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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娘娘吗?她……她不嫌我嘛。”静嘉跟着岳以睦往宫中走,眼神微低,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别扭。
岳以睦摇了摇头,“本王早跟母妃解释过了,那可是本王的生母,外人再怎么传都不要紧,本王总不能让母妃也跟着听信那些谗言。”
“嗯,那就好。”静嘉乖巧地点了点头,“那太子呢?太子知不知道我过来了?”
岳以睦偏首朝静嘉促狭一笑,“不知道,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静嘉听岳以睦这么说,不由得心里一颤,下意识地伸手拽住了岳以睦的袖口,“王爷怎么气色这样不好?最近朝上出了什么事吗?”
岳以睦一怔,“说你傻,关键时刻又都是你的小聪明……朝上的事你不必管,本王自有办法。”
“唔……要是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地方,我是说,家父可以尽力的地方,王爷可以告诉臣女,臣女竭力而为。”
听静嘉这么说,岳以睦的脸色登时有些不好看,静嘉正要解释,岳以睦摇了摇头,“本王知道你是好意,但事情还没到那么坏的地步……你别担心。”
静嘉闻言,忍不住蹙眉,“王爷在做什么事,怎么这么棘手?”
岳以睦沉吟良久,最终却只是化作嘴边的一叹,“你这么聪明,早晚会猜到的。”
静嘉疑惑地抬起头,岳以睦伸手遮住了她的双眼,“别看了,赶紧去见母妃,一会儿还要送你去端本宫,总不能让皇兄等太久。”
“知道了。”静嘉拨开岳以睦的手,“你捂着我我怎么走路嘛。”
她只听岳以睦一声轻笑,接着甩开手大步向前走去,静嘉看着他颀长挺括的身影,在这绵长却静寂的宫巷里,有着说不出的索然意味。
这次见德妃,静嘉没有料到德妃会呈现出如此亲和的态度,她先是亲自挽着静嘉进了殿,接着又吩咐人上了好几样茶点,更是特特嘱咐了一句,“二小姐喜普洱,去将本宫平时饮的那一种拿出来待客。”
有了上一回的对比,静嘉不免生出几分受宠若惊的意味,不仅时不时惶恐地看向岳以睦,更透出些举足无措的意味。
岳以睦忍俊不禁,终是爆出笑声来,“你这既是第二回来见母妃,怎么倒比上次还要拘谨?”
静嘉面色发红,嗫嚅地坐在德妃下首,不知该说什么,孰料,德妃却板起脸斥责了岳以睦一顿,“怎么说话这样莽撞!没的惊走了人家二小姐再没人肯嫁你。”
岳以睦含着笑意睨了眼静嘉,不置可否地挑眉。
静嘉回望了眼岳以睦,继而作柔婉状,亲自为德妃奉了茶,“王爷不管说什么话,都吓不走臣女的,娘娘放心便是。”
德妃笑逐颜开,欣慰地拍了拍静嘉的手背,“真是难得的好孩子,本宫就欢喜你这样的性子。”
静嘉莞尔,乖巧地坐在德妃身侧,在母子二人的对话中时不时插上几句,既不会太过沉静,以至于成为摆设样的存在,更不会多嘴,反惹旁人腻烦。
三人聊了一阵,德妃才亲昵地拉着静嘉,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侧,“好孩子,本宫上次听信旁人的话,冤枉你了,倒难为你不恼不恨,还那样平和。有你陪着阿睦,本宫以后也放心了。”
静嘉惊异地瞥了眼岳以睦,她不知道岳以睦究竟是怎样向德妃解释的,以至于她前后两次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但静嘉知道的是,自己未来的婆婆已经认可了自己。
“听阿睦说,你这几日要在端本宫住着,若有什么事,大可叫人来万安宫找本宫,本宫身边的人,你大体也都认得,她们都是可信可托之人,你不必顾忌。”
