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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笑骂她:“你还粗手笨脚的?老太太每每常说你是她头一个得意的重孙媳妇儿,恨不得见了人就夸赞你,说你是顶伶俐的。如今你这样说自己,可教我们这些人怎么办呢,当真是连片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秦氏笑道:“都是老太太慈爱,我哪里禁得起这样的夸赞?”
李纨也说:“蓉哥儿媳妇就别谦虚了,老太太最是心明眼亮的,她说你好,你就是真好。”
秦氏忙端了酒壶,说:“婶子们这样说,倒是叫我都不好意思了。”便殷勤服侍几人饮酒。
独有贾宝玉见了天上的一轮明月,就发了痴了,想着虽然同在月亮之下,只是林如海病重,也不知道林黛玉有无闲情赏月,更不知林黛玉此时在做什么。心中便郁郁不乐,甚至想着若是林如海死了就好了,林黛玉就能长久地住在贾家了。
潘金莲等人猜测贾宝玉大概又是在想林黛玉,也懒得理他,只顾自己说笑。
过了没几日,潘金莲就听闻秦氏病了,也没放在心上,和贾探春、贾惜春一商量,便打发了人去看她。
谁知秦氏却是自此就缠绵病榻,一直不见好。
王熙凤与秦氏关系好,多次去看秦氏,回来直说秦氏看着不大好。
潘金莲心中惊讶,便约了贾探春、贾惜春去宁国府去看秦氏。
果然见秦氏面容憔悴,愈发瘦弱,哪里还像是那个眉眼出挑,体态风流的小蓉大奶奶,倒是个病西施的模样了。
几人便安慰她,说“人吃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你还年轻,只放宽了心,不用多久就好了。”
秦氏谢了她们的关心,又说了一阵子话,怕秦氏病中说话费神,几人便寻了借口往尤氏那里去了。
过了没几日,潘金莲睡到半夜,就被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给惊醒了。
半夜云板响了,府里必然有事。潘金莲便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服侍的婆子丫鬟也都起来了,过了一会儿,就听司棋说,
宁国公府的秦氏没了。
潘金莲一时默然。
秦氏容貌出众,又十分年轻,只不过比自己大了几岁而已,竟然就这么没了。
考虑到秦氏是宁国公府的冢孙妇,地位特殊,潘金莲便让丫鬟服侍自己起身。
不过一会儿,贾惜春和贾探春便都过来了。
贾惜春是秦可卿的正经姑姑,虽然和秦可卿并无什么感情,可心里也不好受。
潘金莲见了,便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贾惜春便将身子靠着她,带着哭腔:“中秋的时候,我还见着她呢,有说有笑的,就是前几日去看她,还是能够说笑的,我还以为好好将养将养就好了。她怎么就这么没了?”
潘金莲抚了抚她的头发:“早就听说她病着,谁承想就这样了。你也别太难过了,一会儿只怕我们也都要跟着去看看。”
贾探春也开口劝说:“二姐姐说的是,四妹妹,蓉哥儿媳妇没了,我们心里也不好受。一会儿还要到太太那里去,你哭天抹泪的,让太太怎么想呢?”
听两人这样相劝,贾惜春便渐渐止了泪水。
刚巧这时,王夫人那里派了人来让三人跟着王熙凤一起到宁国公府去看看。
三人便带了婆子丫鬟跟着去了。
到了宁国府前,只见府门大开,两边灯笼照得就像白天一样,远远地便听见里头哭声震天。
见荣国府的人来了,自然有人引着几人到了停灵的地方,几人便哭了一阵,自有人来劝解。
王熙凤便抹了眼泪,问:“怎么不见大嫂子?”
管事的婆子回到:“大奶奶素来疼爱奶奶,听说奶奶没了,伤心地不行,犯了胃疼旧疾,起不来身,现在睡在床上。”
王熙凤便带着几个人去看尤氏。
就见尤氏形容委顿,头上裹着帕子,正躺在床上,见几人到了,便一边挣扎着要起身,一边说道:“你们来了?”
