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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遣高重保来宣梅殿给静娴送赏赐时,听高重保道静嘉情绪不佳,脸色也差,只以为她是思家情切。他费心将邵氏邀入宫来,又好生平息皇后的不满。奈何这妮子一副可有可无的模样,半分不领情似的,直逼得他怒火上头。
谁知,听岳以承这样逼问,静嘉竟未反驳,只是起身恭恭敬敬地跪地叩首,“臣女叩谢吾皇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以承没料到这就是静嘉的反应,一时愣住,他知道静嘉是故意曲解自己,他不缺静嘉的感谢,可静嘉只肯吝啬地施舍他这样毫无用处的感谢。
静嘉却难得老实,岳以承不吭声,她就伏在地案上,纹丝不动,看起来恭敬又诚心。岳以承脸色渐渐发黑,心口被什么堵住似的,连呼吸都变成痛苦。
岳以承唯有冷面起身,拂袖而去。
然而,即便如此,静嘉依然没有起身。
直至停在院落里的圣驾也离开,雪桂才上前,伸手欲扶静嘉。
静嘉抬首,满面都是无所谓的样子,她一面弯腰掸去裙上浮尘,一面不满地嘟囔着:“这岳以承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了,我倒要看看,他装圣贤能装到什么时候。”
雪桂听见静嘉的抱怨,忙是从旁相劝,“小姐怎么能直呼皇上的名字?若是让皇上知道,必是死路一条啊……您就忍忍您的性子,再在宫里委屈几日吧。”
静嘉撇嘴,不以为意,“他要想让我死,我早就活不到现在了……他既然留着我的命,自然是还有旁的打算,我才不怕。”
雪桂无可奈何,只能放纵静嘉任性。好在,静嘉很快便不再理这一茬儿,面上浮起欣悦之色,“母亲要进宫,咱们赶紧去告诉姐姐一声,也让她欢喜欢喜。”
言罢,静嘉便提裙往宣梅殿跑去。
静嘉闯入宣梅殿的时候,静娴午歇刚醒,宫娥正替她重新绾发梳头。
见静嘉连跑带颠地进来,春笛一面支人进去通传,一面亲自打起垂帷,“好久没见二小姐这样开心了,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皇上适才过来跟我说,母亲晚上要进宫来和咱们一同用膳。”静嘉笑容洋溢,不过几步就跑到内间。
静娴听到宫娥禀报,便起身往外走来,她听到静嘉这句话的时候,脸色一僵,片刻才露出笑,“二妹妹所言当真?”
静嘉见到静娴,忙是蹲身一福,“见过姐姐。”
待静娴亲自将她扶起,静嘉方笑嘻嘻地答道:“自然当真,皇上适才过来说的,岂会是骗咱们?”
“太好了……”静娴握着静嘉的手,脸上亦有遮掩不住地笑容,“春笛,快去和小厨房知会一声,晚膳务必挑精致拿手的菜品做,母亲难得入宫,可不能慢待了她。”
春笛应是而退,静娴方拉着静嘉往内间中去,“今日是重阳节,照旧是要登高祈福的……我让人支会皇后一声,咱们去堆绣山上的御井亭用膳可好?”
静嘉面露疑虑,并未立时答应下来,“姐姐怀着身孕,哪里能往堆绣山上去?”
“不打紧,母亲难得入宫,也就这一次而已……”静娴清亮瞳仁里都堆满笑容,是鲜有的兴奋。见静嘉有些犹豫,静娴往她侧颊上一拍,“别多想了,我这便吩咐人去坤宁宫支会一声,免得和皇后冲撞了……你代我去御花园挑几盆好看的菊花,借着长寿之意让母亲带回家去,皇上那边我会说的。”
静嘉拗不过静娴,只得颔首称是,静娴满面俱是欣愉之色,催着静嘉去御花园,静嘉不得已,起身告了退。
直到半晌,春笛挑帘进来,禀告静嘉已经出了长阳宫,静娴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春笛……你说,皇上为什么会先去告诉二妹妹,而不是本宫?”
申时过半,静娴从长阳宫来御花园找静嘉,静嘉才挑了两盆紫菊,跟在她身后的内宦正连声奉承,“二小姐果然好眼光,这都是汴州献入京中的新品种,夫人见了,必定喜欢。”
“二妹妹。”不等静嘉答话,静娴已从肩舆上下来,朝着静嘉走近,“可挑完了?”
