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人打了她……
可他竟然不知道。
他只知晓她一直平安,便以为她虽然苦,却也不过是与人斡旋的心苦。
直至此时,他才发现静嘉经受得远比他想象的多。
可自己竟然还在怀疑她……怀疑她和自己的大哥……
岳以睦像是触了电,匆匆收回手,近乎狼狈地抬步便逃。
※※※
“皇上?皇上……皇上!”
阿童见连喊岳以睦三声不应,忙是提高音量,鼓足底气,大喝一声。
他自幼服侍岳以睦,两人固然尊卑分明,但阿童也心知岳以睦不会与他计较这些小节,无人之处,便斗胆失了回礼。
果然,岳以睦丝毫没有在意这些,只是懵然抬起头,望向阿童,“怎么了?”
阿童垂手一鞠,仿佛适才皇帝的走神不曾发生一般,“回皇上,倪将军已经醒转,贺老太医也答应替倪二小姐诊病了。”
“当真?”岳以睦面露喜色,当即撂下笔,站起身来,“你亲自去接二小姐入宫,带上胡豫中,路上仔细别伤着静嘉……朕先去看看倪敦堂。”
阿童有些犹豫,“奴婢去了,谁服侍您?再者,您当真打定主意叫二小姐入宫养病?再过是来日就是立后大典了,这要是传出闲话……”
岳以睦边走边摆手,“朕还能短了人?你快去快回,哦不,慢慢的,二小姐身体为重。”
阿童见岳以睦压根没听到自己重点,不由哂然一笑。
罢了,自己拦他们这些做什么?皇上如今大有破罐破摔的意思,今日朝会,竟公然驳斥了英武伯、永安侯等人,这些人俱是前朝重臣,更是襄王拥趸,被皇上这么无遮无拦地下了回面子,言官纷纷缄声,半句话都不敢提。
皇上连这些都不怕,不过是悄然接了未来皇后入宫陪西太后“小住”罢了,谁又能说什么呢?
想到这里,阿童称了个是,避开身子,退了下去。
岳以睦坐在旧日所居的西二所里,心情终于觉得熨帖些。
“皇上救命之恩,臣感激不尽。”
岳以睦忙摆手,“你是为朕尽忠,这也是朕份内的事情……只不过……”
“皇上想说赵氏?”倪敦堂听出岳以睦口中犹豫,淡淡笑了,“臣不比毓慎用情深切,想请皇上替臣料理了赵家。”
岳以睦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早知静嘉与长嫂不睦,倒是不怕发落赵家会惹静嘉不悦。只是她毕竟敦堂发妻,更为他诞育了一子。这是替他出生入死的功臣,岳以睦没办法不去问问他的意见。
这便是岳以承和岳以睦最大的区别。
岳以承看起来温柔君子,翩翩风度,实则内里不乏阴险计谋。当初岳以睦幼年还不懂勾心斗角之时,诚是愿意亲近这个大哥。谁知被大哥算计多了,岳以睦又不傻,渐渐便寒了心。
然岳以睦有时看起来狠厉非常,但对亲近之人,却肯用心思为之考虑。
譬若当年毓慎与静嘉之事,他以为二人是一对佳偶,乐见其成……只没想到……
“你既然这么说,朕自然会替你办到。”男人间没有过多抒情,既然得到对方的首肯,岳以睦也不多纠缠。
敦堂皱了皱眉,斟酌半晌,问道:“皇上可知道,毓慎的孩子如今寄养在赵家?”