静嘉闻言,忙是起身向德妃一礼,“娘娘厚爱,臣女愧不敢当。”
德妃眉眼弯弯,拢着静嘉的手宽抚道:“你以后便是本宫的儿媳,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的?本宫对你的好,就是对阿睦的好,对阿睦的好,以后也会是你的好,你只管好好儿的,嫁给阿睦后早日让本宫抱上孙子才是。”
岳以睦扫了眼这会儿倒是格外从容的静嘉,岔开了两人的话题,“时辰不早,儿臣还要送静嘉去端本宫,回头再来陪母妃。”
“好好好,你们去罢。”德妃说着,顺势从手腕上摘了个雪花银镯套在了静嘉腕间,“这是本宫戴了许多年的陪嫁之物,二小姐别嫌粗鄙,都是本宫的心意。”
静嘉有几分惊讶,下意识便看向岳以睦,待得岳以睦微微点头,她才收下了德妃的礼。“娘娘的东西怎么会粗鄙呢?只臣女别让这样的好东西蒙尘就是。”
德妃抿唇一笑,“不会,本宫知道你心性是好的,你的福都在后面呢。”
静嘉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但愿如此,方同岳以睦一道儿退了出去。
岳以睦依旧疲色浓重的脸上露出几分欣愉的笑意,“好了,这也算了了本王一桩心事,你在太子那儿谨慎行事,如今东宫变故不少,不论他们说的什么事,你都别轻易听信,有什么不懂的,等见到本王再问。”
静嘉颔首,看着岳以睦的神色在云云叮咛中变得益发庄重起来,她忍不住便问:“王爷……这段时候,你会来端本宫看我吗?”
“怎么?害怕?”
“也不是……我随口一问。”静嘉低首,跟在岳以睦身边的脚步不自禁就慢了下来。
岳以睦轻声一笑,“看情况吧,若是本王得空,自然会去看你。”
静嘉放下了悬着的心,抬步追上了岳以睦。
端本宫中,太子已等得不耐烦而走掉,为静嘉安排诸事的是太子妃。
太子妃照旧是朱衣红裙,神采飞扬,她语速比旁人快,说起话来便透着一股子掷地有声、运筹帷幄的感觉。饶是对太子妃的好感没那么高,静嘉也依旧觉得太子妃章氏是未来皇后的不二人选。毕竟,站在一个帝王身边的女人,就应该有这样的气魄和姿态。
出乎静嘉的意料,她并没有与静娴安排在同一座宫殿中,而是住进了一间二层的小阁楼。太子妃一面吩咐人领着静嘉的丫鬟去归置她带入宫的物什,一面朝静嘉解释着:“殿下常去倪良媛那儿,本宫怕安排二小姐过去不方便,是以让人将这件雨秋阁收拾了出来,知晓二小姐正是待嫁的时候,少不了东西要绣,二楼是一间绣房,绣棚绣线都是现成的,二小姐若还缺什么,只管来留鸾殿同本宫说。”
静嘉向太子妃躬身一礼,“多谢太子妃。”
太子妃明媚的笑意里掺杂了些难以明喻的神色,但她仍是保持着高贵地姿态向静嘉颔首为意,“二小姐不必客气,这几日在宫中住着,二小姐不必同倪良媛来向本宫请安,只管安心为倪良媛开怀解闷即可,若有旁的事,二小姐或可来找本宫解决。”
“臣女明白了。”
大概,就像她不想与太子除了静娴以外的其他妻妾打交道一样,她们也不愿与自己有太多接触吧?
按捺住心里的种种想法,静嘉应付完了太子妃,略作休息后,便前去衍庆殿见过静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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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上一次见面,静娴瘦了许多,昔日圆润的鹅蛋脸已有了分明的棱骨,而眼梢的妩媚更为明显。被静娴含笑扶起时,静嘉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两人间的陌生也随之多了不少。
为了消除这个感觉,静嘉用力地握了握静娴的手,“姐姐一切可好?”