静嘉先是福身行礼,被静娴扶起,她方指着内宦捧着的那两盆花道:“总觉得这些花儿都长得差不多,实在挑不出什么好坏来,倒是这两盆颜色有趣,不如让母亲带回家赏玩。”
静嘉本不懂这些古人的情趣,让她分辨花儿的姿态,还不如叫她去研究衣服上的绣纹……饶是在大魏朝生活了这样久,静嘉骨子里到底是不以这些花草为乐。
好在,静娴的心思也不在这花儿上,她略略扫了眼宫人端着的菊,便不再纠缠这件事,只笑着上前,“二妹妹素来体贴母亲心思,你挑的花肯定错不了。时辰不早,估摸着母亲马上就要进宫了,咱们且去承光门前迎迎她。”
静嘉乖巧称是,挽住静娴便往承光门前步去。隔着承光门,是并不算巍峨的梓金山,梓金山上遍植松柏,因而即使是仲秋时节,漫山遍野亦是蓊蓊郁郁的浓绿之色。
静娴见静嘉的目光落在山上,顿了顿,轻声开口:“妹妹可知道皇上此时在哪?”
“自然不知。”静嘉答得爽利,口中还有点儿不屑之意。
静娴下意识地斜睇了眼静嘉,半晌方接上话,“皇上就在这梓金山上,宫中旧俗,每逢重阳之日,帝王要登梓金山远眺,祈求万岁长寿……你说,皇上现在可看得见咱们?”
静嘉瞧着姐姐神色怅惘,只以为她是思君情切,不由玩笑着劝慰:“皇上看不看得见姐姐不重要,他想不想姐姐才要紧。”
“就你嘴巧。”静娴仿佛当真被静嘉取悦,面儿上愁绪尽散,嘴角微弯。
正这个时候,承光门前终于出现了邵氏的身影。
邵氏身着命妇礼服,姿态一如旧日雍容端庄,唯一不同的是,不过分别月余,邵氏却忽然老了许多似的,眉央的愁绪几乎掩饰不住。静嘉知晓母亲是替她担心,眼眶立时便有些发热。
“娘!”
受伤
邵氏久不见这个疼到骨子里的亲生女儿,被静嘉这么一喊,她眼圈儿亦是红了。静嘉松开静娴的手,快步迎上邵氏,将宫里的规矩本分竟是抛诸脑后,先投入邵氏怀抱。
“娘……”
邵氏像小时候一样抱住静嘉,在她背上轻拍了一拍,“嘉儿,娘在。”
温醇而久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静嘉只觉鼻翼一酸,和岳以承多日斡旋的委屈霎时涌上心头,她克制不住落下泪来,“娘……”
静娴早料到这一对亲生母女见面会是这样一番景象,可料到与亲眼见到是两码事,饶是心理做足了准备,她亦是生出几分失落。
她的生母,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进到宫里来看她一次。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在宫中生活这样久,却没有谁可以给她一个这样安慰的拥抱。
除了他。
“母亲。”静娴整理好心情,将自己不小心透出的失落与不甘藏起,从容走向拥在一处的邵氏和静嘉。听到这个庶长女的声音,邵氏忙松开静嘉,恭谨地行礼,“臣妇恭请修仪娘娘万安。”
静娴伸手虚扶了一把邵氏,温和含笑,“母亲不必多礼,今日适逢重阳,本该女儿给您道万福才是。”
邵氏闻言,急忙摆手,“当不得、当不得……娘娘身怀龙嗣,可要小心为上。”
邵氏所言真诚,月余未见,静嘉没由来地觉得,待静娴,母亲旧日端着的嫡母架子,实在少了太多。想到这儿,静嘉免不得又打量了一眼邵氏,她发髻中已昭然可见几丝银白,眼角的鱼尾纹也不是傅粉就能掩饰得住了。
正对着邵氏发呆,静娴却笑着开口:“母亲一路进宫辛苦,二妹妹快别缠着母亲,咱们去亭子里坐下再说话。”
静嘉忙称是,她一面抹去眼角的湿润,一面扶着邵氏往御花园中去,“皇上一告诉我们娘要进宫,姐姐便让人在对堆绣山上摆了晚膳,堆绣山是宫里登高妙处,视线开阔,娘一会儿上去看了必定喜欢。”