“哦,这个,朕早听说了。”岳以睦猜到敦堂担心,从容解释:“孙家人的罪名,朕已经赦了,本是要等他们回京,再赐孙家个爵位。不过听说孙栋夫妇身子很不好了,朕打算让他们就近去雍州安定下来……至于毓慎的孩子,改回孙朗的名字,朕择日为毓慎的妹子赐桩婚事,叫她先抚养着。”
敦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虽被贺云祺救了回来,身子仍然虚弱。眼下听到兄弟子孙有了着落,顿时松了一口气,神色也露出疲惫来,“多谢皇上恩典。”
岳以睦见他这个模样,自然不多废话,“你好好休息,朕的江山,还指望你来分朕的担子。”
“是。”
※※※
贺云祺年纪大了,连着熬心熬力替敦堂抢回一命,自然没精神立刻去看静嘉。问过徒弟那位二小姐一时半刻会不会死,等到徒弟虽然满脸别扭,却又满口恭敬地答了不会,贺云祺笑眯眯地摆手,“那等为师休息够了再议,皇上若着急,叫他另请高明去。”
胡豫中没法子,原话转达给了岳以睦。好在岳以睦宽容,没多说什么,愣是等了足足三日,方等到贺云祺出山,替静嘉把脉。
先前胡太医已将静嘉在宫中受过的伤,一一报给岳以睦知晓。岳以睦听得悚然,不免问可留下了遗症,胡太医颇为苦恼地答:“照例说并没留下,只是臣也不明白,二小姐这回气火攻心,怎么会又晕倒。”
岳以睦脸色微变,是了,气火攻心……她本来身体无碍,却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胡太医见皇帝色变,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道:“此事赖不得皇上,若是寻常气血上涌,不该昏睡这么久,臣业已用过了药,却并没有太大收效。说到底,还是臣医术不精,需要再跟师父修习。”
因为劝着自己信了胡太医的这个说辞,岳以睦便耐着心等贺云祺来亲自问诊。
谁知,贺云祺手才扶上静嘉腕子不过顷刻,踌躇满志的神情便淡去了七分。
和好
岳以睦兀自心惊,不敢多话,但见贺云祺神色淡淡地收回手,方急促问道:“怎么样?”
贺云祺摇了摇头,勉强一笑,“二小姐的病,臣治不好啦,皇上还是早做谋划吧。”
他自恃才高,连自己都治不好的病,想来便是死路一条。因而贺云祺也不劝岳以睦再请旁人来治,只是冷冷撂下这样一句话,起身就要告辞。
岳以睦脸色大变,拦在贺云祺身前,“请您把话和朕说明白了,她不过是一时与朕怄气,怎么会病到治不好的地步?如是朕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请老太医直言……或是,朕能为您做点什么?”
他把姿态摆得极低,更是向贺云祺深深一揖。
立在贺云祺身后的胡豫中忙不迭躲避,并不敢受岳以睦这一礼。而贺云祺却是万分坦然,捻须立定,透出几分思索的神情。
贺云祺原是三朝老臣,并为魏世宗送了终。世宗生前留了话,叫子孙礼待于这一位绝世名医,赐其金银宅邸。先帝遵循父训,依照贺云祺自己心愿,遣人替他在雍州秦王治下安置,安享晚年。
没有人知道他后来又回了邺京,除了岳以睦。
岳以睦的私宅与贺云祺所居之处不远,他少年时不知贺云祺身份,只当是个有趣博学的老头,来往频频。后来在宫里偶然相逢胡豫中,方知晓贺云祺底细。
两人忘年之交,彼此欣赏。胡豫中更因钦佩岳以睦品性,效忠于他。
三人关系,可谓深渊。
此时岳以睦直言提问,倒并非想以利相诱,只因知晓贺云祺爱惜声誉,不肯救毫无把握的人,是以表露心迹,让贺云祺知晓自己珍视静嘉,哪怕唯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拼力试一试。
贺云祺出神一阵,淡然道:“世宗若有皇上十之一二的深情就好了。”
言罢,他又摇一摇头,“不是臣不敢治,是当真没什么法子……二小姐先前脑中受伤,大抵是留了淤血在脑中,因而经脉堵塞,方有此症。若想痊愈,除非劈开脑袋,疏通血脉,否则,绝无可能。”
岳以睦大惊,胡豫中更是脸上血色全无,“师父……”
贺云祺听到徒弟相唤,低声轻叹,“你虽然学问不精,没发现这病症,但即便发现,也没有治好的法子……不必自责。”
岳以睦只觉脑袋了一团乱麻,越来越胀,直至眼睛一酸,滴出泪来。
帝王失态,委实不该。贺云祺与胡豫中见状,对视一眼,便要行礼退下。岳以睦去在此时回神,开口询问:“那,朕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贺云祺微微一笑,“那也不是,臣一会儿去开服活血舒经的药,让二小姐先勉强喝下,什么时候醒来,臣在什么时候来看。这病虽治不好,但一时半刻也要不了命。只要二小姐维持着喝药,静心调养,再活上十年二十年,也未可知。”
他这话亦是实话,并非刻意安慰岳以睦。但岳以睦听在耳中,仍觉绝望凄寥,无奈道:“与她厮守一生,我尚且嫌短,十年二十年,又如何算长?”