静娴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从静嘉掌心抽出了自己的柔荑,继而偏过首,难辨真假地回应,“自然都好,你不必担心我,也让父亲母亲不要担心我。”
“当真都好?”静嘉将信将疑,她不是不知道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她印象中的静娴,虽然可以接受一切的不平,却终究是柔软而易折的。能从容说出一句“都好”,实在是让静嘉出乎意料。
静娴微抿唇,侧回首来对向静嘉的清亮瞳仁,“至少,太子对我依旧很好,这样就够了。”
静嘉终于放下心,也是,比起渴求地位的苏氏,大概太子的眷顾足矣让静娴心满意足。
那一天的下午,久违的静嘉与静娴是在相视的沉默中度过,静娴比往日更加沉静,她坐在雕花窗格的阴翳下,浅笑盎然,平静而自持,静嘉在这样的气氛下,心里也变得柔缓许多,拭去浮躁与遐思,只醉心在安逸的时光中。
然而,有时我们称之为安逸的东西,也可以被叫做风雨前的平静。
这样与静娴朝夕相对的日子并没有让静嘉平和太久,很快,她在这样寡言的相伴中嗅到一丝蹊跷。既然她入宫是为了帮静娴开解心结,那显然,她见到的静娴,至少应该是一个有心结的样子。
这样淡泊、宁和的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心有淤塞,倒是静嘉自己,时不时就透出些急躁,而那刚刚萌生的烦意,在静娴有意无意地顾盼里,被压制的毫无翻身之机。
面对这样一个根本没有心结的人,静嘉实是找不出任何一个自己存在的意义。她不需要开解谁,甚至不用陪谁说话。她的作用和衍庆殿里的一只窄颈花瓶并无区别,每一日,她只要安静地坐在静娴身旁,不需要言语,就足够了。
俨然,这并非太子曾告诉她入宫的任务。
就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当日,静嘉午憩后没有如常去衍庆殿,而是欲往端本宫外去。孰料,静嘉才溜达到宫门前,被太子妃指来服侍她的宫娥花青、叶青便拦住了她。“二小姐,您这是想去哪?”
静嘉扫了她二人一眼,并无任何告知的意思。“去了便知道了,你们若不愿出去,留在雨秋阁等我就好。”
花青、叶青下意识地对视,只见花青最后开口道:“二小姐,太子妃吩咐了,若您要出端本宫,务必和她支会一声,以防出什么乱子。”
“哦?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太子妃还有这一道吩咐?”静嘉将二人打量一遍,看她俩实在是面有难色,不似作伪,方松了口,“既然这样,花青,你现在便替我去和太子妃说一声,就说我要去万安宫看望德妃娘娘,我在这等你,咱们一道儿去。”
花青看了眼叶青,飞快地往留鸾殿去,静嘉候了有一阵子,花青才终于回来,“二小姐,太子妃说这个时辰德妃娘娘应该在皇后宫中,若二小姐想见德妃娘娘,她改日再为您安排。”
静嘉心生疑窦,神色各异的花青与叶青绝非是在传达一个并无深层含义的吩咐,静嘉甚至觉得,这两人也不仅仅是来服侍自己这样简单。静嘉嘴边凝了个已冷的笑意,抬头看向两人,“我今日还非要去看德妃娘娘,娘娘若不在,我便在万安宫等到她回来,难不成你们还有本事让我出不了这个端本宫吗?”
“二小姐。”静嘉话音方落,太子妃的声音便在她身后从容响起,“本宫没本事管你,还没本事管教倪良媛吗?”
静嘉蓦然回首,“你什么意思?”
太子妃轻哼一笑,“倪良媛教妹无方,本宫想惩治她有的是法子……这一回,二小姐也不必想着怎么让太子来庇护她了,不许二小姐出端本宫的旨意,正是太子亲口下的。”
静嘉有几分失色,怔怔地看着太子妃。太子妃的笑意在脸上越来越浓,两人对视一阵,太子妃才终于发话,“花青、叶青,你们送二小姐回去好好休息,今晚临淄郡王还要过来,到时候别让二小姐出来与王爷撞上,没的坏了名声。”
太子妃话里的意味再昭然不过,这不光是不许她离开端本宫,更是不许她与临淄郡王见面。
静嘉心里渐渐凉了下来,她是被软禁了。
果然,晚间临淄郡王来端本宫用膳的时候,静嘉被花青和叶青二人守在雨秋阁中不许出去,连带服侍她的雪桂、绿玉都被看了起来。
静嘉显然没料到这样的局势,立在阁楼的二层,隔着一扇窗,她只能看到重重殿宇外撷芳殿屋檐上的脊兽。不知道自己缺席的东宫家宴,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