋着。
顾安华气得眼眶发红,偏生又无处发泄,生生憋出眼泪来。
“发生何事?!”严厉的斥责在前头响起,众人抬头望去,就见顾家嫡长子顾怀卿领着尚书家公子洛靖远快步走来。
“卿哥哥,靖远哥哥……”见着两人,顾安华脸上一白,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有多狼狈,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滑落。不敢再留下,她抬袖遮住此刻的狼狈,狠狠一跺脚哭着跑了。
顾安锦依旧一头雾水,朝着两人敛衽施礼,“卿哥哥,靖远哥哥。”视线在扫过那个清俊的人时,脸上不由微微泛起红晕。
她带来丫鬟婆子跟着福身,“问卿少爷安,问洛公子安。”
青叶快眼扫了顾怀卿一眼,亦福身行礼:“问卿少爷安,问洛公子安。”
一众人只有顾安年站得笔直动也不动。
顾怀卿皱眉扫过顾安年,厉声对顾安锦道:“你是永济侯府长房嫡小姐,与旁的闲人可不一样,得空多陪陪祖母,别与那些下等出身的人四处闲逛。”而后又缓和语气道:“今日靖远来了,你可要与哥哥一同陪他在府上逛逛?”
“是,哥哥。”顾安锦含羞带怯应了,一行人往花园那头去了。
顾安年目送他们消失在回廊尽头,勾起一边嘴角把手里的帕子一丢,笑道:“青叶,回房。”青叶忙低头应了。
顾怀卿,前世一纸谏书奏我无德狠毒,作为推我入黄泉的大功臣,今生,我该如何待你呢?
顾安年知道,自她重回,前世那些她怨的,怨她的,她都将再次面对,她以为自己可以轻易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