静娴正引着两人往堆绣山去,闻言忍不住回首打趣,“二妹妹说得就跟自己去过似的。”
“姐姐好坏,干嘛揭穿我。”静嘉故作不甘,眉眼里却是蕴了笑意,她偏首看向邵氏,从旁解释着,“怕在母亲面前露怯,我适才忙跟人打听了这堆绣山的妙处。平日在宫里,女儿也不敢到处乱跑,今次还是借母亲的光,才登上这堆绣山呢。”
邵氏伸手在静嘉手背上一拍,轻斥道:“没大没小,哪有这样说修仪娘娘的。”
静娴舒眉展目,偏首看向邵氏,如同旧日一般替静嘉说着好话,“无妨,女儿与二妹妹自小一处长大,哪还会与她计较这个……母亲不必多虑。”
“娘娘宽容,看重姐妹之情,那是再好不过的了。”邵氏仁爱一笑,情不自禁又带出了一些说教口吻,“咱们倪家最重氏族观念,同根同源便理当相互帮持,娘娘如今不忘本,臣妇欣慰非常。”
静娴顿住身,恭谨地颔首应下,“母亲过去训诫,女儿自然不敢忘。”
言罢,母女三人相视一笑,重新迈开步子。
堆绣山背靠宫墙,一座由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上山之径共有三条,东西嶝道需得攀爬,是以静娴便领着一行人步入山洞之中,“女儿有孕,实在不便从两侧嶝道上山,只能走这一条盘旋而上的石阶……洞中有些阴冷,还请母亲见谅。”
“娘娘玉体要紧,臣妇自然无有不从。”
这是静娴第二次有孕,岳以承旧日的女眷中,如今只有静娴尚无所出。尽管静娴并非邵氏亲生女儿,但为了倪子温,更为了倪氏的未来,邵氏也决计不会和这个孩子过不去。
果如静娴所言,洞中微冷,连静嘉都忍不住拢指成拳,汲取着掌心的暖意。
看着洞中的石阶,静嘉不由有些担心,这石阶虽比外面的路好走一些,却仍然有些陡峭。她将目光转向静娴,扶着她欲往上去的是一个眼生的宫娥,静嘉蹙眉,忙是叫住两人,上前问道:“冬筝身子不适……春笛怎么也没陪在姐姐身边?”
“我让春笛盯着小厨房呢。”静娴压低了声,面儿上浮出些愁容,“皇后娘娘听闻母亲进宫,亲自指了个司膳房的人过来,生怕怠慢母亲……我总觉得不放心,便让春笛留下来盯着了,妹妹别怪我草木皆兵。”
静嘉伸手握住静娴,温声宽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姐姐这样想就对了。只是这石阶实在危险,还是我亲自扶着姐姐上去吧。”
“没事儿,妹妹去扶母亲吧。”静娴下意识地推拒,眼风飘向自己身后低垂首的宫娥,“有她们扶着,不打紧的。”
静嘉顺着静娴的目光看去,那宫娥实在是面生。其实常在宣梅殿侍奉的近身宫娥,静嘉都是认识的,唯独这一个,她竟是半分印象都没有。“还是我扶着姐姐吧,假手他人,妹妹不放心。”
见静嘉坚持,静娴只得应了下来。她笑着回首,朝邵氏道:“二妹妹既然非要扶着我,那就请母亲先上去吧,免得我们在前面走,还要担心您。”
邵氏忍不住莞尔,“臣妇虽老了,却也不至于这样笨手笨脚。不过,娘娘有了吩咐,臣妇还是恭敬不如从命罢。”
听着母亲打趣,静嘉忐忑的情绪被挥散了一些。待宫娥扶着邵氏往上走了几步,她才偏首询问静娴:“姐姐,咱们也上去吧?”
“好。”静娴低首,任静嘉扶着自己往前走去。
两人踏上石阶,没走几步,静嘉忽地眼皮一跳,她心中突然一阵不安,骤然加速的心跳昭示着不好的预感……静嘉改用一只手扶着静娴,抬起另一只手用力地揉眼,想要尽快平复这种异样的感觉。
正这个时候,静嘉却用余光发现静娴在冷脸盯着自己。
那表情太陌生,森然地目光让静嘉动作一顿,怔在原地。她放下手,刚想询问静娴是否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