王熙凤连忙疾步走过去,按住尤氏,不让她起来,说:“大嫂子这是怎么了?我们都不是外人,你就躺着吧。”
尤氏便依言躺了下去,那眼泪如滚珠一般落下来:“叫我如何能够不伤心呢?这样好的一个媳妇,那容貌,那品行,又懂事,又孝顺,我实在是爱极了她的。”
王熙凤的眼泪也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你心里难受,我又何尝不是呢?我素来就和她亲厚,谁想到就这样不得再见面了。”
两人是声泪俱下,听得刚哭了一场的潘金莲、贾惜春、贾探春三人也跟着哭了起来。她们一哭,那些丫鬟婆子也都哭了起来。
一时间,只听见满室哭声。
还是王熙凤还止住了眼泪,安慰尤氏说:“大嫂子心疼蓉哥儿媳妇,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你病着,她的后事谁来操办呢?还请大嫂子保重自己,好好将养着才是。”
尤氏便取了帕子擦拭自己的眼泪,点头应道:“我何尝不知道你说的才是正理,只是总是难以克制自己罢了。”
王熙凤便又劝说她几句:“蓉哥儿媳妇孝顺,大嫂子也应当体会她的一片纯孝之心。我们在这里,大嫂子也歇息不好,不如大嫂子先歇着,我们出去看看。”
尤氏哽咽着点头:“我就不送你们了。”
王熙凤便带着几人出去,见贾珍去了。
贾珍哭的泪人一般,说道:“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说着又哭起来。
几人忙劝他节哀:“人已辞世,哭也无益,且商议如何料理要紧。”贾珍拍手道:“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
潘金莲、贾探春、贾惜春都是女孩子,只去灵前哭了一番便作罢了。
次日便听说,贾珍嫌弃找来的棺材不好,恰好薛蟠家的铺子里有一副当年给义忠亲王老千岁备下的上好的棺材,因义忠亲王后来犯了事,便没能用上。贾珍便花了一千两银子买来,给秦可卿用。
更稀奇的事情还在后面,这秦可卿有个丫鬟名唤瑞珠,见秦氏死了,竟然也触柱而亡。贾珍遂以孙女之礼敛殡,一并停灵于会芳园中之登仙阁。又有一个小丫鬟名叫宝珠的,因见秦氏没有孩子,便自称愿意给秦氏当义女,担任摔丧驾灵之任。
潘金莲听了这些消息,心里纳罕得不行。宝珠的选择倒是可以理解,毕竟给秦氏当女儿可以让她脱离奴仆之列,过上相对来说要好上许多的生活。可是瑞珠为什么要死?即便是秦氏素日待下人甚好,可主人对下人到底能够好到什么程度去呢?居然让贴身服侍的丫鬟在主人死后自戕,难道真是要到泉下为主人尽忠吗?听起来就无法让人信服。
这秦可卿平日身体也没什么毛病,中秋节的时候还十分正常,看不出一丝端倪,竟然就这么突然死了,原本就是几分奇怪。依她昨日亲眼看到的情况,尤氏虽然看起来哭得泪如雨下,可实际并不怎么伤心的样子。贾蓉也是如此,虽然嚎啕大哭,但仔细看来,似乎也不伤心。倒是作为公公的贾珍,那是真伤心。
再往前想想,秦氏病着的时候,更为关心她,竭尽全力为她请医问药的也是贾珍,尤氏和贾蓉并不怎么关心在意。
再往深里想一想,秦氏出身并不好,不仅是从养生堂里报来的,她的养父秦继业也不过是个小官。宁国府是公侯之家,贾蓉更是嫡出的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的,怎么会给他聘了这么一个媳妇来?就算是秦氏容貌出众、品行又好,贾珍怎么会如此了解,一力非要聘她为媳妇?