贺云祺闻言一怔,竟有些感同身受,鼻翼泛酸。
岳以睦却没看旁人,兀自走到静嘉床前坐下,摆了摆手,索然道:“你们都退下吧,让朕和静嘉单独待会。”
※※※
静嘉昏睡了整整十日方醒来,彼时,立后大典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岳以睦一切自己做主,让人诏了姚黄、魏紫、雪桂、绿玉四人进宫,仔细询问静嘉喜好,用什么的溢美之词来称赞她,坤宁宫中又该如何布置……云云所有,俱是耗尽心血,除了朝会务政,岳以睦的全部精力,几乎都投到了这件事上。
说起来,若是寻常册封皇后,自然不会这样手忙脚乱,但因静嘉与岳以睦始终没有结为夫妻,因以这一次立后,还与新帝大婚扯到了一起。
然而,大魏朝先前的三位君主,俱是登基前便已有嫡妻,没费这么大的工夫。到了静嘉这里,竟是开了一朝先例。
先例有先例的麻烦,便也有它的好处。一切用度典制,俱以岳以睦的安排为准,无人敢出来横加干涉。
岳以睦考虑到静嘉身体不好,他虽拿不准静嘉何日会醒来,但料想一定经不住太多折腾,无关紧要的步骤一切从简,而用物却又极尽奢华。
他想把他一切拥有的、最好的,都尽数捧到静嘉面前。
这是心甘情愿等他、爱他的女人,也是他给出承诺的人。
静嘉醒时,正逢皇后大婚冠服赶工完毕,岳以睦空对着一件华服发呆,一面想象着静嘉穿上是什么模样,一面又愁思静嘉何时能亲自穿上试试。
四个宫人捧着衣服,见皇帝目不转睛地盯着,连大气都不敢喘,只盼什么时候他才能发一句话……或好或劣,总要有个吩咐不是?
正僵持着,绿玉却是突兀地闯进来,“皇上,小姐醒了!”
岳以睦眼神尚有几分迷蒙,“你说什么?”
而不等绿玉再答,他已是反应过来,“静嘉醒了?”
吩咐还没脱口,人早跟着意识往乾清宫外走去,走出半里地,岳以睦才迟迟道:“去,去把婚服带上,让静嘉看看,看她喜不喜欢。”
阿童忙给宫人使眼色,一个小内宦一溜烟儿地跑回乾清宫,去传岳以睦口谕。而岳以睦自然不会等他们,早坐上龙辇往仁寿宫去。
“静嘉?静嘉……”岳以睦一边迈进暖阁里,一边横冲直撞地往里闯。宫人闪避不及,只能手忙脚乱地跪下来行礼。阿童几乎是一蹦一跳、过五关闯六将地跟在皇帝身后。
“静嘉!”
静嘉脸色虚白,正靠在床上,由姚黄服侍着她喝药。她听到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下意识循声而望,只见珠帘下,岳以睦怔怔地立着。
他手还扶在珠帘上面,俨然是刚刚拨开,便情怯下来,不敢再往前走。
阿童等人急刹车似的地匆匆站定,生怕会撞到岳以睦。
隔着一道珠帘,外面是纷乱世界,里面却静得像是山水绝境,便是岳以睦,也不敢贸然踏进来。
然而,静嘉只是这样淡淡地扫了眼岳以睦,并未同他说话,反倒是示意姚黄继续喂她用药。
一碗药喝完,静嘉又道:“我饿得厉害,想喝咸一点的粥,有没有?”
姚黄正要答应,岳以睦却抢先吩咐阿童,“还不快去!”
谁知,静嘉刻意抢白:“姚黄,我想喝你煮的。”
阿童刚转身走到一半,听了这句话,忍不住停下脚步,去看岳以睦脸色。
此时岳以睦背对着阿童,落入阿童眼眶的唯有岳以睦绷得紧紧的手背,他用力攥着珠帘上的两串,青筋浮现,像是压抑着极大