难道,贾珍和这秦氏竟然有些什么瓜葛不成?这样想来,许多事情倒是都能解释通了。
尤氏想必是知道了内情,气得不愿意为秦氏的后事出力,这才装病躺在床上不肯起来。
贾蓉也是知道了内情,自己的媳妇竟然和父亲有一腿儿,让自己头上的帽子泛着绿油油的光芒,这才对秦氏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漠不关心,甚至觉得她死了才好。
贾珍心疼自己的小情人儿就这么没了,才哭得和泪人一般,又下这么大的气力,给秦氏的身后事办得如此风光。
公侯之家的大宅门看着光鲜靓丽,里面却是藏污纳垢,秽乱不堪。
作者有话要说:
、贾元春升迁贤德妃
宁国府里头热热闹闹地给秦可卿操办丧事,而潘金莲却不知怎的,便觉得头晕目眩,勉强支撑了半天,到底还是病倒了。
司棋、绣橘心中发急,急忙回了王夫人,王夫人并不把潘金莲当一回事,只是打发了人去告诉王熙凤。王熙凤本来正忙着秦氏的身后事,现下又多了一件事,也无暇他顾,只是忙忙地让人给潘金莲请大夫。
那大夫扶了脉,也只是说并无大碍,开了方子,便走了。自然有人照着方子抓了药来煎了送来,潘金莲吃了几天的药才好。
刚好上下都忙着秦氏的事情,倒是让她偷了懒。贾探春、贾惜春也每日陪她说笑。
秦可卿是宁国府的冢孙妇,身份在那摆着;家主贾珍又是个不吝钱财,花钱如流水的主儿;又有王熙凤这么一个能干的人才相帮,那些亲朋故旧又都来捧场,因此,秦可卿的身后事办得是风光的很。
过了不多久,便是贾政的五十岁生辰,贾政虽然也想大办,但他一贯做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只说让阖家聚到一处,宴饮说笑也就罢了。
王夫人却不同意,说:“虽然蓉哥儿媳妇没了,可她不过是个小辈,哪里有为了小辈反倒不给长辈过寿辰的道理?且老太太正心情抑郁,不得开颜,才更该借着老爷的喜事好好办一办,也好让老太太高兴高兴。”贾政耳根子极软,素来没主意,听王夫人这样劝说,顿时觉得王夫人说的有理,便同意好好操办一番。
贾政这个正主同意大办,贾母也不忍心薄待了自己最为疼爱的小儿子,王夫人便命令王熙凤好生安排。
大房被二房撵到了偏院去住,荣国府的权力掌握在二房手中。贾琏和王熙凤夫妇又与贾赦、邢夫人不合,再者王熙凤也想靠着王夫人的支持继续管家理事,便刻意迎合王夫人的心思,开始筹谋着给贾政过寿。因此,荣国府上下是一片热闹,提前数日就开始准备了。
到了正日子,荣国府更是热闹非凡,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贾母带着女眷们在内院开了席面,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并李纨、尤氏、潘金莲、贾探春、贾惜春、薛宝钗等都跟着乐呵。
就听外头使人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
贾母等不知是何原因,忙让人都停了,只等着夏太监来宣皇帝的旨意。
一会儿,又有人来回话,说夏太监传了皇帝的口谕,说是让贾政立即入朝,在临敬殿陛见。
贾政不过是个工部员外郎,连正常的上朝都没有他的事情,如今竟然让他立即去面见皇帝,这实在是奇怪。
不提贾母心中担忧,便是邢夫人、王夫人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潘金莲、贾探春、贾惜春就更是迷茫了。
贾母就问来送信的小厮:“夏太监来传信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
那小厮想了想,说道:“别的倒也没有。只是,当然他笑容满面,似乎是十分高兴。”
贾母便挥了挥手,让小厮走了。
潘金莲心里默默盘算着,夏太监是六宫都太监,太监的头儿,能让他来宣旨,说明事情不小,他笑容满面,说明肯定是件好事。只是,贾政不过是个小官,和荣国府相关的好事,难道不应该让贾赦这个承继了爵位的人去听?难道这件喜事和大房无关,反倒和二房相关?若是这样说来,那就只有一件了,二房的长女就在宫里,难道和她有关系?是怀孕有喜,还是什么?
潘金莲心里盘算着,在座的人自然也都没有闲着,都在猜测着到底是什么事情。
外面的戏曲早就停了,众人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